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今天是北齐占了鄂州,谁知道明天南梁会不会打回来。
  要是南梁打回来,万一知道他们订了北齐全年的朝报晚报,这事儿说起来,论个通敌什么的,可不是不能论。
  就是不论上通敌的罪名,也是个大污点,一两辈子都抹不掉。
  还是早点儿去买吧,这个时候,越谨慎越好。
  到隔天,鄂州派送铺这五百份朝报,五百份晚报一个时辰不到,就抢空了,再过一天,派送铺还没开门,门口已经挤了一堆的人了。
  刘婆子有点儿明白她家大当家的意思了,不管外头排多少人,都笃笃定定的卖她那一千份小报。问起来,只说有年订,也不怎么推,一幅就是紧俏没办法的模样。
  没两天,连着两天买不到的人家,就有管事儿偷偷摸摸顺脚儿拐了进来,和刘婆子再三确认了,一订一年这事儿,就是你知我知,真要是南梁再什么什么,刘婆子保证先把订单一把火烧干净。
  得了保证,管事们放下钱,订下了今年和明年的朝报和晚报。
  伍相那份折子之后,也就三四天,朝报上最显眼的地方,印了一份告身:探花潘定江,出任鄂州府知府,兼荆州学政。
  接着是一份潘定江的履历,祖父是谁,父亲是谁,两兄一弟如何,妻子如何,哪一年的探花,领过哪些差使,如何如何,极其详细。
  当天的晚报上,整整两面一页,都是关于新任鄂州知府潘定江,以及潘家的八卦,特别是他媳妇儿钱氏,那可是个厉害人儿。
  一幅花边晚报惯有的八卦腔调,这样那样,如何如何,文后,不厌其烦的罗列了哪一天的晚报上有关于潘定江,那位不得了的钱三奶奶,以及潘家的什么文章。
  这一天的小报,也就两刻钟不到,一抢而空。
  当天下午,陆陆续续上门订从明天起,到明年全年的朝报晚报的,一下子多了起来。
  到傍晚,关了铺门,刘婆子和周姐儿回到家,顺路让邻街的食店送一钵炖羊肉,两份炒菜,一份浓粥,两个人回到家,先盘今天订了多少份朝报,多少份晚报。
  “婶儿,这年订的小报,按月派钱的?”周姐儿数好钱,拿笔记好,再算一遍,有点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婆子。
  “按月!月底结钱。现卖的报,一份一个大钱,年订的报,一份两个大钱,不过这两个大钱里头,有派送上门的钱。
  可这会儿,各家都不让送上门,都说来取,这钱可就省下了。”
  刘婆子顿了顿,想了想道:“这事儿,明天我得去跟大当家的说一声,这会儿不用派送,这派送的钱,咱们不好不声不响就拿着了。”
  “嗯嗯!”周姐儿连连点头,“我跟婶儿想的一样。
  婶儿,咱先不算这派送钱,就还是一份报一个大钱,到现在,咱们已经订了二百零七份了,一份儿一个月三十个大钱,光这订报,咱一个月就有六千多钱了!月月拿!”
  “明天吃了中午饭,你看着铺子,我去寺里上柱香,佛菩萨保佑,让咱们遇到了大当家。”刘婆子爱怜无比的摸了摸那本订小报的小册子。
  周姐儿抱着小石头,撩起衣服给他喂着奶,看着刘婆子,犹豫道:“婶儿,有个事儿。”
  “啥事儿?”刘婆子刚问了句,院门外,食店的伙计扬声叫道,她们要的饭菜到了。
  刘婆子小跑出去,接了饭菜进来,先盛了碗浓白的羊肉汤,递给周姐儿。
  “累了一天了,先喝碗汤,别把奶水累没了。”
  “哪有重活,不累。”周姐儿接过汤。
  “啥事儿啊?”刘婆子盛了粥,吃了块羊肉,看着周姐儿问道。
  “今天午后,你往城外对帐的时候,他来了。”周姐儿垂着眼。
  “谁?噢!”刘婆子脱口问了句,随即醒悟,立刻关切道:“来干啥?说了啥?”
  “说要抱小石头出去玩玩,还说他娘还没见过小石头什么的,我没让他抱,小石头姓王。”周姐儿看着拱在她怀里吃奶的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你一个人的,别的,你都别管!”刘婆子抬手拍了拍小石头。
  “嗯,他说想娶我。”周姐儿一句话说出来,浑身轻松。
  “那天,大当家的不是说了,你想嫁就嫁,你咋想的?”刘婆子看着周姐儿。
  巘戅戅。“从他走,我就想,”周姐儿顿了顿,“不是从他走,是自从那天,大当家的跟我说了那些话,回来我就想,要是我能嫁给他了……
  婶儿,一想到我能痛痛快快的嫁给他了,我就觉得特别委屈,就觉得他对不住我。
  当初,娘把我卖了,二百两银子,他家砸锅卖钱也拿不出,我不怪他。
  后头我怀上了,递话给他,他隔天就出远门儿,我也不怪他。
  王家咱惹不起,他也惹不起。
  再说,那事儿,是我的错,是他的错,让王家知道,肯定打死他。
  再后来,王家把我赶出来,在王家后巷里,我刚生了石头,抱着石头,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一圈儿看热闹的,我看到他了,他看到我看到他,就往后躲。攫欝攫
  后来,要不是婶子听说,找个车把我拉回来,我和石头早就死在那条后巷里了。
  从前好些年,我一心一意,就想着嫁给他。
  可现在,一想到嫁给他,我就觉得委屈,特别委屈。”
  “大当家的不是说了,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妮儿啊,这话,你说到这里了,我就多说一句。
  宋家那孩子,我就没瞧上过,生的好是好,可是没肩膀没担当,撑不了家。
  就算成了家,真有什么事儿,他指定拍拍屁股自己一溜烟跑的没影儿,留下媳妇孩子,生死由命,要是能熬过去,日子好过了,他就回来了。
  这种男人,有事的时候指不上,享福的时候他坐最上头。”刘婆子说着,啐了一口。
  “婶儿,我有你,还有石头,一时半会的,我不想嫁人了。”周姐儿低低嗯了一声,看着刘婆子道。巘戅综艺文学戅
  “不嫁就不嫁,婶儿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过得挺好!”刘婆子拍了拍周姐儿,“以后真要是遇到好的,真心疼你,人品好有担当,是个男人,看准了是个好的,也别拘着一定不嫁。”
  “嗯。”周姐儿低头看着吃饱了,开始哼哼叽叽咬手的小石头,低头亲了一口,将儿子放到床上,坐回去吃饭。
 
 
第176章 钱财功名
  也就十来天,附送一份鄂州府至建乐城路书的晚报,就送进了鄂州派送铺。
  再隔一天,两本按月汇集了朝报和晚报以往每日目录的小册子,也送进了鄂州城派送铺。
  原本,朝报晚报都是鄂州城里的读书人和读书人家买回去,那份路书出来之后,城里的大小商户,甚至家底厚点儿的跑单帮小贩,一个个都挤进了顺风派送铺。攫欝攫
  认识不认识的,都摆着一脸笑,和刘婆子周姐儿扯着咱都是街坊邻居,一条街上的,也就隔了一条街,也就两条街,至少咱都是鄂州人……
  或者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以及周字,诸般种种,陪着笑脸,想方设法想要求一份路书。
  朝报上一天一份的粮价丝价布价,以及隔三岔五的南北货价儿,时令物件的价儿,比如春节将近,建乐城的香料,那涨幅可不小,有几味驱虫的香料,他们鄂州城今年便宜的简直白送!
  这一天天的价儿,让鱼米之地,丝绸之乡、物产丰富的鄂州商人,看的眼热心跳。
  眼光长远的商人,更是从那些绵纸丝麻等等价儿中间,看到了开年开春,甚至夏季的商机。
  南北不通了这一两年,来自南边的东西,就连做扇骨的湘妃竹紫竹,都涨得不得了,做房骨的各种竹子,他们鄂州多得是!
  而且,听说北齐的粮行丝行布行,行里只管往来牵线做个中人,多么好!
  眼热心热了一个来月了,难就难在从鄂州城往建乐城,经平靖关这条路,识路的人太少,几乎没有。
  从前他们做生意,都是顺江南下。
  平靖关那条路,遥远艰难,而且,平靖关从来没对平民开放过,这条路,几乎没人走过。
  朝报上的行情,一天天勾着商人们赚钱的渴望,正心思火热,只困在不知道怎么走时,这路书突然送到了面前,有了路书,立刻就可以启程,路上赶一赶,就能趁着年前年后把货送到建乐城,正是卖货的好时候!
  刘婆子被真熟人假熟人揪着扯着攀交情,扯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抽身出来,急急忙忙去找李桑柔。
  来要这路书的,还真有好几家,人家帮过她,甚至救过她,她欠人家的人情,无论如何,得求一求大当家。
  李桑柔听刘婆子说完,立刻爽快之极的答应了。
  这路书,她本来就打算敞开供应,要多少都有,刘婆子不说,也一样是每天都有。
  刘婆子松了口气,一溜小跑回到铺子里,赶紧开始收单订路书的钱,一家一家收钱,一家一家排好顺序记下来。
  订好路书的商户小贩,赶紧回家,赶紧出城收货,置办骡子车辆,请脚夫找同伴,准备启程的事儿。
  行商买卖,快一步和慢一步,那可差着天地呢!
  刘婆子和周姐儿两个人,一边忙着收订路书的钱,一边还要忙着订明年的朝报或是晚报,以及朝报或晚报的合订本。
  因为那份路书,商人小贩们加入了抢买朝报晚报的大军,原本就不好买的小报,就更加抢不到了,买不到,只要一订一年。
  所有的顺风速递铺都一个样子,门脸小旗子高,鄂州这家也不例外,因为铺子小,就分外显的人多。
  来来往往订小报取小报买小报的各家,就只能挤进挤出,挤了两天,也就挤皮实了,看到熟人,点个头打个招呼,你看看我的小报,我看看你的小报,算了也别藏着掖着了,就这么拿回去吧,反正满大街都是拿报看报的,也不多他们一家。
  刘婆子和周姐儿两个人,从一睁眼就开始忙,吃饭这事儿还好,想吃什么,就让食肆送什么。
  可小石头得花心思照顾,尿布屎介子,得换得洗。
  刘婆子是个利落人儿,忙了两天,看着屋里堆了一堆的尿布,隔天一早,先去典了个健壮婆子回来,帮着洗洗涮涮,带孩子做家务。
  她跟周姐儿,得先把生意张罗好。
  ……………………
  十一月刚过半,潘家三爷潘定江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到了鄂州城外。
  这一趟赴任,只有钱三奶奶跟着他过来了,孩子一个没带,都留在了建乐城。
  小厮丫头,行李物品,也带的极少,一行五十来人,三十个都是护卫。
  潘相把他们府上能打能杀的,特别是二爷潘定山从太原带回来的那些护卫,都是追过马贼杀过人的,统统挑出来,都让潘定江带上了。
  万一有什么不妥,好歹有几分护卫之力。
  潘定江骑在马上,穿过城门洞,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风招展的顺风大旗,顿时失笑出声。
  “你看看。”潘定江用马鞭挑起帘子,示意钱三奶奶,“大当家这生意做的,到哪儿都能看到她这顺风旗号。”
  “看到这俩大字儿,我就觉得咱们离家不远。”钱三奶奶抬头看着那面鲜亮大旗,也笑出来。
  潘定江高中探花那年,她们夫妻抱着刚出生的长女离开建乐城,赴任地方,那时候,她真没有什么离乡之情,反倒十分兴奋。巘戅奇书网戅
  可这次,孩子们都留在了建乐城,每多走一天,她都觉得离建乐城远了很多,总担心再也见不到孩子们了。
  “是不远,往家里写信,半个来月就能一个来回。”潘定江干脆下了马,走在车旁边,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的铺子行人,一边和钱三奶奶说着话儿。
  “……一会儿你去见世子爷,我先去给大当家请个安。”钱三奶奶挪到车门口坐着,和潘定江从闲话说到正事儿。
  “小七那一箱子破烂放哪辆车上了?好不好拿?”潘定江回头看了眼。
  “瞧你说的,那里头还要公主让带的东西呢。”钱三奶奶失笑。
  想想箱子里的东西,又笑起来,确实一箱子破烂。
  攫欝攫。走出两条街,潘定江带着几个护卫直奔军营。
  顾晞没在城里,军营里只有文诚在。
  顾晞一大早出城,说是往随州查看去了,不过潘定江见顾晞,也就是个拜见之礼而已,诸般事务,都在文诚手里。
  见不见顾晞没关系,只要文先生在,就不耽误潘定江的公务。
  钱三奶奶也没能见到李桑柔,李桑柔也出城了,几个老云梦卫一起摇头,他们真不知道大当家去哪儿了。
  潘定江进了军营就没出来,凝神听文诚介绍鄂州城外各处的军情,从平靖关过来的大批军需哪些要分到他这里,从江上过来的军需船,又有哪些要交到他手里,都有哪些要点,世子爷的打算,其它安排到他手里的活儿,比如募集民夫什么的……
  一直说到天黑透,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潘定江才告辞出来。
  跟着已经逛过半个城的几个护卫,进了府衙后宅,潘定江看着廊下的红灯笼,灯光明亮的上房,顿时觉得松泛下来,长长吐出口气,急步往上房进去。
  原本,他不想让阿荟跟过来,他怕万一有什么,几个孩子同时没有了父母,过于凄凉,他一个人没了没什么,阿荟是能撑得住家的。
  是阿娘让他带上阿荟,阿娘说:有阿荟照顾打点,再辛苦,他也不会觉得累,精力跟得上,就不会有事儿。
  巘戅戅。这会儿,眼前温暖明亮的灯光,忙碌进出的仆妇,满院子妥帖安适的气息,让他紧张了一天的身心,舒适的想打呵欠。
  “累坏了吧,先去洗洗。”钱三奶奶迎进潘定江,递了碗红枣汤给他喝了,推着他进了净房。
  潘定江舒舒服服洗了澡,披了件衣服出来,先将三间上房看了一遍,再坐到熏笼旁。
  钱三奶奶递了杯淡茶给他,侧身坐到他旁边,“这是五间上房,我把东边两间,用厚帘子隔开了。”
  钱三奶奶指了指暖榻旁边。
  “这几年,你这公务,必定极多极忙,那两间隔出来,给你做书房,带进来的文书看完理好,掀帘就能进屋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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