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安信的上奏发出,黄凝也在自己的院中,接到了赵公公拿出的新旨。她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圣旨在身,黄凝不知道是,这份圣旨是跟着让他们回京圣旨一块到的,单给赵可的。
赵可收到圣旨时也是惊讶的,他好像估错了一件事,皇上对信王妃好像不光是要报复,竟是不惜威逼利诱也要把人弄回去。
眼前的女人最好不要得罪,可这不可能啊,从他来执行这个任务,就不可能不与王妃结怨。赵可一时耷拉了脑袋,这可不算是个好差事了。
可圣旨还是要宣,事情还是要办,赵可把圣旨恭敬地递给了黄凝。
这次是真的圣旨,不像上次是封书信。圣旨上说,如果信王不能去京都,黄凝也要去。如果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与之前黄家犯下的欺君之罪,两罪并罚,黄家老小一处罚。
赵公公此时递话道:“王妃,皇上还说押回京后,原先该流放的罪加一等,恐性命难保,原先该砍头的,就不得好死,得落个活刮了。”
黄凝全身发抖,厉云的意思是说,小三子要被刮死,母亲与妹妹要砍头。她忽然看向屋门,本能地想跑出去找安信救命。
赵公公看出她意图,又低语道:“王妃可能误会皇上的意思了,不是人押回京后再行刑。皇上的意思不用那么麻烦了,以现在信城里朝廷的人手、身手,想要取三条人命轻轻松松,就连您那绣坊里也早就都是皇上的人了。”
黄凝的腿无比重,重的别说是迈步,就是站着都有些费劲。赵公公适时扶上一把,把黄凝扶到椅子上,嘴上劝道:“您先别慌,皇上也说了,只要您听旨办事,主动回到京都去,那黄家众人的罪不仅免了,老将军也可平反,到时迎接您的就是装饰一新的将军府。黄夫人、小姐少爷也都能重新回府里住了。”
“再说,您跟了我们回去,也不用信王为难了不是,信王不会为了您抗旨,皇上那边自然也不会轻易派兵过来削藩,信王继续做他的王,信城的百姓也可以继续安居乐业。奴才在信城的时间虽不长,但眼见着这里是个好地方,富庶安定,生活安乐,这样的局面能不能保持下去只看王妃您一人的选择了。”
黄凝一直没有说话,全程听完赵可所言,不得不说厉云给的条件太诱人,惩罚也太残酷,可谓冰火两重天。对很多人来说,她的选择一面是天堂一面是地狱,可对黄凝自己来说,哪里有什么天堂,皆是地狱罢了。
原来她的怀疑没有错,绣坊里真的混进了厉云的人。厉云的意思,如果她敢反抗他的旨意,不与他的人回京都,那下一秒,母亲、妹妹、小三子都会死,而且小三子还会死得很惨,死无全尸。
黄凝相信以以前厉云的本事,这些事他就能做成,现在他成了皇上,做此事更是轻轻松松。自己与家人是砧板上待宰的鱼,从厉云登上皇位时开始,她就不该心存幻想的,她早该知道,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如果黄凝只身一人,她可以选择相信安信,如果安信愿拿信城与她共存亡,她也绝不矫情,誓死与他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但现在,连让她试探信王的机会厉云都不给,而安信失了这个机会,他同样是连选都没得选。黄凝觉得这样也好,他那样爱民如子的一个人,如果为了她而与朝廷为敌,让信城遭遇战争,想必也是痛苦的吧。
而如果安信没选她,选了他的子民他的城,黄凝也不会怪他,但会失望吧,会让这一年来的幸福生活打了折扣,让这些幸福的记忆蒙上阴影。
所以说,这样也好,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也挺好的。
赵可觉得自己说得也差不多了,几乎是把皇上给他的信件上的话都说了,可王妃一直没有说话,只白着脸,眼珠滴溜溜地转。
赵可忍不住问道:“王妃可有抉择?”
黄凝:“赵公公莫急,此事重大,容我几日自会给你答复。皇上不是也没给时限吗?”
哎哟,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赵可马上道:“给了的,奴才刚是忘了说了。”
黄凝问:“给了?多久?”
赵可:“五日内就要启程。”
“五日?”黄凝自语喃喃道,他可是真急啊。一想到自己只有五日还能在信城生活,还能看到安信,黄凝的心开始痛。
第78章
得知她的时间最多只有五日后,黄凝非常地想见信王。她不管赵公公了,起身急忙地出了院去。
赵可现在可不敢像以前那样强硬地拦黄凝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位不能得罪,谁知皇上把人弄回去是个什么意思呢,以当今圣上的唯我独尊的行事作派,给和离掉的人再次封妃是干得出来的。
黄凝一口气急行到信王的书房,没有人拦她,守卫们习惯了王妃可以自由在府中任何地方来去,这是信王的命令。
黄凝着急的脚步是被里面议事的声音放缓的,只听孟不疾的声音在说:“可也要早做打算,王,他的目的如果是王妃呢?”
安信好一会儿才说话:“我心里有一个打算,我知道若是我说出来,你们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不会有任何异议,但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这么做。”
屋内并不止孟不疾在,有人跪地道:“我们自是追随王的意志,但还请王顾念城中百姓,以及信城这些年来经营的不易,请王以大局为重。”
有人附和:“直淤与赛达现已是朝廷的势力,我信城已是两边夹击的状况,如今局势明明是对朝廷有力,但新皇却并没有发兵,不知是还顾不上,还是有意留下藩地。如果能有留下的希望,还望王执行以前的政策,以隐忍为重。反正就算是最后朝廷发兵了,咱们也能马上支楞起来应战,并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当然这也是最坏的结果,应战只是自保,能保到何种程度,我等自是尽全力。”
更多人附和:“请王放心,朝廷若是攻打过来,我等自是殊死一战,决不手软,但如果朝廷不主动发兵,还是请王以大局为重。”
孟不疾在此时说道:“王,领兵们私下与我说过此事,大家只是表明态度,但若是王下令,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我等一定誓死追随,绝无怨言。”
其他人一道说:“我等一定誓死追随,绝无怨言。”
安信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所以他才说出“你们一定会站在我这边”这样的话,但是不是心甘情愿就不好说了。历朝历代,没有哪个权力方会为了一个女人来制定政策方针,有的话,也是她符合当权者的利益,顺水推舟罢了。
所以,他的下属能说出这些话,既直言不讳地表明了立场,又表明如果王的立场与他们的不符,他们将听王的,誓死追随。
这是信王与下属相处的方式,不官话,有话就说,坦诚为大。黄凝听了这些话后,心里拱着的一口气慢慢地泄了,她悄悄地离开了这里,回去了娘家。
黄夫人与黄清都是经过大事的人了,黄凝觉得这事不用瞒她们,甚至小三子都被叫了进来,听黄凝把事情说了。
黄凝不止说了新帝的旨意,还说了她的打算。
黄夫人等人听完一时静默不语,最后黄夫人流了泪,“你说得轻松。平反、消罪,把宅子还给咱们,但这些都是拿你一人去换的啊。你不肯跟我说在厉府的境遇,怕我担心,但我早逼着你妹妹说与了我。现在那人做了皇上,不像你在厉府时,至少他还要顾忌末帝与先太后,不会太至过分,现在,他可是皇上啊,他只消一个字,全天下都得听啊,那个公公只提了我们吗?有没有说你回去后,他要怎么对你?”
黄凝摇摇头,但嘴上说道:“总归不会杀了我,要是那样的话,也不用拿这些条件要我回去了。就像您说的,他现在是皇上了,胸襟该是更开阔一些吧,可能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小三子忽然开了口:“真的可以回京都去吗?可母亲为什么哭,不是要平反吗?是有人要对姐姐不好吗?要信王护着姐姐就好了,信王跟咱们一道回去吗?”
小三子还是年纪太小,有些事他不明白。黄凝爱怜地把他搂在怀里说:“回去后你就要更好的念书了,可以考取功名了。”
一直在旁听着的黄清站了起来,“我去找信王,你不能回去。”
黄凝马上放开了小三子,拉住了黄清:“你不要添乱,你找他做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听不懂吗?”
黄清:“姐姐,你甘心吗,甘心回去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这疯子是我惹来的,我主意已定,舍了我一人,大人都好过。你不要让信王为难,于他的那些兵士来说,我于信城于信城百姓都没什么功劳,就算是对信王,也没能给他添一个世子,凭什么要大家为了我而涉险,而这种险还是家破人亡的那种。”
道理黄清也明白,骨气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实力,以信城现在的兵力、被夹击的情况,如果朝廷下了决心来攻的话,最多一年,城破藩亡。
信王与信城于黄清来说有再造之恩,若是为了自己家人而让对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黄清也是说不出口。只可以代表自己为了姐姐去拼命,而不是绑着别人同去。
黄清也泄气了,坐了回去。听黄凝又说:“偷偷收拾着吧,轻装简出,五日内就要启程。到时赵公公会有安排,皇上的人会送我们回去的。”
黄家人能说什么,受恩于信王、信城,如今时势所逼,根本没有别的出路,不想鱼死网破只能行此一举。
黄凝给信王传了消息,今夜她要宿在娘家,以前她也总如此陪母亲,信王并没有疑意。
几乎是一夜无眠,黄凝想了很多,最后想到父亲。厉云跋扈不把末帝放在眼里她是知道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篡权谋逆,是被自己刺激的吗?她记得父亲权倾时,是有人劝过让父亲干脆取而代之,可那样狂妄的父亲,却说了那样的话:大逆之道不可行,人不伐天罚,不要认为这是多好的事。
如今厉云这样做了,取天下之主代之,而对方并不是昏君,史书上肯定是要留一笔的,但她估计厉云也是不在乎的。那可是天下啊,黄凝不认为厉云是为了她才反的,根本原因还是厉云天生就是个没有底线的野心家。
黄凝收住情绪,开始规划这五日她需要做什么。都想好后,硬是逼着自己睡了一会儿。
京都皇宫,皇上来到了缚宝宫。他直接去了主殿,明明该是贵仪崔凤阁住的屋子,现在却被淑仪阿诺占着。
崔凤阁也没有让阿诺搬,做那么麻烦干什么,她们不过是皇上手中的沙盘,住哪不是住啊。
见皇上直接去了阿诺屋子,崔凤阁倒是留意了两眼,耳朵也支了起来。
主殿里,阿诺跪在地上,听皇上说:“她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阿诺叩拜道:“是,奴婢明白。”
厉云看了看周围,“你接着住这里,不需挪动。”
阿诺又答是。
厉云:“虽说你还是在为朕做事,但如果你摆不平诸事,朕是不会帮你的。”
阿诺答明白。
厉云站起身就走,阿诺恭送皇上离开。
让她继续跟在黄凝身边是皇上给她下的命令。一直以来,阿诺被关在私狱里不见天日,她浑浑噩噩度日,直到主子提她来见。
主子说封她为妃,让她入宫,阿诺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虽后来才知道是有任务的,是还要靠着郡主活,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是不是实现了?她是主子的女人了。
其实阿诺一直是后悔的,早知她就不放黄凝出去了,自己得了叛徒的名号,还日日不得见主子。如果她当初嫉妒心没有那么强,是不是早就在厉府被主子收了房,何故走到这一步。
皇上走后不久,崔凤阁就来了。这事说来尴尬,她虽住着主殿,但份位没有对方高,所以,住着偏殿的可以随时进来她这里,而不用通报,而自己还要给对方行礼。
崔凤阁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位,直接问她:“皇上来干什么?”
阿诺觉得此事没什么要避人的,就道:“皇上说,郡主要回来了。”
“郡主?她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你现在可以叫一叫她的名字,以后等人回来了,就不知该叫什么了。咱俩也是缘分,本来从老宅里出来的就咱俩,可你看我混得也不好,你更是了,最末等的位份。就是不知那位回来能得个什么名分,不过不管什么名分,以前老宅里就是你伺候她,现在入了宫还是你伺候她,好在伺候的是同一个人,你倒也不用重新习惯了。”
阿诺道:“理应如此的。我一直拿郡主当主子的。”
崔凤阁瞥她一眼,“你乐意就好。不过要是换了我,我可不干,现在都是主子了,凭什么还要伺候别人呢,不是有宫人吗。行了,你忙吧,我也回了。”
阿诺发现,崔凤阁变了好多,比以前尖酸刻薄了不少。但这些话还是击中了她的心,她确实不甘心,确实对黄凝的怨气比以前还大,阿诺不想着是自己主动帮人离开的,却把这笔账也算在了黄凝头上。
她这边生着气,那边小宫女手上冒失,摔了东西。阿诺阴着脸看过去,想到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她走过去,对着那宫女直接上手就是掐喉,把人掐没气了。
真是爽啊,杀人让阿诺感到痛快,这是她发泄心中郁气的方法。看着底下一群瑟瑟发抖的宫人,阿诺指挥着他们把死掉的人吊到宫女自己的房间,然后对外宣称此女自谥了。
此事一出,肯定是要报到皇后那里的。赵佩得了消息后,知道这可是她身为皇后,第一次要面临行使皇后权力的事件了。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尤其是此事关乎皇上亲封的那个诺淑仪,这是试探的好机会。
谁也不傻,蒋贵妃与吴贵嫔闻着味就来了,也聚到皇后这里想要见一见缚宝宫那位的真颜。
阿诺得皇后召,要亲自问话。皇后召她自然不能不去,一出屋,就见崔凤阁要与之同行。阿诺未置可否,只管一路向着皇后的承福宫而去。
承福宫里,人刚走到门口,皇后与贵妃贵嫔就开始探头了,忽然发现彼此统一的动作,实在是有失稳重,赶紧一一坐好。没办法都是头一次进宫当妃子,又都年轻,哪里做得到老成持重。
待人进来了,皇后的架头才算端起来。阿诺行了礼后,皇后没先叫起,而是叫她抬起头来。屋里人除了崔凤阁,全都聚精汇神地看向这位诺淑仪。
也不知该失望还是庆幸,诺淑仪长得也就那样,顶多算清秀。不知为何得皇上器重,分的宫殿就在皇上居所旁边不说,还赐名缚宝宫。这还不算,明明是比她高位的崔贵仪,却住到了下首,真是得了皇上的青眼就不懂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