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珩!!!不光是四位阁老晕倒,其他的大臣们也受不住皇上这唱法儿,清晰的小奶音学街边老头儿唱曲子——众人可算明白四位阁老对徐景珩的恨意。
就连毛澄都在心里念佛——大公子啊,皇上可不能看破红尘去修仙啊!!!
君臣一场大战,最后以皇上的哭嚎乱唱,内阁阁老们再次晕倒收尾,老百姓也学着唱,平平淡淡的字眼,简简单单的节奏,男女老少一听就上口,大象无音,大音无声,忒欢乐。
北京人哼着“不如早悟,不如早悟,身化春花秋月冬雪夏风……”好似自己也有几分指挥使的仙气飘飘。
湖广人一边唱一边欢笑,黝黑的老农们看着自家分到的土地,笑容好似饱满秋月。
杨慎在山西忙土地改革如火如荼,听到湖广的事情,看完北京的信件,面对黄河涛涛,想象湖广的长江之水,当即即兴歌赋一曲,大明第一才子的曲子,大明人用指挥使的调子,争相传颂。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杨阁老在南海,收到皇上的信件,听到山西、湖广、河套……各方消息,顾不得最后签约文本的语言问题,称呼问题……打包行李,和严嵩、王宪告别。
严嵩用当地人的竹鼓高歌:“少年擢第胜琼枝,同在清朝白玉墀。渐老不堪仍送别,后期何地更传卮……”听得杨阁老一张脸黑如墨汁儿。
你一个四五十岁正值当年的人,和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说“渐老不堪仍送别”,你好意思?
奈何严嵩就是有这个厚脸皮,严嵩唱得起劲儿,不到六十岁的王宪都觉得躁得慌,杨阁老带着一肚子气离开南海。
“人心不古!世风时下!”杨阁老黑着一张脸,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北京!
走到半路,听到这徐景珩作曲,自己儿子作词,气得跳脚大骂:“杨慎那个混球,你也和徐景珩瞎混!”
杨阁老气得胸口疼,更气儿子不在跟前,不能踹一脚出气,就吩咐船工日夜赶路,却无奈何遇到逆风天,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气得杨阁老躺在船舱里,两眼浊泪汪汪,哭孝宗皇帝,哭先皇……
大明的文武大臣们,可算是明白孝宗皇帝和先皇的好儿,据说九十五岁的刘健刘阁老在家里,哭起来,都能把宪宗皇帝夸成一朵花儿。
皇上听了一耳朵,大大的不服气,宪宗皇帝是祖先他不能说,但太~祖皇帝能骂啊。皇上呱呱呱和太~祖皇帝诉苦:“太~祖皇帝,就是曾爷爷宪宗皇帝胆子小,不敢和内阁要银子,折腾皇庄……
太~祖皇帝~~宪宗皇帝的万贵妃觊觎皇后地位,处处针对刁难皇后,造谣说皇后勾结大臣,图谋不轨……”
太~祖皇帝听得愣愣的,可算明白皇庄的由来,气得大骂朱见深懦弱胆小鬼。
皇上听得眉眼弯弯地乐,仰着小胖脸一脸八卦的小样儿:“太~祖皇帝,宪宗皇帝不光胆小,他还废后,还威胁大臣说‘如果万贵妃出事,他也不会独活。’
太~祖皇帝,那万贵妃残害宫里皇子,我爷爷就是被害的六七岁不敢出宫门,头发都白了……”
皇上说着他爷爷的苦,说他爷爷之所以宠爱他祖母,不讲道理,就是童年伤痛太大,对家庭太过渴望布拉布拉……
太~祖皇帝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问出来一件事情:“载垣,你说,那万贵妃,是朱见深的奶妈?”
皇上点小脑袋:“奶妈。据说是,当年英宗皇帝被抓走,弟弟继位,还是太子的宪宗皇帝身份尴尬,差点没活下来,是奶妈万贵妃陪着,感情好。”
太~祖皇帝哪里去管为什么感情好,反正就知道,他的一个子孙,立下一个奶妈做妃子,奶妈……奶妈……太~祖皇帝就感觉一颗鬼心实在受不住这打击,鬼影一闪一闪……
其他的鬼鬼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要笑得鬼影崩散,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
特别是汉太~祖那老流氓:“老朱啊,你的这子孙奇迹啊。人家是女大三抱金砖,你老朱家女大十八,抱金棺,哈哈哈,哈哈哈……”
众位鬼魂:“真爱啊,老朱。将来你的子孙们来到红石头,你可不能棒打鸳鸯。”
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浑身杀气,朱见深要在这里,他能要朱见深真躺“金棺”里再死一次。
皇上:“???”
皇上哪里知道万贵妃比宪宗皇帝大几岁?皇上也不在意万贵妃到底几岁,皇上五岁大,还没有年龄的意识,纳妃还分年龄?皇上就单纯按照书本知识,宠妾灭妻不对,宪宗皇帝不是一朵花儿。
金砖、金棺的,皇上也不懂。皇上跟着徐景珩出宫逛街,听了很多民间小曲儿,奈何徐景珩认为他年龄不到不该听的,都不带他听。
皇上不搭理鬼鬼们的闹腾,自己看完山西、南海、湖广、河套……的信件,小跑去问徐景珩。
徐景珩在书房里专心看书,他也没打扰,只心里痒痒,就要去找自己的狗头军师们,一出来遇到散步的谢丕。
谢丕·大明一颗宝树,长得好看,说话有趣儿,皇上挺喜欢。谢丕给皇上行礼,皇上拉住谢丕就问:“‘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十八抱金棺’,是什么?”
谢丕因为喜欢西洋文化,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国子监翻译《神曲》,听到皇上问话,愣愣片刻,随即明白过来,当即重重地咳嗽。
大明一颗宝树·谢丕,面对皇上好奇的大眼睛,也不敢去问皇上打哪里听来的,只说:“皇上,这是说的,额,一对夫妻的年龄,年龄相当有年龄相当的好,年龄差距大,有差距大的好。”
皇上:“???”
谢丕结结巴巴:“皇上你听曲子,《荆钗记》、《拜月记》、《白兔记》……皇上,我们大明,有点点因为理学压迫,向往才子佳人感情自由……这,这,感情,和年龄无关……”
皇上更迷糊。但谢丕一想起皇上在内阁六部九卿面前唱的曲子,紧跟着又郑重补充一句:“皇上,这都是向往。我们要‘发乎情止乎礼’,不能因情废礼。夫妻相敬如宾不相睹,才是正礼……”
谢丕面对皇上疑惑的大眼睛,吞吞吐吐的,怎么也说不下去:“皇上,臣斗胆,指挥使可有空?”
皇上:“在书房外间看话本儿《三国演义》。”
谢丕一听,赶紧的:“皇上,臣有事情去找指挥使,臣告退。”
皇上:“???”
大明一颗宝树·谢丕落荒而逃,皇上揉揉眼睛,更不明白。皇上想起来,他今儿的大字还没写,生怕徐景珩午休前问起来,赶紧净手净心,坐在小书桌前认认真真地临摹大字。
皇上的小毛笔字软趴趴的,刚刚能写工整。章怀秀折腾出来的铅笔好用,写字小,好处多多。但是所有人都说铅笔不登大雅之堂,只能作为补充使用,所以皇上还是要练大字。
皇上一笔一划地,临摹完半副《正草九歌千字文》,自己看看,没有糊掉的,满意。张佐给他揉按手腕,他看看滴漏,打个哈欠,一抬头,果然徐景珩从外间回来,在看他的大字。皇上立马端出“好学生”的小样儿。
徐景珩发现皇上困了,目光关切,放下大字,拉起来皇上的手腕摸摸骨头,放下心来。
两人去午休,徐景珩缓缓开口。
“皇上手腕上的骨头嫩,每天练习大字的时间不要多。”
“朕知道。”皇上心虚。
“书法一道,分为用途和爱好。若为写字,写的工整清晰即可。若为爱好,才去更多地练习。”
“朕明白。”皇上更心虚。
“欧阳询的书法,八体尽能,笔力劲险。篆体尤精,飞白冠绝。而他的正楷,骨气劲峭,法度严整,被后代书家奉为圭臬,以‘欧体’之称传世。但是皇上不是欧阳询。”
皇上的小心肝儿一跳:“……不明白。”
徐景珩笑:“皇上是皇帝。欧阳询是书法家。皇上治理国家。欧阳询治理书法,欧阳询把书法当生命,扰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笼之势,出于太令,别成一体,迭荡流通、惊其跳骏,森森焉若武库矛戟,操举若神。”
皇上眨巴眼睛,好似明白几分。
“徐景珩,朕知道。”皇上转头看徐景珩,发现他眉眼都是笑儿,窝到他怀里耍赖地闹腾。
徐景珩在告诉他,欧阳询是书法家,在书法的世界里封神。他是皇帝,写字只是用途,若不爱好,就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
皇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的心里,自己做皇帝,就是类似大明人打铁烧窑的活儿,他要封神,在自己的事情里封神,要给徐景珩报仇。
皇上的一颗心定下来,这几天的松散消去,专专心心地学习做功课,每天保证一定的时间练功。
这头,九月九重阳节过去,北京城人都翘首以盼皇上的生日到来。
北京城外,大明在湖广的土地改革开始。南海的谈判,因为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让步,进入正式签约阶段。河套战场上,王守仁将军收到消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桂萼和张璁都有经验,也有得罪天下人的胆气。湖广人因为皇上的一道圣旨接受土地改革,各州各县的地方官真就一亩一亩地丈量土地,好!好!
高兴异常的王守仁将军出去骑马一抒胸臆:“山石犹有理,山木犹有枝。人生非木石,别久宁无思。愁来步前庭,仰视行云驰。行云随长风,飘飘去何之……”
跟来保护的常绍小侯爷嘻嘻笑:“王将军倒是和指挥使一心。我听说现在大明人都唱唐伯虎的诗词。”
“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漫劳海内传名字,谁论腰间缺酒钱……”常绍唱得摇头晃脑,还点评道:“指挥使的曲,杨钦差的词,都不够接地气,大明人都梦想唐伯虎的生活。”
王守仁大笑:“接地气好。不要学我和你们指挥使。”
常绍却是更笑:“指挥使也这么说。心学不宜推广。指挥使和谢丕安排,大明若要在诗词上下功夫,可以和皇上学一学,指挥使说皇上的‘诗’:‘我一哭,春天才下雨’,就很有意境。还说要发展话本儿。”
王守仁听得惊讶,转念一想就明白,唐宋宋词的五言七言,后人很难超越。文化复古,不是硬套古人的帽子,而是要创新。如今大明的大白话诗词兴旺,戏曲文化发达,民风大胆,民间小调多不胜数,民间故事也多……
王守仁对此很是支持:“民间故事都写出来才是好。那《三国演义》《水浒传》就挺好。”
常绍眉头拧巴:“之前就是有不少人看了《水浒传》,才瞎折腾。礼部几次要禁止这本书,一直犹豫。”
王守仁摇头:“农户们起事,是因为饿肚子,生活没有希望。不是因为一本书。湖广土地改革,辐射到江南和西南,再加上山西和四川的动静,大半个大明人都会粮食大增,吃饱肚子,喝个小酒,老婆孩子热炕头,谁去瞎折腾?”
常绍细长的眼睛一眯,回忆他在江南时候看到的情景,不无担忧:“江南如今应该又有大变样,特别是沿海。南北差距越发拉大……”
王守仁对此也担心,待要说话,有侍卫来报说,一个军户因为父亲病了需要银子,用盐巴和铁锅与蒙古人交易好马转卖,赶紧去处理。
大明和蒙古的谈判刚刚开始,两方百姓就忍不住了,王守仁如今就是做一个县令的活儿,天天忙乎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皇上收到王守仁、邓继坤、常绍……从河套送来的生日贺礼,还有王守仁有关于工科学院和藏书楼的建议,眯着眼睛思考一会儿,决定不着急。
内阁六部九卿,好似故意忘记工科学院和藏书楼的事情。湖广的匠人们都不敢冒头。徐景珩建议暂时缓一缓,等清丈土地之后再看情况,王守仁也是这个意思。皇上记得,南京方面,以魏国公为代表的开明派,也是这个意思。
皇上按下心来,安心过生日。不过皇上在生日之前,却是见到一个人,叫皇上再也没有过生日的欢喜。
藩属国使节进京,有鸿胪寺和礼部招待,皇上找一个日子统一宴请一次即可,可是宗室们进京,皇上需要挨个召见。
这一次,大明三十个亲王,几百个郡王……都亲自来,或者派人来,反正都诚意足足。皇上在九月九重阳那天,领着他们上千人,一起祭拜一次太庙,再根据礼部的安排,一天见一个。
这些亲王郡王,当然也不光是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活着的公主们……都见。
仁和公主,宪宗皇帝长女,下嫁鸿胪寺少卿齐佑之子齐世美,两人生有五个儿子。除去公主的胭脂田,还有孝宗皇帝赠公主三河县庄地二百一十五顷,武清县利上屯地二百九十四顷……
永康公主,宪宗次女,下嫁代州人、国子监监生崔儒之子崔元。生有两男,嫁妆田也很多超额。
还有英宗皇帝的女儿中,活着的隆庆公主、淳安公主。这些公主们,都住在西临王府井大街,东至校尉胡同,北到金鱼胡同,南至帅府园胡同的,十王府。也是皇子们没有就藩之前的住处,如今也是宗室们在京的住处之一。
皇上倒是没有拦住他们不见面,皇上对于这些活着、去世的公主驸马们,以及他们的后人们,挺高兴于他们乖乖地配合土地改革,并不想去管他们的日常。
可是皇上的大度,引发一个人的大胆。山西庆成王还没去见皇上,只亲耳听着,亲眼见着,对见皇上的事儿心里有了底气,却又到底不安。
庆成王实在太怕皇上。他琢磨着,他要在见皇上之前,见一见指挥使徐景珩活得好好的,那才真的放心——皇上大度,一定不会责罚我。
可是指挥使不是那么好见的。他一个宗室王爷,能见皇上,不好去见任何勋贵外戚、文武大臣,更不好去见锦衣卫指挥使。于是庆成王的幕僚们给他出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