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凝从他语气里竟听出了委屈,她狠狠心道:“你既然知道,还追来干什么,我就是要回去,皇上许了我黄家平反,许了我将军府,还许了我弟弟的功名。这些都是你不能给我的,回去吧,不要把美好记忆抹杀了。”
安信:“不要成心气我,我已经很生你的气了。”
“你气吧,你气成什么样我也是要回去的。”
“你回来,有事我们一起商量一起面对。”
黄凝一咬牙道:“你根本没这个能力,如果你有的话,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有在这儿纠缠枉送下属人命的工夫,不如回去好好历练自己,长了本事再来说其它的,否则都是空谈,没有人陪你演戏。”
黄清看向黄凝,满脸的不可置信:“姐姐,”黄清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是痛心,为姐姐更为信王。
安信知道她不是这样想的,但说的也是实话,口中有了血腥味,吐不出咽不下。
宋宁得到消息,驻地官府已派兵过来,汇合后就可以合力绞杀信王一众人了。皇上虽说没有让他们动信王的命令,但信王如果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是白给他立功的机会。
宋宁与格一这段时间的绣坊没有白呆,黄凝从他二人兴奋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她心中一急,抽出袖中的短刀,又一次把它横在了脖子上。
她说:“废话我不与王多说,今日我一定要走,我的牺牲是要有价值的,王现在所做就是陷我于绝境,让我白忙一场。如果这样的话,我不如现在就死,也不想看到信城与信城百姓因我而遭殃,千古罪人我不要做。安信,你知道的,我没有开玩笑,你不走的话,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安信当然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最知道,孟不疾也上来劝信王,信王看着她脖子上被自己刀弄出的血痕,他嘴角也流出了血。
黄凝见状,最后说道:“来日方长,留得青山。”
安信在自己快要喷出血来时,扭身而去,瞬间胸前的衣物被血染红,信王的这口血还是喷了出来,但他没有让黄凝看到。血染红了衣服前襟,心脏的位置也是红的,不知是不是被这血染的,那里疼极了。
安信的心疼还多了一份,他想到这衣服是黄凝亲手所制,却被他毁了,痛心就更多了一分。
黄凝的话在耳边回荡,她说,你没有能力,你会让下属枉送死,她还说来日方长......
安信硬把口中的血气咽了下去,眼神愈发坚定,从这时开始,信王就变了,那个温柔温和、不争不抢的佛系藩王消失了,被以后会让众人感到陌生的信王所取代了。
一场骚乱结束,宋宁黑着脸朝黄凝伸出了手来,黄凝把手中的刀递了过去。宋宁语气不善道:“此事我会向皇上如实禀告。”
如实禀告什么,是安信跑的这一趟还是她藏了刀?本来黄凝也没指望这些人会隐瞒什么,她无所谓的。又听宋宁道:“您或马车上若是还有什么不该带在身边的东西,还是早些交出来的好。”
宋宁肃着一张脸,黄凝也是见惯了厉云这个样子,对宋宁这个程度的毫无感觉,她摊摊手,表示没有了。
但宋宁并不放心,给了格一一个眼神,格一马上领会,带着黄凝回到马车上,开始搜她的身。不止她的还有黄夫人与黄清的,而小三子被带到了车下,也没有幸免。
搜完了人又开始搜车,在车里搜出了一包药粉,黄凝一看是她迷倒安信的那药。
实话说,这把刀与这包药,她确实是故意留下的,身上没点自保的东西她不安,虽说有这些东西在厉云面前也没什么用,真使了任何一个,以厉云的性子,最后受伤害与折磨的还是她。
所以,东西都被格一搜走交了上去,黄凝也并无波澜。
后面的路程还是受信王这一举的影响,进程加快了不少。本来带着妇孺一路回京都是长途的活儿,但现在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比预计的快了一日。
坐在大殿里处理奏折的皇上,案头上这几日每日都会有一份进程汇报。几日几时走到了哪里,宿在了哪里都有详细的记录,每天皇上都要先看这一份,然后才开始批改其它的。
终于这一日,在看完宋宁亲自所书的行进汇报后,皇上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王俟把这些如小山般高的奏折归到一处,心里想,皇上可真是勤勉,这些奏折本不用这么急这么早地批出来,但皇上楞是把休息的时间拿出来,在几日内就完成了半月的量。
王俟这边刚把奏折归好,就听皇上道:“赵可要回来了。”
王俟一顿,忙道:“赵总管这趟差去的日子可不短,奴才都有些想师傅了。”
皇上道:“总管?看他这趟差事办得怎么样再说总不总管的事。你倒是会给你师傅贴金。”
王俟表面上惶恐,实则内心高兴,听皇上这意思,大总管的位置也不是非赵可不可。
皇上忽然起身,下令道:“传旨出宫。”
皇上不是大张旗鼓出去的,而是换了便服,从侧门坐一顶小轿走的。当然身后跟着的人并不少,王俟跟着还并几个太监,令皇上还带了几名宫女同去,马永星也随身在最后。
王俟不知皇上这是要去哪,皇上没说,他也不敢问。一直走到前街皇上从前所居的旧,轿子才停下,原来是回旧宅。
皇上在门前下了轿,然后带着这一众宫人及内侍卫们步行进入。王俟这是第一次来到皇上旧居,倘大的宅院,虽没有皇宫大,可哪里也不比皇宫差。
一行人行到一个院子前,皇上停下了脚步。他命令道:“朕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内院外院的人怎么分配,你自己掂量着办。”
王俟称是。他这才敢抬头看一眼院子,匾额上书“暖秋苑”三字。皇上先行进入,没有管其他人,马大人主动守在了外面,王俟不明皇上是何用意,他虚心恭敬地向马大人求教。
马永星自打进了这院子,脸色就不大好看,如临大敌一般臭得可以,这样的氛围让王俟心里更加没了底。
只听马永星道:“让你的人少看少说,圣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都不要管,差事干好了就行。只需注意一点,”说着马永星扫了一眼那些太监宫女们,接着道:“让你的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把自己当木头人最为好,还有回去后这几日所发生之事也不要说,把嘴都闭起来,方可保命。”
保命之词都出来了,王俟心下哆嗦一下,想再打听具体一些,但马大人刚刚警告过,让少看少说干好差事就好,王俟识趣地谢过马永星后,闭上了嘴,只把自己的人都拢过来,庆幸带来的都是些稳重没花花肠子的。
他把马大人的话又说了一遍,临了,更是吓唬众人道:“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次皇上来此具体要办何事,恐是不能张扬的。一个个把眼都给我闭起来,耳朵封上,嘴巴哑掉,真若是触了什么霉头,我可一个都不保。”
宫人跪地赶紧表示,一定听王公公所示,不敢有违命令。
王俟这才作罢,开始分配自己的人。三进的小院子,门口因有马大人的人,所以只留了两人,其它一进二进都按数留了人,这院中还有厨房,那里更是留有五人之多。
最后一进院子最大,一看就是新装建的,干净整洁富丽堂皇,也难怪皇上会选这个院子来住,就说这院里养的花草树木以及鱼的品种,都是宫中没有的。
王俟一边长着见识过着眼瘾,一边吩咐自己的人,少看多干活。
没有皇上召他不敢进屋,只在屋外请示:“圣上,外面的人都已安排妥当,屋里不知情况,请圣下示下。”
皇上道:“进来吧。”
王俟这才得了令走了进去。一进到屋内,王俟这才发觉,这是女子的居所。他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明白了这地方原先是谁在住了。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位,每日案头上要向皇上汇报进程的那位了。
王俟偷偷在心里嘬牙花子,他是最不想碰与那位有关的事的,可眼下赵可不在,而他的境遇看着要比赵可强多了,至少他不用与那位直面沟通。
王俟是个通透的聪明人,前朝这位郡主,皇上曾经的正妻,要命就要命在是逃跑而走的,当年皇上登顶前可是被京都各大家传了一圈闲话的,如今更要命的是她还另嫁了他人。
这样一位女子被皇上弄了回来,两人之间恐不安生,王俟做为贴身奴才,可以想见日后差事的不易,不说如履薄冰,也要时时小心才是,走钢丝的本事要拿出来了。
王俟把心思收了收,开始查看这间屋内情况。外室、内室一样大小,可内室后面竟有一个大得过分的净室。王俟马上重新调配人手,内室伺候的人要多留一些。
一切都做好后,王俟如在宫中当差一样,出了屋去站在檐下低头候着。这一天,皇上的吃喝都在屋中,晚上用了净室后,人也宿在了屋内。
王俟近身伺候着,见皇上手中时不时地把玩着一条软丝,此物应该是在这屋的,在宫里时他可是没见过这样东西。
皇上在这里比在宫中沉默了不少,脾气也不是很好,好像很是不适应有别人在院中,无论他们手脚有多轻,皇上都嫌吵,这才住了一天,就有宫人被撵回了宫去。
被撵走的,王俟还要亲自叮嘱,回去后不要乱说,别人问也不能说,把自己当哑巴就对了。
对方哪敢不从,门口马大人盯着他们的样子,像是随时准备拨刀一样,能有命回去都要念佛了。想一想,这里压抑的气氛,能早点被撵走是幸运也说不定呢。
又一日日头升起,马永星进院来禀,宋宁一行人已近城门。
厉云懒懒地卧在塌上,身上着衣十分随便,黑色的内穿衣是上好的绸缎,衬得他的好肌肤。如果后世人翻开史书,会发现大历朝的开国皇帝的容颜之色是绝对可以上史书一笔的。
恐往前倒几百年,也没出过这样绝色的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厉云的头发也是披散的,上面什么束发的装饰都没有,这样的妆扮中和了他的一些冷硬气质,但并不添暖意,反而是另一种冷,凉到人骨子里的阴冷。
许久,马永星才听他道:“近城门了啊?”
马永星:“是。”
厉云手中的软缠丝被他崩得紧紧地,他似自言自语道:“好,好啊。”
马永星得了新令,速去城门与宋宁汇合。其目的皇上没说,但马永星明白,派给他这么个任务,是为了万无一失。试想一个人盼了许久,望眼欲穿的东西马上就能拿到手里了,他肯定会患得患失,十分小心,生怕再出了纰漏,不得到手。
马永星虽不认为人都到了城下还会生出什么变故,但他也知此事对皇上之重要,所以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此任务比起他以前那些有生命危险的任务更令他疲累。
马永星到城门后,远远地看去,黄凝已下了马车,立在马车一旁与一老妇不知在说着什么。走近再瞧,她竟是比以前还要容光漂亮,哪里像是二嫁之妇,说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都不为过。
马永星心下微叹,也不知是信城的水还是人,如此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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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马永星上前,眼前人都是旧人,都认得。当年也是他送黄凝来见黄夫人母女的,如今几人又相逢了。
怎样称呼黄凝,马永星还是想了一番的,沿袭皇上登顶之前夫人的称呼肯定是不合适了,跟着她的新身份,叫王妃更是不可能的,给马永星十个胆子也不可能去触皇上的逆鳞。
只有郡主这个称号虽说是前朝所封,但皇上并没有下旨废掉,所以还是可以叫一叫的。
马永星上前行礼道:“郡主,臣受皇上令前来迎接。”
黄凝见马永星身后跟着的一队人马,个个高头大马,手握大刀,不像是来迎人的,倒像是来押人的。
她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马永星与黄夫人见礼,黄夫人以前对这位大人印象不错,给她们送救命钱的就是这位大人,只不过当时以为是黄凝让他来送的,后来知道不是。
黄夫人忽然灵机一动,莫不是那钱是当今圣上送来的,由此又想到小三子,小三子的命会不会也是他救的?黄夫人开始恍惚,也没有怎么理马大人。
马永星不在意这些,他过去与宋宁交接。宋宁负责把黄家三人送到该下塌的地方,而黄凝是要被马永星带走的。
马永星跟黄凝解释:“将军府还没有收拾出来,夫人与小姐少爷随宋宁去就好,他会安排好的。”
黄凝多少有些不放心,“人要带到哪去,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家人?”
马永星只管低头恭敬道:“郡主一会儿见了圣上,自会有圣意下达,其他的臣也是不知。”
黄凝知道从马永星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上了马永星给她备的马。待她上到马上后,马永星还说了一句:“皇上知您擅骑马,特意从马场找了一匹好的,如果试骑可心,让您亲自赐名。”
黄凝哪有心思分在马身上,只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眼此马,全黑的骏马,除了有点小脾气,但不失为一匹好马。
此时,黄清忽然跑过来,宋宁与马永星本能地分别在两边一拦,拦完后又觉得过于警觉,就撤手看着她们姐妹俩说话了。
黄凝下马,黄清道:“姐姐,天无绝人之路,莫心窄了......”
黄清说不下去了,黄凝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的,你放心,等着再见面的时候吧。我还没看到你嫁人,小三子出仕呢。”
黄清想上前抱下姐姐,宋宁拧着眉头制止了。藏刀子与药的事让他不得不谨慎,这样亲密地近距离接触,姐妹俩之间递个东西是防不住的。
宋宁想到这出,拦完黄清后对马永星道:“马大人,晚些时候我有事禀皇上,请您通报一下。”
马永星点头:“不用禀报,你送完人后直接去汇报听旨。”
两拨人就此别过,黄凝重新上马,上马的架势看得马永星一楞,虽说他在黄凝逃跑时就了解到了她的骑技,但这一手上马英姿,如果早让他见着,他怎么可能不知郡主是个这方面的高手。
黄凝本来以为他们要去的是皇宫,不想队伍转了个弯,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黄凝就知道了,厉云对她另有安排,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私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