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萧府在清凉镇桐花巷子那宅子,似乎出了人命官司。”
“啊?”
“是两个小丫鬟,刚从人牙子买回来没多久,年纪小小的,还是孩子呢,失踪了两日,昨日傍晚尸首自莫愁上浮了出来。”
“死状很是可怖呢……”
第35章
门外, 那窃窃讨论声仍窃窃的。
“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小丫鬟, 被扔进了莫愁湖,捞上来, 浑身都已泡发了。”
“大约是小丫鬟不慎坠了湖罢?不是年纪小么?大一些的九岁, 小的那个不过七岁而已,跳跳脱脱的, 出了意外也不奇怪呀?”
“嗐, 这可不寻常, 据看见的人说,她们的面容可是扭曲狰狞,五官都糅在一处了,手脚也都是蜷曲的, 淹死的哪是这般姿态?县衙里的仵作一验, 竟说这她们身上的血都被放干了,人是先断了气,才扔进莫愁湖抛尸的……”
“都在讨论, 是湖底的龙王爷,要童男童女祭献呢!”
“啊!”
那声细细的惊呼,吓得秦缘圆亦浑身一震, 愈发抱紧了玄迦。
她从前在清凉镇,可没听说过样吓人的命案。
玄迦将她揽住, 笑道:“对我蹬鼻子上脸, 原来胆子并不大。”
秦缘圆:“这死状也太不寻常了!说什么祭献,定是有人做些阴损恶毒之事罢了,被放干了血……这得多难受呀。”
玄迦大手在她脊背上拍, 动作很缓的,面色却沉:“确实如此。”
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秦缘圆便晓得他知道内情:“是何人作恶?”
玄迦笑了笑,很是故弄玄虚的口气:“唔,也是咱们公主的老熟人了。”
又怪模怪样地唤她公主,这人真是讨厌至极,秦缘圆揪他的耳朵:“快说,不许拐弯抹角!”
玄迦将她愈发大胆的手抓了下来,贴到唇边用犬齿轻轻地磨。
“永和长公主。”
先前玄迦为探虚实,亲自将永和一党接回清凉山,谁知冰蚕的影子都未见得,反倒是惹了永和的觊觎。
但如今镇上离奇死了两个小丫鬟,还是血尽而亡的,玄迦便愈发笃定,冰蚕落在永和手中。
冰蚕之丝入药使用,能滋养精气,葆其容颜,但如此奇效,却是用阴损之法达成的。
此毒物需吸食童男女活血,方能存活。而虫龄越大的冰蚕,所耗血量便越多。
永和由南朝都城建业一路赶回长安,皆受兵士戍卫监管,自然不好作恶,所以一入清凉镇,便慌不择手,所以萧府的小丫鬟必是落于她手。
且她一次便放了二人鲜血,足可见她手上的冰蚕已养了多年,毒性甚足,其实对秦缘圆解毒,是极好的。
秦缘圆:“既知晓了冰蚕就在她手上,那我要如何才能取到冰蚕呢?永和长公主必然将维持她容颜的宝贝看得紧紧的。”
玄迦挑眉,一脸坏笑:“不能硬来,只能智取,采柔和折中之计,让她自愿说出冰蚕藏身之所,咱们去取便可。”
他天生一副轻浮相貌,平日里不苟言笑,或还能装成清冷的佛子模样,但自二人互表心意后,玄迦似乎将性子中的浮浪风流遽然释放了出来,展着眉骨一笑,好似话本中走出来的男狐仙似的。
十足勾人。
她心跳失了一拍之余,又了然警觉:“你要干什么?你莫不是要以身饲虎,去色//诱那永和长公主罢?我不许!”
永和看上了玄迦,便是不择手段下药,也要与他春风一度,若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永和乖乖说出冰蚕下落,定是要施美男计了!
玄迦这样情态,这般容色,这样手段,去撩那永和还不是简简单单。
但秦缘圆心里不舒服。
一想到他会触碰到旁的女郎,秦缘圆浑身便好似泡在酸水中,噗呲噗呲冒着酸泡泡。
玄迦似乎极欢喜地笑了一声,手指在秦缘圆下巴挠了挠。
口气是懒洋洋的,莫名带了点自得之意:“凶凶巴巴。”
他叹气,无不感慨的:“我有你这个小母老虎还不够呢?哪里还有多余的骨头去饲虎?”
秦缘圆满意地哼了两声。
问:“那到底,我们怎么做嘛,玄玄乎乎的。”
玄迦的法子,自然仍是符合永和口味的美男计,不过是玄迦那美男非是玄迦,而是另寻了个俊俏的郎君,剃了头,安排到观云寺,有意无意地接近永和公主罢了。
秦缘圆是见过那位细作的。
生得亦是高大俊朗,骨肉匀停,剃发后再穿上袈裟,竟也很有几分仙然飘逸的姿态。
起初,秦缘圆自信满满,以为永和公主定会上钩的,但一连五日过去,竟毫无消息,秦缘圆便多少着急。
那细作回报说,永和长公主身边,似乎已有了别的郎君相伴。
白日里公主要去佛殿中诵经,他寻不着机会接近,只要入了夜,公主的姘头便会出现,还带着许多卫士,将永和的院子护得如铁桶一般。
既能随手携带私卫,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可永和入长安,甚至不够月半,又从什么渠道认识的身份贵重的郎君?
玄迦决定亲自查探一番。
前陈公主俱宿在空山院。
观云寺是玄迦的地盘,公主们的住所,自然也是玄迦安排下去的。
空山院是玄迦五年前,藉由扩充殿宇之名督造的,坐落于杏花坞上,碧云湖畔,因其环境幽静,专用于接待贵客。
但空山院内各个院落的主卧中,皆有留有一见小小的暗室,以作监视之用。
故此玄迦只需在那暗室内,便能将永和长公主寝殿内的谈论,听个一清二楚,那她传闻中位高权重的姘头,自然也无所遁形。
因玄迦只说,此行只要在暗室中监听便可,既无旁的安排,也不会有危险,秦缘圆便动了一道前去的心思。
玄迦眉毛动了动。
这几日,鎏婳也不回宫了,专门在萧府中照料秦缘圆一并饮食起居,所以玄迦便是在萧府住着,也总不得靠近她。
便是到了夜里,玄迦跳窗而入,想要有片刻亲昵相守,那鎏婳竟是不用睡觉一般,每隔一个时辰,便进房查探,累得他夜间也无法久留。
防玄迦更甚于防贼。
如今小娘子缩在他怀中,温温柔柔地求他,玄迦咬着一日不曾触碰的红唇,心知或有意外发生,但仍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抱着秦缘圆飞身上房顶时,鎏婳便在地面,着急得大喊大叫,集结了一群家丁:“快去将公主带回来,郎君呢?快叫他过来!快!”
颇有亡命天涯的势头。
玄迦心中有一股隐秘的快意脱缰而出,他不欲遮掩,搂着小娘子纤细的腰肢,将她提了起来,在月色下恶狠狠地亲吻她。
萧三郎被小厮自床榻上扯起来,连寝衣都未来得及换,赶到案发现场时,举着火把地萧家奴仆着急忙乱,正急着搭梯子去救公主,玄迦便掳着他的表妹,也不管乱翻天的萧府,二人立在萧府至高的绣楼正脊之上,趾高气扬地缠绵亲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鎏婳这是将玄迦逼急了。
萧铎被鎏婳一把往前推:“三郎,你快去将公主带下来!初秋已近,夜晚风大,楼上风凉,公主体弱,岂任由他能胡来!”
萧三郎无奈,接过小厮匆忙递过来的披风,气沉丹田,足下轻点,跨过那廊上的飞檐,一路攀上三层高的绣楼顶端。
秦缘圆头一次上到了房脊之高,耳畔皆是呼呼风声,她既新奇、又害怕地打量着长安夜景,却被玄迦抱了起来。
如此,她置身高处,双脚更是无地可附,唯一的支撑便是郎君的核心腰腹。
她眼前阵阵发晕,身子软了半边,不得不将贴紧依附,唯一的支柱。
秦缘圆抱着他,软着声音:“你干嘛呀,快把我放下来……”
然后玄迦便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瓣,近乎蛮横地亲吻。
他粗糙的指腹抚着她耳后的一点,齿关轻轻擦过时,秦缘圆忍不住颤栗,却听见猎猎风声送来一道不大正经、有些无奈的声音:“师兄、表妹,我来了。”
是萧三郎。
秦缘圆被他啃咬着,抖得更厉害,无力地推了一下玄迦的胸口。
玄迦轻笑一声,咬着小娘子柔白的下巴,勾着她的身后的兜帽,将她盖好,然后便提着秦缘圆往远处飞去。
秦缘圆被玄迦惊心动魄地闹了一回,直至坐入马车中,仍晕乎乎的心有余悸。
玄迦见小娘子面上仍带着羞怯之意的红粉,星眸中还有水意,见他要靠近,又虚张声势地瞪他一眼。
但不见凶狠,倒像是娇嗔一般。
他心里一软,便也没再逗她,只将小公主抱在怀中低声下气地哄。
一路相安无事赶至空山院。
秦缘圆也是到了才知道,这间暗室立于卧房内室与外间的隔墙中央,壁面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透过墙面特别糊上的特殊材质,那卧房内的声音便从这四面八方的孔洞中传来,颇有立体声环绕的效果。
不仅与此,墙壁上凿有略大一些的孔洞,镜筒上嵌着特殊工艺打磨过的琉璃片,透过琉璃片一观,则也能看见其外的大致情形,便好似简陋版本的望远镜。
外面也只以为,这是墙上装饰的麒麟首罢了。
声、影如此配合,竟将卧房内的情形监视得十分完全,秦缘圆无不感慨,玄迦这情报工作,可十分到位了,若有那家权贵来此一遭,但凡携着什么秘密的,若玄迦有心查探,定然无所遁形。
他们等了半刻钟,终于见那沐浴归来的永和长公主扭着腰肢推开大门,一把将她的姘头拽进房间,妖妖娆娆的:“元郎,我可是等候你许久了。”
元家人?
那便是皇室中人。
秦缘圆透过那琉璃镜片望过去,看见一个上吊眼、高鼻梁、薄嘴唇的中年男子,正拥着那长公主亲吻,水声啧啧,十分动情。
这张脸有一闪而过的熟悉感,秦缘圆小声问:“那是谁呀?”
玄迦笑:“无须放低声调,外边听不见内室之声。”
他蹙眉望着镜外的野鸳鸯,沉声:“那是当朝皇帝。”
秦缘圆:“……”
看那情状,必然相识许久。
当朝皇帝竟和敌国掌权的公主勾搭上了,难怪先前阻着不许出军伐陈呢。
内室的交谈声继续,伴随着细细簌簌布料滑落的声音,听得秦缘圆尴尬无比。
谁能想到,她初次听人壁角,一上来便是活春宫呢?
皇帝色迷迷的,吮吸声与喟叹声齐飞:“乖乖,这身皮肉竟与十年前别无二致,甚至还要紧致软和,宫里那些女人与你一比,倒成了枯枝败叶了。”
这自然还是冰蚕的功效。
永和公主年过四十,比皇后年纪还要大上四五岁,观其外形却仍似二十的女郎一般,足可见冰蚕功效之大。
果不其然,永和公主声音极媚,呵呵笑了两声:“那可得多谢元郎多年前赠我的冰蚕了。”
她故意的,像是吃味一般:“陛下宫中美女如云,那方贵妃盛宠不衰,萧皇后亦是艳若牡丹,难为您还记得多年前的老人儿了。”
秦缘圆本来都想捂耳朵,不去听那些床帏私语,但永和倏然提起冰蚕,这毒物还是皇帝昔年送给永和的,她顿时精神一振。
突然传来一声怪响,随之而来是永和长公主咿呀的喊声,恰逢她方才提起了关键字“冰蚕”秦缘圆便欲透过那镜片仔细一窥,却被玄迦突然捂住了眼,似抱着小儿一般,一把将她搂到抱到大腿上坐着。
如此一来,二人面对面坐着,她的腿便垂在郎君腰腹两侧。
透过轻薄的夏裳,二人温度相贴,呼吸互闻。
稍一挪动,便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秦缘圆老实规矩,偏玄迦是个不安生的。
他凑近,唇似乎要含住小娘子艳得发红得耳珠,耳语:“小娘子,可不是什么都能看的,仔细污了你的眼睛。”眼睛被遮蔽住,旁的观感便愈加敏锐,她鼻子缩了缩,好似突然闻到一丝一缕并不属于玄迦的怪味。
辛辣浓郁的骚味,还夹杂着涩麻,与毓王、元珏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那日毓王,险些欺负她,元珏也是在街头便扯着女郎做胡事,今日皇帝,也是在做这档子事,秦缘圆便不免起疑,莫不是他们皆用了什么怪异的方子,是能助兴的么?
且香气诡谲,并不似中原香调,大约是边境来的秘药。
秦缘圆将玄迦的手掌拿开:“皇帝,不大对劲,好似用了什么助情的香药。”
此时房内的声响愈发大了起来,女郎与郎君的声调交缠到一处,愈发听得人面红耳赤。
秦缘圆面颊亦有烫意。
她摇了摇头,捏着指尖,怯怯道:“他身上味道不对,虽隔着暗墙,只是透过这些小孔洞,但我也认出来了,和那日毓王、元珏身上的一模一样,可巧,他们都想做,唔……那档子事我便,有此推测。”
和玄迦讨论这些,总觉怪异。
她话中闪躲,眼神也不大敢看他。
玄迦饶有兴致一笑。
捏了捏她的面颊,然后便捏着她的下巴,凑得极近,那唇将触未触,气息尽数喷洒于她面上。他轻佻的,含笑的:“乖乖,你的脸好烫呀。”
这称呼竟与皇帝与永和公主的调情之言一般。
秦缘圆面红,头低得更甚。
但二人距离本就接近,秦缘圆只消轻微挪动少许,玄迦的唇便彻头彻尾碰上她的面颊,她瞬间一僵,往后仰倒想要拉开距离,但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勺往前压。
两幅身子撞在一处,玄迦俯身,用力吻住了那侬丽的红唇。
外间,永和公主的娇啼愈发婉转,咿咿呀呀地叫唤着,隐有暧昧的水声传来,玄迦将她双耳捂住,捧着她的面颊辗转深入。
秦缘圆觉得唇瓣被他吮得发疼,轻轻地哼唧一声,指尖划过他的胸膛。
劝阻之意甚明显。
暗门外的野鸳鸯胡天胡地,她和玄迦窥视不止,还学着他们的模样胡来,实在是……不大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