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医的话让厉云轻松了一点,可也只是一点,生产这样的大事,谁又能说得准。
天可怜见的,这一胎黄凝虽怀的不太平,很是辛苦,但生产时还算顺利,也没出现上次施针的情况。三个时辰过后,孩子就出来了。
这回因为顺利,厉云根本没有入内室的机会,待他听到啼哭之声正要过去看时,稳婆抱着已裹好的婴孩来到皇上面前,恭身道:“恭喜皇上,娘娘,又是个小皇子呢。”
黄凝在屋内听着,心下一沉,是皇子啊。厉云却是高兴的,他心中激动闪过的不是我终于有儿子了,而是,他倒要让黄凝瞧瞧,有了新的皇位继承人后,他待阿纯如何依然如故。
厉云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来到内室,把孩子递给黄凝看。她在看孩子,而他在看她。她很虚弱,但看上去精神还好,也不像上次那样直接昏睡了一日。看着能卧起来,腿应该也没问题。
这孩子同样看不出模样,五官像是挤到了一起,脸红红的,真的是丑丑的。
黄凝没有上手去抱,只是借着厉云的手看了两眼,然后她就躺下去了。随后,厉云自己也没有多看,而是把孩子递给了等在此处的养育嬷嬷。
孩子一离手,他马上凑到黄凝床边,他有三个月没有见她了,梦里都想得慌,可惜大部分梦境的内容都是他一直在宫中寻她,却怎么样都寻不到。
梦里他腿跟灌了铅一样跑不动,急得心里起火,就这样被急醒了好几回。
如今,他贪恋着能与她相处的这一次机会、这一点时间,哪里有多余精力去看什么孩子。
黄凝闭着眼还能感觉到厉云的存在,因为他挡着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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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厉云刚一开口,黄凝闭着目道:“皇上该回去了。”
厉云:“那你,好好休息吧。还有,马上要过年了,宫中大宴皇后还是要主持的。”
黄凝睁开眼打断他:“皇上,松声殿的门闭了,我主持不了宫中大宴,皇上还是另择别人吧。”
厉云还想着能在年节中见她一面,竟是连这一面的机会也不给了。
他最后看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想着还要再说点什么:“阿纯最近读书很好,不光是朕夸他,他先生也夸,是个在读书做学问上不用费劲的孩子。还有,他手劲也大,那日竟把永星做给他双生子的小弓拉开了。对了,骑马可能是随你了,昨日朕带他跑了几圈,他一点都不怕,高兴得手舞足蹈,朕看日后骑马射箭也绝不会差。我们的儿子很出息,你应该感到高兴。”
厉云只有提起阿纯的事,黄凝才能耐心地听,她道:“我高兴的。”
厉云发现,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不以臣妾自称了。说了这么多,对方几次送客,他也该走了,敲打了一圈松声殿里外伺候的人,让他们一切都要精心。最后自然是赏了一大波,宫人们谢恩,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娘娘与小皇子,厉云这才离去。
皇上一走,黄凝想起他刚说的有关阿纯的那段话,她当然知道阿纯很优秀,只是听到厉云说“我们的儿子”时,一时有感,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当她以为厉云从没怀疑过阿纯的血统时,她揣着这个自以为的秘密,心中对阿纯与安信的未来还有过幻想,可现在一切都散了。幻想终归是幻想,是骗自己日子还能过下去的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
放眼眼下,厉云与阿纯父慈子孝,阿纯有母后的疼爱,有父皇撑起的一片天,他快乐而又自由的成长着。
黄凝面对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总不能拉过阿纯告诉他真相,你的父亲有可能不是皇上,你不能一门心思认他为爹,这让身为皇子的阿纯如何自处。
所以,如果阿纯可以一辈子不知道真相,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地活着,黄凝愿意阿纯以厉云为父为尊。
小皇子养在松声殿,与阿纯不同,黄凝没有在自己所居的正殿养这个孩子,而是把大部分的育儿工作都交给了住在偏殿的养育嬷嬷。
一个月过去了,这日秦嬷嬷忍不住道:“主子,小皇子到现在还没个名字呢,圣上那边也没有亲赐的意思,要不要您给起一个?”
大皇子刚出生就被皇上当场赐了名、赐了字,还被娘娘一直养在康安宫正殿里亲历亲为。与大皇子相比,嬷嬷实在是觉得小皇子有点可怜。
正说着,养育嬷嬷抱着小皇子进了来,黄凝虽对这个孩子没有当初对阿纯那样上心,但也要求养育嬷嬷每日这个时辰都要把孩子抱来让她看一看。
黄凝抱过孩子,按例询问养育嬷嬷小皇子这一天的情况。难得的,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问完话后就让人把孩子带走。
她道:“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秦嬷嬷会把小皇子送回去的。”
“是。”两名养育嬷嬷退了下去。
黄凝看着退去的嬷嬷,想到当初阿纯哪怕是自己亲自在带,皇上还是召了五名养嬷嬷在偏殿候着,他当时说多一些有经验的嬷嬷放在这儿,心里踏实。而现在小皇子就只得这两位。
看着怀中的孩子,是啊,他还没有名字呢,看皇上的意思是不会赐名了。小皇子这时睁开了眼睛,他冲黄凝笑,黄凝见了难掩嘴角笑容,可看着看着,这孩子眼尾的那颗小痣刺了她一下。
厉云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这可真是亲父子俩。一个月的婴孩,虽五官还小但也能看出个眉眼,这孩子很会长,拣了父母的优点。
秦嬷嬷把小皇子接了过来,主子娘娘刚出了月子,不宜久抱。
黄凝不再想这孩子的样貌,开始想名字。她想着平安就好,嘴里轻轻试着叫出声道:“厉安。”
刚觉得发音没什么问题,忽又想到这个名字是万万不可以的,若是让厉云听到,恐是要生事的,平安的安正是信王的姓氏。
“叫厉平吧,能一直平安平静下去,就很好。”黄凝最后确定道。
秦嬷嬷看向小皇子,“我们小皇子有名字了,母后给起的有美好蕴意的名字呢。”
松声殿上的瓦,天兰都快知道有几块了。皇上不放心再派个阿诺那样的到皇后身边,于是就把盯着松声殿的任务交给了她。
天兰一个飞身下来,被马永星正看个满眼,他叫住人道:“不是说了不许再在屋顶上行走,你以为这是哪,这是皇宫。”
天兰反驳他:“那怎么皇上还让我上松声殿的屋顶?”
“是让你在外面探消息,不要惊扰到娘娘,不是让你上房揭瓦。”
“打探消息多费劲,哪有直接听来得快。”
马永星还要再说,天兰转身就要溜,溜前道:“我有消息要禀给皇上,你别挡道。”
马永星拿她也没办法,摇了摇头放了她去。
王俟见天兰来,根本没去通传,直接在门外禀了一声,就把人放了进去。这位是皇上特别交待,只要殿中无外臣,就可以不用通报直接放进去的人。
王俟跟了皇上几年了,算是摸着一点皇上的门道,这位陛下,本身虽为天下最大的“公”,私底下却养着非公的势力。这位高大女子就是这势力里的一员,不归朝廷管,但却是皇上的人,归皇上一人所管。
听天兰说完,厉云让她出去,他继续忙着公务,直至到了传膳的时间,他才停笔。
菜正上着,有小太监来禀,大皇子来了。厉云让他进来,阿纯也不客气,给父皇行了礼后,直接坐下等着吃饭。
往常这个时间他都是在松声殿用饭的,今日此时怎么会来他这里?厉云不解问了出来,阿纯瘪着小嘴道:“没什么,儿臣今日想尝尝父皇这里的饭菜。”
这小子明显心里藏了事,却知道忍着不说,厉云看破不说破,只道:“你也大了,上乾殿也该开膳了,以后不要满处跑着吃饭了。”
若要是以前,阿纯肯定不乐意,但此刻他规矩答道:“是,儿臣听父皇的。”
一顿饭阿纯没吃多少,看来这心事还不小。厉云拉他聊天道:“你皇弟有名字了,你母后起的,叫厉平,以后你叫他阿平就好。”
阿纯马上问道:“儿臣的名字是谁起的?”
厉云:“是朕。”
阿纯听后没言声。没过一会儿,他道吃饱了,下午还有孙先生的课,要早些过去,厉云放了他去。
阿纯出了殿,在皇上面前还能崩着的一张小脸,这会彻底垮了下来。母后怀了皇弟,一开始他还挺高兴来着,后来在母后那里见到弟弟,他也觉有趣。
可今日,他如往常一样到母后殿中进膳,刚一进去芽喜就告诉他,今日娘娘要亲自去到偏殿给小皇子沐浴,让他随自己进殿自行用膳。
阿纯来这里也不光是吃饭的,他是想着来见母后的。于是阿纯去了偏殿寻他母后。
松声殿很大,偏殿要走一会儿,虽有小太监跟着,但芽喜还是不放心,亲自带着大皇子去往了偏殿。
黄凝今日留阿平多呆了一会儿,发现小皇子爱出汗,她知道一般养育嬷嬷不爱给小孩子用水清洗,只是擦拭。
黄凝对此不认可,偏殿在小皇子出生前就提前设了温房,在那里给婴孩做清洁完全不用担心着凉。可嬷嬷们一般还是不愿使用,生怕若是皇子生病,会被追责是清洁的时候让皇子着凉的。
在养了阿纯后,黄凝就知道了养育嬷嬷是如何办差事的,所以,她带着小皇子亲自走这一趟,亲自去到温房里,给小阿平洗个干净。
阿纯来的时候,黄凝刚给阿平洗完,正亲手给他裹包被呢。这一幕映在阿纯的眼中,母后笑得那样地温柔,眼中都是手下襁褓中的小婴孩,嘴上轻哄道:“阿平乖,阿平又笑了,你怎么这么爱笑呢,是笑给娘亲看的吗,娘亲喜欢......”
阿纯从没见过母后对着肚子这样,也没见母后对着刚生出时的小皇弟这样过,这样的母后对阿纯来说是陌生的,原来,除了他,母后还可以这样看别的小孩,还可以用比跟他说话还温柔的语调哄着别的小孩。
娘亲?阿纯没听过母后在他面前这样自称过。
阿纯的性子是隐忍内向的,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冲出去强行拉回母后的关注,他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连用膳的心情都没有了,明明来之前还挺饿的。
就这样他才去到了父皇那里用膳,并在父皇那里知道了阿平这个名字是母后亲自起的。一路去到孙先生处,阿纯给自己打气,他的名字还是父皇起的呢,这是小皇弟没有的呢。
松声殿这边,黄凝忙完阿平的事,回到正殿,看着一桌子没动的饭菜问芽喜,芽喜如实回禀。
“去了偏殿吗,怎么没有叫我?”
芽喜不知。
“算了,你下去吧。”
让人打听到大皇子是在皇上那处用的膳,黄凝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后来更是知道,皇上以大皇子年岁渐大为由,开了上乾殿的设膳,是以后来阿纯都是在自己殿中用膳了。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宫中处处装扮得喜气,但这座宫殿的主人,大历皇帝的心情并没有一丝喜气。
白日的热闹过后,皇帝一人独酌,竟是更加地想见那人。天兰传来的消息,黄凝与阿平过得很好,每日的生活规律且安宁,只留他一人日子过得无趣。
又是一杯下肚,厉云忽觉燥热,这冬日天气里,他竟在屋中呆不住,想去到那外面凉快一下。
松声殿的屋顶上,天兰正打算从屋顶撤下来,不想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除了她怎么还有人打主意打到了这里,天兰想着要保护皇后与小皇子,准备应对来人。
架势都起了,不想对方一句:“是朕。”
天兰惊讶之余脱口而出:“皇上您怎么会来此?”
皇上又怎么会跟她解释,只道:“你回去吧。还有,以后每月申日你都不用来了。”
天兰反应了过来,马上道:“是。”然后就飞身下去。
难为一代帝王上了屋顶不说,还得扒瓦窥探,探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正式的皇后与亲生的儿子。
阿平还小,天气又凉,在养育嬷嬷抱着来觐见了一次厉云后,他就不让她们过来了,只道等小皇子再大些,能走了后再来请安吧。
所以,加上阿平出生时的那一面,厉云只见过这个孩子两次。此时看着灯光下,黄凝抱着阿平在哄,面前是一桌饭菜,她都顾不上吃。
曾经厉云想过,黄凝会不会抵触这个孩子,可现在看哪有人会不疼自己的孩子,别管爹是谁,是她生的这个事实不容改变。
厉云贪婪地注目着黄凝,越看越不解相思。直到人不在这片瓦下,厉云才翻身躺在了屋顶上,往腰间一摸,好在带着这个酒葫芦。望着星空,辣酒入喉,一时不觉得冷,倒是心中躁气去了几分。
燥气好去,郁结却不好解。明明人近在咫尺,他却只能如做贼般偷偷地看。从黄凝进到宫来,这是厉云过得最不舒心的一个年。
新年开始,大历皇帝每个月都有一日会来到松声殿正殿屋顶,以解相思之苦。
小阿平也在厉云这样的注目中慢慢地长大了。
“娘亲”一声小奶音入了松声殿正殿,黄凝赶忙答应。如今阿平已一岁有余,走得很利索,就是跑起来还会摔跤。比起阿纯,他是个活泼的性子,说话也比阿纯早,平常能跑就不走,摔了也不怕。
那小腿上磕的青青紫紫,令黄凝心疼且头疼。
刚应完他,就听“叭”地一声,小皇子又摔了。黄凝扶起他后,嘱咐芽喜道:“这一路你抱好他,不可下矫不可下地,外面地更不平,绊倒就不好了。”
芽喜忙应下:“是,奴才定不会放下小皇子的,娘娘放心。”
今日开始,阿平要每隔三日都要去给皇上请安。今日是第一天。
黄凝又嘱咐了几句别的,芽喜携一众宫人抱着小皇子去向了御前。
厉云这个时间无公务可忙,阿纯正在被他检验功课。忽听外面人报:“小皇子来给皇上请安了。”
厉云叫阿纯停下,然后道:“叫进来。”
芽喜一人带着皇子入殿,到这时她就不能抱着皇子了,只领着他的小手微微走在小皇子身后一点,两人进了殿来。
阿纯同皇上一样,看向那个小孩子。小皇弟他倒是经常见,只要去母后那里基本都能遇见。但在父皇这里,他还是头一次见,阿纯不由得看向了他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