皇后只叫了崔凤阁起,并赐了座,然后这才又对着诺淑仪道:“你可知今日唤你来是为何事?”
阿诺:“臣妾不知,还望皇,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蹙眉,崔凤阁马上解释道:“娘娘,诺淑仪当初是旧宅里的一个奴婢,您来时她早已出府,所以娘娘有所不知,淑仪天生口疾,不是故意冒犯娘娘的。”
众人皆惊,一个结巴,长成这样的结巴,凭什么得皇上爱重。只得从崔贵仪刚才的话中得出一个信息,诺淑仪与皇上有前缘,在旧宅时就已认识,是伺候在皇上跟前的旧奴。
这就引人嫉妒了,在座的哪一个跟皇上都没有旧情,就她有,一个奴婢出身的结巴有。皇后的试探之心再起,难得的机会她还占理,此时她不能揭过。
皇后道:“天生的就算了,也不能怪你。但你宫中死了宫女是怎么回事?这还在新朝庆祝期间就出了这样的事,怎一个晦气。”
阿诺解释道:“是臣妾失查,谁知那宫女竟是生了厌世之心,倒也没做出什么出大格的事,只在自己屋中默默吊死了。”
“还不是什么出格的大事,还要怎么出格。是你宫里的人,你就有责任,狡辩不得。”
阿诺:“是,娘娘教训的是,请娘娘责罚。”
还知道让她责罚,倒也不算是恃宠而骄、跋扈之人,赵佩正要下旨,吴贵嫔却开口道:“娘娘,这事不能光听诺淑仪一面之辞,本朝刚开朝就出了死宫女的事,不能这样轻轻揭过,皇上既然封了您为皇后,就是对皇后给予了厚望,此事正好为娘娘立威示下,让宫人们不敢造次。”
说着冲向诺淑仪:“淑仪不要怪我,我不是针对你,这下人自谥这样的大事,总是要查清楚的,也许她背着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都不知,这样查一查,大家都安心。真跟淑仪不相干,也算是不冤了淑仪,还淑仪一个公道。”
吴贵嫔一直都是个不显眼的存在,甚至这后宫里的女人属她最惨,蒋贵妃曾伺候过皇上一夜,虽说把皇上弄得大病了一场,再没去过她屋,可也算是当初三个妾室里的头一份。
而皇后,因为是皇后,比起其他人与皇上接触的机会多很多,皇上还会在固定的时间里来皇后这里进食。只有吴贵嫔,在旧宅时就没见过皇上,现在到了宫里,皇上也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她的宫殿。
皇后一直觉得她挺可怜的,对吴贵嫔倒总是和颜悦色,此时听她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皇后准了:“吴贵嫔所说正是,传人下去好好地查,待查出了结果,再行责罚之事不晚。”
晚些时候,皇上来皇后这里进午饭,听皇后说起此事,皇上只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后宫你是皇后,按规矩来就是。
赵佩心下欢喜,皇上没有偏心于诺淑仪,反而给了她办事的底气。但几天过去,查出的结果不尽人意,说就是自谥身亡,先前也没有私相授受,也没有偷盗行为,身世也是清白的。
皇后没有材料,也做不出新菜来,只得再把众人叫来,当着大家的面,宣了对诺淑仪的惩罚。按例罚俸、禁足、抄写由厉家带入宫中的厉家十罪书。
皇后觉得罚得不重,可也只能如此,好在,皇上的态度算是试了出来,并没有多偏宠这位淑仪。
只是待人都走了后,吴贵嫔留下与皇后有话说。
她告诉皇后一个她打听来的消息,那宫女不是自谥,但最后的验尸结果却是这样,这里有一个细节,验尸的是皇上亲自派去的,不是原先那位了。
吴贵嫔的话,皇后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是说皇上表面上保持公平,实则暗地里做了手脚。吴贵嫔离开后,赵佩心里别扭,这不是偏宠是什么,竟是到了替她擦屁股的地步,还表面上不让她得罪自己这位皇后,真是护得面面俱到。
看来,这位诺淑仪不能小觑,皇后算是把这个人记下了。
宫中热热闹闹的,信王府里最近倒是冷清了不少。赵公公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王府,说是不日该启程回去了,就不在王府里叨扰了。
安信倒是高兴的,可算不用在被监视着过日子。他不知道的是,这是黄凝提出来的,赵公公本来不答应的,但架不住黄凝提前拿出主子的威仪,赵可也正欲修复与她的关系,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是距离开的日子只有三日了,他就当卖个人情给王妃。
安信看着给他摆弄换季衣服的黄凝,笑着问:“有这么高兴吗?一天见你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黄凝笑着道:“我开心啊,你过来看看这些衣服。”
安信走过来搂着她:“弄这些东西干什么,你不嫌累啊。”
黄凝:“还是做少了,我应该给你多做些的。”
安信:“这些还少,我都快穿不过来了,你歇歇吧,我真担心你的眼。”
“我眼睛好着呢,不碍事。对了,你今晚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让人去做?也是,我们王妃手拿针线在行,拿锅铲就不行了。”
黄凝:“你就笑我吧,我不理你,我去厨房叫他们做好吃的。”
晚上的时候,黄凝难得地给安信上了酒,一般不在军营,黄凝都控制着安信喝酒,今日也是高兴,碍眼的都走了,她不仅让安信喝,自己也喝了两杯。
夜间的时候,安信哭笑不得,不知是不是黄凝饮了酒的缘故,十分的主动热情,热情到安信觉得她换了个芯子,就是一心靠那些歪书求子的时候,都不见黄凝如此。
美好新奇的体验令人沉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转天过来,黄凝没有去绣坊,她说难得府里又恢复了原状,加上近日的分离让她十分想念夫君,她要日日与他在一起。
这夜倒是没有酒的,可怀中娇人还是那样的孟浪与主动,安信一时觉得短暂的分离也许是福也说不定。
第三日,酒又上了桌,黄凝主动给他倒了一杯,看着他喝下后,开始说:“这一年多,我过得非常快乐,王给的一切都将会是我美好的回忆。”
安信给她也倒了一杯,黄凝没有喝,她又说:“前天我把你所有的衣物,我亲手做的那些都分门别列地放好了,你换季了记得穿。还有,饭也要按时吃,我让他们在军营里也弄了厨房,练起兵来不会没有饭食。”
安信皱眉:“你怎么了?说这些做甚?”
黄凝:“没什么,有感而发,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日子。王,你性子大大咧咧,人最是温和温软,这样很好,以后也要这样下去,不用去学什么强硬手腕,男人不是一定要那样的。”
黄凝给安信又倒了一杯,然后拿起自己这杯酒,敬信王道:“王,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安信:“夫妻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端起杯子干了,而黄凝却是把杯放下了。与此同时,安信察觉出不对劲,这酒有问题,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黄凝面前的那杯酒扫到了地下,艰难道:“别喝,这酒有问题。”
黄凝道:“王莫慌,我不喝,我知道它有问题。只是些散力气的药,几个时辰后,药效自会散去。”
此话说完,安信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舌头都是无力的。但他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只悔自己明白的太晚,而她装得太好,他又从来不疑心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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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此时的安信嘴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眼中满是急色,急色中加杂着痛苦。
见黄凝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安信眼中的痛苦变为绝望。黄凝并没有走出去,而是叫了什么人进来,安信朝门口看去,进来的竟是孟不疾,他情绪激动起来,可黄凝给他下的药,让他做不出多余的动作,除了眼神还能表达以外,表情与动作都做不出来。
孟不疾根本不去看信王,他进来是为了按与王妃商量好的那样,在她走后,看护不能动的信王的安全的。
黄凝最后看向安信,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中一般,深深地看着他。安信也顾不上再去寻孟不疾的眼神,他也同样看向黄凝,一瞬都不愿错开。
黄凝终是忍不住,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在场,她急急上前,双手抚住信王的脸,给了他最后的一吻。然后不再托泥带水,扭头快步离去,消失在屋门处,期间没有回头。
孟不疾把信王扶到床上,信王任人摆布的躯体与内心所想是完全割裂的,但他什么都做不了,运功驱药的效果也不大,可见此药的药性之烈,可见黄凝要走的决心之大。
孟不疾把人安置好,就去默默收拾桌上残羹了。王妃来找他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与计划时,他是没想到的。一是没想到新帝私下里已有了动作,二是没想到,王妃会主动牺牲自己换来信王的不为难、信城与百姓的安居乐业。
孟不疾犹豫过,因着他明白王的为人,以及对王妃的敬重。但现实摆在眼前,局势所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目前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王妃离开,遵圣旨回京都去。
孟不疾做了这个决定后,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开始,信城之兵不能再只图自保,他们要更强,强到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黄凝出了王府,赵公公领着一众人等着她呢,这些人的身后马车里,坐着的是黄家人。母亲掀了帘子,黄凝看着母亲在苦笑。不苦笑又能做什么,再华丽的马车也抵不住人质的本质。
在上马车前,黄凝还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是她绣坊里的伙计,这两人一男一女,是后招进来的,男的叫宋宁,女的叫格一。招进来不久两人就成亲了,还是黄凝给他们主的婚,给足了银钱让他们可以在信城安家落户。
如此不知算不算恩将仇报,宋宁还是一贯恭敬的态度,只不过称呼由王妃改为了“您”。格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她也上了马车来,只不过没有进到车里面,看来她是跟车的。
黄清本来不欲坐马车,想骑马来着。但被宋宁制止了,他给的理由是马匹没有富余,要留一两匹下来路上遇到突发状况好顶上用。黄清知道他是在找借口,本不想理强行上马的,但宋宁话虽说得软和,态度却是强硬的,大有她不听话就要把她绑一路回去的架势。
这时,格一上前劝和,她在绣坊的时间里,与黄清也是熟识的,最终黄清也拧不过宋宁,被格一拉上了马车。
黄凝道:“不要节外生枝,我们现在跟阶下囚也没有什么区别,此去还不知结果如何,皇上的承诺能做到几分,谁又知道呢。”
一路上,先头是快马加鞭很少休息,黄凝知道这是怕信王追上来。待一过了临近信城的几个小镇后,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吃的与住的都好了起来。
路上时间漫长,黄凝把格一叫了进来问她:“你跟宋宁是真夫妻吗?”
格一脸红了:“不是,宋大人跟我是任务。”
竟为了任务能做到这一步啊,黄凝心下感慨,也是,不做到这一步,又怎能把人骗了不起怀疑。
这一路她也看出来了,这位在她绣坊里默默做事从来不拨尖的男人,是这帮人的头儿。一出了绣坊,宋宁的气质都变了,颇有些马永星那意思了。
想到马永星,黄凝又问格一:“你认识天兰与阿诺吗?”
格一摇头:“我们外探不与内府人接触的,不过这次回去,我们也要调入内府了,因为露了白。”
黄凝听明白了,明白后她觉得厉云真是厉害,他不成功谁成功呢,有私狱、有纪律分明的各种组织,末帝、信王斗不过他也在情理之中。
黄凝忽然有想了解厉云的欲望,这次回去,厉云肯定有办法让她求死不能,既不能一死了之,她本也不是无所谓、坐以待毙的性子,要么当初也不会逃走,在厉府的一角忍了。
格一出了马车,黄凝低头沉思,她到底有多了解厉云呢?好像也没多了解。以前是她了解错了,发现错了后,她就不再感兴趣了。
黄凝一直以来欣赏的都是温柔和软之人,可能是从小看惯了父亲与兄长为男人的样子,她知道何为真正的强大,所以她不慕厉云这种强。
也就是在了解到厉云对她所展示的她喜欢的特性是假的时,黄凝就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情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这个人就没了兴趣,自然不会再起重新了解他的意愿。
而如今,这样下去恐是不行了,厉云不说是她的敌人,怎么也算是个需她周旋一生的人,她必须要了解他,走进他的精神世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在黄凝思考之际,外面起了骚动。
她刚想掀帘看看情况,就被格一制止了,她力气好大,看来也是个跟天兰阿诺一样会武的。看格一这样紧张,黄凝有了猜想,是不是信王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黄凝的心跳开始加快,她既心慰又担心,安信他怎么这么傻,他们都已彻底出了信城的势力范围,这里早已是大历地界,宋宁可以招唤当地兵士,此地又离信城已远,后续兵力恐跟不上,怎么看局势对宋宁一方有利。
再者,他这样追来属抗旨,厉云不追究还罢了,若是追究起来,她所做一切不都白费。
听到外面已经出现打斗声,黄凝告诉格一,她有办法平息这一切,如果再不放她出去,皇上给的任务出了问题,可不要怪她。
格一一个晃神,黄凝与黄清左右一个躲挡,两个人都出了马车。
出来一瞧,正是信王来了。安信一眼就看到了她,在黄凝的“住手”声下,两边人停了缠斗。
这时宋宁上前说话:“信王,您这是何意,我等奉皇上的命令,请郡主回京都参加末帝与太后的丧仪,你要明晃晃地抢人吗?”
安信:“在绣坊做老鼠做了那么长时间,这一出来你倒是装人装得像。我夫人不益长途跋涉,我已请旨不去参加丧仪了。”
赵公公此时现身,对着黄凝道:“还是请您亲自说一说吧,不要让信王误会了才好。”
黄凝下了马车,想在往前走几步的时候,被格一拦住了。她不欲与对方争,就站在原地道:“信王,您回吧,我是自愿去悼念末帝与太后的,身为义妹义女,我是该去的。”
安信终于能跟她说上话了,一开口就是:“你骗我,你给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