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平:“皇兄不用在意,臣弟也冒犯了皇兄,还请皇兄恕罪。”
厉纯摆摆手,两个人无话可说,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厉纯不知厉平怎么想,但自他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他对阿平的心态就变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刚才水中找不到阿平的时候,他虽然也慌乱,但在阿平无事后,他有念头一闪,如果他真的溺死了呢?这念头虽马上被自己叫停,但他还是心惊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松声殿里,摇红与皇后说:“都怪小女话说不清楚,差点让娘娘误会了。”
黄凝脸色凝重,摇头道:“他们男孩子真打起来也没什么稀奇,小时候家里哥哥们也打架,我还被吓哭过,可哥哥们只说是在逗着玩。想来无亭跟我是一样的。”
摇红见屋里此时无人,她看了无亭一眼,无亭主动出了屋。摇红跪下,郑重道:“臣妇有事禀与娘娘。”
黄凝看了她一会儿,才扬声冲外面道:“外面人都下去吧。”
一阵动静后,外面静了下来。摇红这才道:“娘娘真以为大皇子与二皇子是在闹着玩?”
黄凝目光冷了下来,她问:“你什么意思?”
摇红:“这事臣妇藏在心中多时,今日见此情况,知道娘娘对两位孩子的心,觉得不能不说与娘娘听了。”
“你有话就说。”
“皇上有让位的意思,但在让位前,他要在大皇子心中种上仇恨的种子。”
黄凝:“仇恨谁?”
摇红:“信王安信。”
黄凝一下子站了起来,摇红又说:“娘娘也知,佛主近些年来常常进宫,为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修方隐洲,二是配合皇上演一出戏,让大皇子得知自己血统存疑。”
方隐洲是什么?阿纯已经知道了吗?黄凝记得以前摇红问过她,就不好奇佛主来宫中做什么?她那时是真不好奇,因为心都在孩子们身上。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佛主来宫中的目的竟与她的阿纯息息相关。她听摇红话中,很多地方已经听不懂了,是她错了吗,她以为放下一切,默默护着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一生的尽头了,没想到自己把自己蒙蔽在其中,任厉云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伤害着她的儿子。
黄凝眼中燃火,但她缓缓地坐下了,同时她让摇红起了来,“你坐吧,一点一点地说与我听。你想说很多年了吧,今日满足你。但摇红,你所说之言不可隐瞒、不可撒谎,如若你犯了,不等皇上收拾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么些年,你看了这么些年,如你所说明白我对阿纯与阿平的心,事关他们俩,若有一丝疏漏,我必不可饶。”
摇红等的就是今日,她把皇上这些年来的所有计划、行动都说与了黄凝听。
黄凝听后,独自消化了好一阵。她是真没想到,厉云可以忍这么多年才出手,她甚至在近几年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在阿纯的问题上,真的冤枉了厉云,原来他真的不冤,他真的存了坏心,还是变态至极的坏心。
阿纯明明也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啊,可他却这样的害他,完全拿那孩子当个工具来利用,这么多年那孩子对他的感情她看在眼中,她不信厉云看不到感受不到,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预谋多年,时机一到马上对一个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毫不留情地出了手,厉云就是个畜生。
还有方隐洲,不知在哪的鬼地方,他在宫中囚她还不够,还要把她弄到那里去,让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们。原来他的守诺不相见,其背后是未来更长时间的占有。
摇红最后提到了信城、信王。这个多年来被黄凝藏在心中不愿提起的名姓。
摇红说:“信王这么多年来,与皇上一样,一直没有闲着,他做了曾经他不屑于做的一切。现在围绕信城的边境小国都为他所有,但以现在的兵力他还是打不过朝廷,不过有一个人可以帮他,助他杀到京都救娘娘与大皇子。”
“谁?”黄凝问。
摇红:“我。”
黄凝看她,想了想后道:“你是指玉佛堂的势力。可现在玉佛堂还在佛主手中,佛主又与皇上勾联,你能确定你做得到?“
摇红:“十年,娘娘用了十年来忘记,来骗自己过得很好,可我这十年可没有闲着,如果我不能成事,信王也不会回应我的联系。”
作者有话说:
大历的诅咒嘛,番外一的名字就叫《大历的诅咒》
第97章
黄凝听摇红说,关于她与信王之间的图谋,听完后她不出声。摇红知道皇后娘娘这是还未全然信任她,她只得搬出一个人,“娘娘可知,您的亲妹黄清现在何处?”
黄清在许多年前留下一封信后就离开了黄府,一直都没有下落,皇上要派人去找,被黄凝制止了,她知道妹妹一直不想嫁人,可以她的身份,不嫁人会被人议论,加上她在信城野惯了,京都可没有骑兵营给她管。
她不似黄凝,喜静,开个绣坊就够她忙的,而女孩子的活计黄清都不感兴趣也做不来。这些年,只要一想起黄清,黄凝心中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只得在年年的拜佛仪式上给她祈福,保佑她天高任鸟飞,且飞得平平安安。
这会她从摇红嘴中听到黄清的名字,自是心急,忙问:“你知道?”
摇红也不敢卖关子,赶忙回道:“她在信城,这些年一直随着信王南征北战。还有一事,是我的人探来的一件小事,您妹妹在军中一直以‘姐夫’称呼于信王,信王多年来都答应着。”
黄凝眼中起了水雾,又听摇红道:“娘娘,您该醒醒了,您的亲人、真正爱您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皇上假意给了您自由,实则您与大皇子一直在他手中握着,你就甘心被皇上圈禁起来过完一生吗?”
“你见过黄清吗?”
“这些年只见过一面,不方便带信给您,她只让我带一句话给娘娘。”
摇红忆着黄清当年所说,学舌道:“将军府的两年海棠变成一年开了。”
黄凝表情微变,这正是她们姐妹经常说的小话,黄凝暂时相信了摇红,她没有问摇红具体的计划,今日她在此的时间过于长了,黄凝道:“你先回去,日后还像以前一样的进宫就好。”
摇红听令,带上无亭出了宫去。路上,她忽想起一事,问无亭道:“你明明会水,怎么没有下去救二皇子?”
无亭:“已经有人下去了,他又死不了,那湖水太脏,我嫌脏。”
摇红看着无亭,她承认在无亭小的时候,她对这个女儿关心不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孩子越大越冷漠,就是对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佛主,她也是这个态度。
本以为她今日能为二皇子说话,对他与别人还是有些不同的,不想依然是不触及心灵。
看着这样的女儿,摇红想,也好,若是一辈子都无人走进她心里,也免了受情爱的苦,一生不伤情。
松声殿直到掌灯,黄凝一直坐在同一个位置没有动,想到白日里花园中的那一幕,她心中发寒。
两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哪一个都被她如宝一样的疼爱着,如果这两个她最爱的人互相生了嫌隙,甚至出现兄弟相斗的情况,黄凝第一个受不了。
厉云枉为人,连亲生的阿平都不放过,被皇兄提防离了心,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黄凝心中被封存的对厉云的怨恨重新被挖了出来,新仇旧恨,令她想到无论摇红是什么样的计划,只要能扳倒厉云她都愿意配合。
果然没出几日,应该是摇红嘴里的那个什么方隐洲弄好了,厉云下了圣旨,封了厉纯为太子,着他进御前,协皇上理政。
这就意味着一年后,他就可以独立理政了,当然得是在老皇身死或退位的情况下。大历的朝臣们怎么可能想到,他们正值盛年的皇帝做的正是这个梦,皇上并不是按惯例在培养太子理政的能力,而是真的想在一年后身退传位于太子。
封授大典定在了初六,黄凝眼见着阿纯高兴起来,这孩子这几年担惊受怕了,那样上进的孩子,肯定无法接受在万众瞩目中摔下去,而让一直不起眼的弟弟抢到自己头里去。
黄凝尽量把自己代入阿纯的心境,以期能在两兄弟间调和,不求阿纯待阿平像以前一样多亲近,但求能相安无事。
厉纯来向母后请安报喜,黄凝表现得十分高兴,一再地表示她的心愿终于了了一个。厉纯马上问,母后的心愿是什么?
黄凝拉过他的手,拍了拍微笑道:“第一个当然是我们大皇子能继承大历的天下,成为一代名君。”
厉纯听到此话,开心地笑了,表示:“儿臣做到了,那母后其它的心愿呢?“
黄凝接着说:“第二个嘛,就是你与阿平健康平安。”
厉纯笑容淡了些,但还是高兴的,“我与阿平让母亲操心了。”
“为自己孩子操心是应该的,你们好好的,母后就会好好的。阿纯你要记住,你与阿平就是母后的全部。”她想了想又道,“你父皇对你还是不错的,母后这些年对圣上的关心少,就靠你在跟前尽孝了。”
阿纯欲言又止:“父皇他,父皇他对母后也好的。”
黄凝还是笑着,嘴上说着:“我知道的。对了,告诉你父皇,你的授封大典,母后一定会参加的。”
阿纯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已经快有厉云那么高了,嘴上说着:“儿臣这就去告诉父皇。”说完就跑了出去。
从背影看,他俨然是个大人了,却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孩子气。
厉纯一离开不见,黄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皇上的□□已经启动,信城、玉佛堂、甚至是方隐洲,所有的力量都已集合,她也不能再躲在这松声殿了。
到了太子授封那日,黄凝着圣装,以皇后之姿出现在厉云的身边。厉云总觉得今日的黄凝与往常有些不同,她看上去精神很好,兴致颇高,甚至对他笑了好几下,这在以前十几年都是没有的。
厉云心中乐极,朝皇后伸出了手,黄凝接受了他,任他领着。大典上,玄天阁的臣子宣皇上亲手诏手,以示所封太子上达天庭,是为天下正式的继承人。
上面进行着庄重的步骤,下面皇上心里眼中却只有一个皇后。直到大典散了,他才遗憾地松开她的手。松开的那一瞬,厉云在心里暗道,不着急,再忍忍,最多只需一年,他就又能日日看到她,摸到她了。
厉云想,到时他也不算毁诺,他只是重新选择了一次,在把阿纯送上皇位后,阿纯不再需要他,而他也重新选择了她。
不料,黄凝在他松开手后,说道:“松声殿里准备了饭菜,皇上要去哪里用饭?”
厉云楞了几秒,她的意思是在邀请他去松声殿用膳吗?一旁的王俟见皇上一直不答皇后,马上道:“皇上,是否要摆驾松声殿?”
厉云终于缓过神来,他大声道:“摆驾松声殿。”
果然松声殿里一看就是做了准备的。秦嬷嬷前几年出宫养老去了,黄凝身边就剩芽喜与溪福在伺候,今日她只留了这两人给皇上布菜。
厉云本心当然希望一个宫人都不在才好,可黄凝能让他进殿,能与他一桌吃饭,厉云哪还敢挑别的,正是她的殿她做主。
皇上胃口大开,这顿饭吃得时间颇长,最后黄凝端起一杯酒对厉云道:“臣妾这一杯是谢皇上的,谢皇上能够摒弃血统的疑云,让阿纯能够得偿所愿。”
厉云受下这一杯道:“朕说过,阿纯就是朕的亲生儿子,朕的儿子坐朕的位子无可厚非。放心,你不光能看到他封太子,还一定能看到他继位做皇上。”
“这些年圣上对阿纯所有的承诺都做到了,我信圣上。”黄凝也饮了一杯。
这一杯下肚,厉云最爱看的那一抹红就爬上了她的脸。
厉云有意让她多喝几杯,她酒后的样子与滋味他一直记着呢,他开始幻想今夜也许能够留下来。
黄凝这一杯脸就红的毛病太有欺骗性了,加之她稍一眯眼,任谁都认为她要醉了。为了哄她喝下更多的酒,厉云自己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他只记得,她倒在了桌上,而自己想要抱她去床上而不能。
黄凝红着一张脸,指挥着芽喜与溪福把皇上弄到床上去,然后,她自己捂着头,也让芽喜她们把她弄到了内室里去。
外面里面都熄了灯,王俟还等在外面,他见里面灭灯了忙问出来的芽喜,芽喜只道,没让他进去,皇上与皇后都喝多了,正在歇息呢。
王俟不敢出声,皇上把他们留在了外面,这会儿也不叫进,听芽喜说应该问题不大,皇上多年的夙愿今日达成,王俟就是长了八颗脑袋,今夜也是不敢做出一丝可能搅了皇上好事的事来。
屋内,黄凝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她千杯不倒的天生体质,又一次骗过了厉云。
黄凝朝他的手腕摸去,没摸错,佛珠就在这只手上。黄凝把厉云手上的这串佛珠褪下,然后把摇红给她的那条替代品缠了上去。替代品与真佛珠长短一致,黄凝缠的也与先前的那条一样。
黄凝看来,两串佛珠根本看不出不同,厉云应该发现不了。用摇红的话说,就算是佛主亲自来认,只要不破珠,他也发现不了。
把东西藏好,黄凝忍着厌恶,给厉云盖了床被子。然后她自己去对面的塌上歇息。
转天,是黄凝先醒的,但她装着还在睡,等到王俟在外面叫,厉云起了后她才装着醒过来。
她假意要起,忽然头疼似的,一下子又栽了下去。厉云揉着眉头与额头,过来关心她,“昨夜喝的太多了,是朕不好,光顾高兴了。”
黄凝扶额道:“臣妾也高兴啊,所以贪杯了,我可真难受啊。”
听她喊难受,厉云马上顾不上自己头疼,让人去熬醒酒汤,并大骂王俟不会办事,怎么能让皇后醉成那样就睡了,可见是他是真醉了,手下人差事都不会当了。
皇上在衣食住行方面佛了太多年了,说实话王俟伺候皇上这些确实是不太经心的,因为皇上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
如今松了太长时间的紧箍咒忽然被重新紧上,昨夜王俟这差当的的确有问题。
他马上率众跪下请罪,皇上也没太计较,只让他们赶紧忙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皇上要上朝不能在此久呆,这时厉云止不住地又想起自己打造的方隐洲,最多一年他就可以与黄凝一起生活在那里。他们会天天一起醒来,一起睡去,一起喝酒再不怕醉,转天也不用担心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