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他六根不净——李拾月
时间:2021-08-15 09:19:18

  秦缘圆勾唇,摇了摇头:“什么阿云,我可不认识。”
  孟大娘怒,脾性一上来又要挥手来打:“你昨日分明!”
  秦缘圆冷笑,拔出身上匕首别在面前:“我好话只说一次,大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后面的气势陡然虚了下去。
  因为她侧目望去,萧小四不知为何站在一条破旧的木船边上,那木船并无艄公,摇摇晃晃,已然行至湖水中央,正要远离秦缘圆缘所处的桥梁。
  偏小郎君并不觉得危险,他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冲秦缘圆招手,将那木船蹦得更是剧烈颤动。
  这倒霉孩子!
  秦缘圆看得眼皮直跳,完全失去和孟大娘扯皮的心思。
  她匆匆奔至桥边,扬声:“小郎君!莫蹦了!”
  可萧四郎足下用力一点,那小木舟的船体散了大半,不堪承载便瞬间倾覆,“哗”地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落入水中。
  萧四郎并不识得水性,他小小的身影上下扑腾,激起阵阵水花,无力道:“姐姐!救我!”
  莫愁湖的风雨桥乃是梁式石桥,桥面平直,修有宽大的梁柱台阶,自水底逐级而上,托住主体,因而秦缘圆未几思索,便翻过桥栏,巴在台阶上抓着一块木板去够萧四郎:“小四!快抓着木头!”
  萧四郎年幼,便是身后浮着木头也不晓得去抓,听了她的话倒是晓得伸手去够了,不过他仍旧惊慌,动作很大,身体便失衡,便是抓着个木头也上下浮沉。
  但好歹没有一下便沉了下去。
  秦缘圆一下一下地去勾他的衣服,好在那木板也够长,正巧能卡在萧四郎的腰带上。
  她终于松了口气:“郎君,别怕,我马上将你拉上来!”
  就在这时,桥面上突然投落了一片阴影。
  她皱眉望去,那孟大娘叉着腰,面目狰狞,恶狠狠道:“去死罢!”
  然后孟大娘伸手一推,秦缘圆“噗通”一声,落入了莫愁湖中。
  因秦缘圆是弓身救人的姿态,她毫无防备,便是头脸对水,直直摔下水中。
  那铺天盖地的冰冷湖水漫入口鼻时,秦缘圆想简直想杀人。
 
 
第27章 
  莫愁湖水, 粼光细细。
  时值炎夏,湖水经了日晒,初触时还觉温热, 但很快,秦缘圆便觉得一阵寒气自五脏六腑向外流窜, 使她行动麻痹迟缓, 只得脖颈间传来一点热意,让她不至于四肢僵硬。
  秦缘圆这才意识到, 玄迦先前赠的紫玉吊坠, 确实对她大有裨益。
  但即便如此, 秦缘圆仍难逃寒气侵染。
  她水性极好的,但因积病在身,又初痊愈,知道自己下水必然受罪不讨好, 这才未贸然下水救人, 谁料孟家大娘那老虔婆,竟趁她不备欲谋她性命!
  秦缘圆无比后悔,当初就该和玄迦拿些毒药傍身, 平平无奇的辣椒水实在不足以震慑恶人!
  此刻湖水裹挟着冰凉漫入四肢百骸,秦缘圆膝盖发软,双肺也开始酸疼, 身上逐渐无力,隐隐有下坠之势。
  偏萧家四郎一见她坠湖, 小脸上浮出惊恐之色, 手上一松,环抱的木板便掉了下来,此刻他已然没了力气, 只见他双目无力闭合,顿时湖上冒起一串咕咚咕咚的气泡,他小小的身子沉了下水。
  秦缘圆是一等一惜命之人,况且此番萧家四郎的命还系在她身上,他才七岁的孩子,如此精乖可爱,她怎么舍得二人一道掉入忘川水?
  她凝神蓄力,脚下踩水,够着了那艘残破的的木舟。
  因为木舟的浮力远大于破碎的板子,她便抱着木船浮在水上,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她透过潋滟的水痕,看见桥上泪留满,目色焦灼的琳琅,但秦缘圆已无力,便也喊不出请她寻人相助的话,只深深地吐纳一口,往湖水深处潜去。
  幸而她判断准确,不多时便捞着了萧小四。
  但萧小四生得壮实,秦缘圆一手扯着他,一手划水往水游,这个过程便颇为艰难,浮浮沉沉,还呛了好几口水,就要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
  她恍惚中,似乎看见玄迦立在岸边,冰寒着脸,眸色暗暗,斥责道:“竟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成日惹是生非!”
  秦缘圆委屈,她没有。
  但望向玄迦时,那双乌浓的凤眼含着责怪,映入眼帘时,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此刻她置身于莫愁湖水中,萧小四漂浮在身侧,脸色已憋成青紫。
  秦缘圆往自己身上狠狠掐了一把,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口银牙咬碎,抓着萧小四,颇为艰难地将他带出水。
  出水后事情便简单不少,木船的残骸仍在湖浮着,她一手扯着萧小四,一手搭在木船侧边,缓慢地划向桥梁的方向。
  此刻桥上汇集了一圈人,秦缘圆一靠近桥墩,便有人接应着将他们二人拉出湖中。
  风一吹,更是彻骨寒。
  秦缘圆大喘着气,浑身滴着水,她瑟瑟缩缩,去看萧四郎时候,他已是色青白,琳琅抱着他放声大哭。
  秦缘圆探他鼻息,极为细弱,忙推开琳琅,将萧小四放平,挤压他的发胀的胸腹,又掐他的人中,如此反复操作,最后一次拍打他的脸,终于听见小四“哇”地一声吐出了腹中积水,茫着眼虚弱道了一声:“秦姐姐……”
  然后又昏了过去。
  秦缘圆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她才有心情顾及自己的身体感知。
  她望见那湖水映出粼粼波光,眼前阵阵虚晃,双目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秦缘圆目之所及,是一间精致、陌生的房间,一旁紫檀小几上摆着个鎏金珐琅香炉,袅袅地生出几缕香烟。
  她抓紧了身上松软的被衾,仍觉得寒意缠绕不断,呼吸竟还是灼热的,她触了触额,正烫着,大约仍发着低烧。
  但总归不是沉在湖水中,那命悬一线的窒息感了。
  后来琳琅进了门,秦缘圆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琳琅带回了桐花巷子的萧宅,已昏迷了三日三夜。
  琳琅是宫里出来的,最会照顾人,见她身上虚乏,便让人抬了热汤进房,请她泡一泡澡,解一解身上久躺着的酸疼。
  秦缘圆仰头舒适地靠在浴桶中,才觉得自己痹痛的四肢渐渐有了温度,醺然欲睡,神恍惚时候又想起了玄迦。
  若他知道,自己闹的得这幅模样,必然是冷着脸斥责,说她胡作非为,净是浪费了他的血。
  他寒着脸的模样,实在有些骇人。
  一时暗自庆幸,玄迦回了长安,待他回来时,自己又是活蹦乱跳的,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有个词便叫做,事与愿违。
  琳琅走到偏厅,只见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立在高深的堂屋下,一身玄色的纱袍,隐晦在昏黄的霞光下,光影斑驳,远远望去,好似石窟里仪姿挺拔的佛塑。
  琳琅心下一沉,恭敬地垂下了头:“大师。”
  “嗯。”玄迦回过身来,半边脸隐于日光之后,显出一种沉静的威仪,缓缓道:“秦缘圆呢?”
  他自回了长安,在崔博南口中套出如何炼毒后,便马不停蹄地将那毒素提取出来,正欲赶回长安时,又被萧铎绊住了脚,迫于无奈应酬了一回,浑身烦躁火气地奔马赶回清凉镇。
  偏回到“暗香疏影”,不见秦缘圆的踪影。
  也就是胡大娘的小女儿说漏了嘴,说秦姐姐几日不曾回来了,众人才支支吾吾地说秦缘圆这几日都在萧宅住下。
  他火急火燎赶过来,色生冷若铁。
  琳琅并不知他们二人交情如何,如实道:“我家四郎方才下山游玩,不慎落了水,好在有秦女郎相救,所以这几日,女郎都在府上歇息。”
  琳琅话未说完,便被玄迦生生打断,她看见那位素来波澜不惊的佛门圣僧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神色凛然,追问道:“她人在何处?”
  琳琅被他这周身气势镇得心慌,腿下一软,便跪倒在地,颤着声道:“秦女郎在,在西侧厢房中……”
  又是如此,琳琅话未说完,那位传闻中身份矜贵的圣僧便挥了衣袍,快步走了,步伐中竟有几许慌乱。
  琳琅盯着他的背影,如释重负,突然喃声道:“秦女郎她,正在沐浴呢……”
  但她亦不敢追过去,心道他们佛门中人,最守戒律,应当无碍。
  玄迦走后,她嗅了嗅空中气息,总觉得那位圣僧身上有一股酒气。
  她只以为自己错觉。
  ——
  玄迦匆匆赶去西厢,心中罕见地生了恼怒,她什么破烂身子,也敢下水救人。
  恼怒之余又觉得有些心惊,秦缘圆上回落了水,已是只剩下半条性命,她那身子,久经毒素浸染,虽未入五脏六腑,但日子也没几年了,如今是一点小病痛也难熬,如今又是逞强救人,会不会……
  如此胡乱地想着,玄迦便已来到厢房门口,他未作他想,径直推门而入:“秦缘圆,你不要……命了。”
  前的话仍是气势磅礴,后两个字却陡然变小,轻轻地,似一缕烟,消散暖融融的房间。
  他盯着房中女郎,双目泛红。
  大概是刚从浴池出来,小娘子浑身湿淋淋的,泛着水泽。
  身上衣衫亦是轻薄,不过贴身的抹胸小衣和轻飘飘的纱裤,堪堪蔽体罢了。
  玄迦目力极佳,一眼便窥见女子肌肤泛粉,如玉似水,乌浓的发、绮丽的脸,秾纤合度的身姿,笼罩在昏黄的夕照和艳红的薄纱中,十足的艳丽妖异。
  玄迦一时怔在原地,心道她虽生得瘦弱,身姿却出落得极好,起伏逶迤,玉山雪酥一般。
  情不自禁想起为她针灸时的情形。
  房内陡然闯入个人,秦缘圆惊得目瞪口呆:“大师,您怎么在此?”
  感受到玄迦眼神在她身上扫视而过,又集中在某一处,秦缘圆觉得自己一身肌肤灼热得厉害,伸手在胸前挡了挡。
  又见玄迦白璧似的皮上染上了红晕,秦缘圆这才意识到,她如今这副模样,在古代是不能被外男所见的,这才着急回过身去,一不留神磕在了熏笼上,手肘上顿时青了一片,疼得直抽气。
  玄迦听见女郎娇娇弱弱地一声惊叫,回身一看那苍白瘦弱的手臂上竟有一片骇人的青紫,她扶在熏笼上,单薄脆弱。
  玄迦自难袖手旁观,她一把扯过熏笼上的锦袍,松松垮垮地盖在她身上,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将她抱到贵妃塌上。
  夏日衣衫透薄,轻轻的一层,只恰好蔽体罢了,她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下便将那衣袍洇湿,女郎青涩玲珑的曲线就在他手边绽放,玄迦顿了顿,竟没忍住手下力气,将那把纤细的腰肢握得更紧。
  秦缘圆觉得腰上被他箍得有些疼,在他肩上推了推,小心翼翼道:“大师,我没事了,您弄得我,有些疼。”
  她是个狗鼻子,玄迦一靠近,他便闻到了玄迦身上浓烈的酒气,皱着眉问:“您饮酒了么?”
  不止有酒气,还有纷杂的脂粉气。
  秦缘圆心头微涩,有些不适。
  玄迦手松开了些,大掌顺着滑腻的肌肤逶迤落在方才磕青了的伤处,轻轻地揉了揉,又想起她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哼了一句,口气不好:“你管我饮不饮酒。”
  玄迦自然不会喝酒。
  他返回清凉镇时,恰碰着了萧铎,萧铎被当朝右相拖着,非要让萧铎去花楼,这位大人年逾五十,不止是萧铎的上峰,从前还教过萧铎念书,算得上是萧铎授业恩师。
  萧铎推搪不过,非要扯着玄迦一道去。
  说什么他一身正气威仪,右相多少会收敛些,便少些花花绕绕的环节。
  谁料他们都小看了右相,酒仍是一碗一碗地喝,花娘也是一手一个,不仅萧铎无法幸免,连玄迦也遭了殃。
  那花娘于风月场中乱惯了,哪管客人是和尚还是道士,既来了,便是来找乐子的。
  她们只晓得来人位高权重,家财丰厚,便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且玄迦又生得俊逸风流,那花娘也是爱俏的,便没完没了的地往他身上蹭,又是喂点心又是灌酒。
  最后玄迦一挥衣袖,那酒便都倾在身上了。
  偏他着急回来,不曾更换衣服,谁料秦缘圆竟瞒着他,又将自己作出病来,玄迦窝着一肚子火,见着她妖妖娆娆,衣不蔽体的模样,那怒火便成了邪火,一股脑儿往身下窜。
  秦缘圆自然不知道他的心。
  她方才在热汤中泡过,浑身毛孔都泛着热气,玄迦的手贴在肿胀的淤青处揉,冰冰凉凉的倒很舒适。
  但随即玄迦手劲便大了,她疼得浑身一抖,她都疑心玄迦是否故意贴着伤处在揉,否则就那一下,她竟这样疼么?
  她心里不舒服,身上又疼,她不适地往后躲,喘息微微地推他:“不妨事的,我……不疼了……你离我远些。”
  玄迦声音很沉,缓慢问:“是么?”
  竟还将他推开。
  玄迦手上力道又重了些。
  此刻秦缘圆很确定,玄迦就是故意的,疼得脾气上来,不耐装作伏低做小的模样,在他腿上蹬了几脚:“你干什么故意磋磨我?”
  玄迦笑了一声,心道这小娘子和他耍脾气倒是很顺手,便攥着她小巧的足,不让她胡乱踢人。
  秦缘圆无力地蹬了几下,见玄迦的手臂不动如山,遂也放弃了挣扎,偏过头不再看他。
  但足底被玄迦轻轻搔了几下,她顿时浑身发抖,哈哈哈发笑。
  只见玄迦飞扬的凤眼似笑非笑,又挠她:“本事不大,脾气倒很大,你不要命了?就敢跳湖救人?若想死,作什么巴巴地求我取榴丹花?”
  秦缘圆只嗤嗤地笑了起来,身子上下扭动,不受控道:“我……当时……哈哈,你松手!”
  她在他怀中挨挨蹭蹭,声音里带着雾蒙蒙的恼怒,娇娇蛮蛮的,又不耐地咽呜了几声,百转千回的,玄迦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热意顺着脊柱往下走。
  他抑着心智,“哗”地一下站起,秦缘圆脱了他的怀,落在了绯红一片的红褥子中。
  她觉得今日的玄迦有些怪异,躺在榻上撑着头看他,却只能见他挺拔巍峨的脊背绷紧,竟是转过身去了,好奇道:“怎么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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