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他六根不净——李拾月
时间:2021-08-15 09:19:18

  更不说他最厌恶旁人相逼。
  鎏婳以他母亲安危相迫,已然犯了玄迦的忌讳。
  果见玄迦敛了笑容,冷着脸道:“那姑姑大可一试。”
  这话说完,玄迦便撩袍起身,姿态从容又随意,他在门口停了片刻,蔑视之意甚明显:“贵妃生我,却弃我;皇后是缘圆生母,却也任由她孤苦流落十三载,难不成姑姑以为,贵妃的死活好赖,真能左右我的选择,皇后又真有资格指挥我们的事情?在我眼里他们皆不配,更遑论姑姑了。”
  语毕,便径直走了出去。
  即便玄迦锋芒丝毫不避鎏婳,但他心中始终不安,总觉得利剑高悬似的,却也没想到,变数来得这样快。
  翌日,秦缘圆又被玄迦拎出来散食,二人正是热恋伊始,自然难免勾勾缠缠,正是亲密无间之时,迎面便碰上一位美妇人。
  这位夫人气质何止雍容,艳若牡丹的长相,但眸中涌着眼泪,见了秦缘圆,也不说话,便用那种哀伤难言的目光,凝着她。
  萧皇后萧兰因一看,便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她和她爹生得如此相似,一样的深邃轮廓,鼻梁高挺,但眼神却又和她当年如出一辙。
  秦缘圆被看得心里发毛,便以求助的眼神投至玄迦,但郎君眉头深锁,神色晦暗不明,看得秦缘圆心中一沉,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此时恰有一群侍婢成群而过,领头那位目光震惊望向那位夫人,随即便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那些小婢女便也跟随,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然后听见领头的那位姐姐恭敬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所以,这位夫人竟是大名鼎鼎的萧皇后么?
  秦缘圆其实对萧皇后非常有好感。
  一来,萧皇后创办了慈幼院,使得长安城无出可依的孤儿们都有了容身之所;二来,萧皇后乃是萧氏兄弟的姨母,她对这兄弟二人,还是非常喜爱的。
  但如今庭院内跪倒了一大片人,皆垂着头弯着腰,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低姿态,还是让秦缘圆受到了冲击,便也明白,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郎。
  便也做了个下跪的姿势。
  但瞬间被拦住了。
  萧皇后抓着她的手,眸光带泪:“孩子,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秦缘圆便也愣住,皇后对她的言行态度都透着怪异,过于关心,便似认得她一般。
  她福身:“小女秦缘圆,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讶:“孩子……你姓秦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原主被慧明师太捡到时,唯一的记忆便是自己名唤缘圆,但这秦姓,则是她自己的本姓,自来了这处后,她便一直都是这样自称的。
  所以皇后的问题,她也只能乖巧点头。
  可皇后没再说话了,便知点了点头,眸中那眼泪终于坠了下来,水滴一般滚过她白净的面颊,下一瞬竟然阖上双眼,直直倒了下来。
  “姑母!”
  “娘娘!”
  周围一片慌乱惊呼。
  秦缘圆也吓得够呛,皇后怎么一言不合就晕倒了,实在吓人。
  但秦缘圆离她最近,自然伸手接住了她,但因自己的身板子也弱,抱着她便摇摇欲坠站不稳当,还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萧三郎,将皇后娘娘的凤体接住。
  鎏婳脚程不及萧三郎,但也狂奔而至了。
  她紧张、自责、慌乱:“怨我,怨我说漏嘴了,娘娘听说后,竟是不管不顾非要出宫,她这都病了许久,呕了几日,站都站不稳的时候!”
  秦缘圆只是迷茫,这萧皇后出宫,到底为什么呀?
  若非有极要紧、比她姓名健康更重要的事情,如此仓促出宫,若她出了什么事情,岂非害人害己。
  还有便是想着,萧皇后身子骨,也这般弱么?才说了两句话就晕倒了,鎏婳姑姑也说她久病缠身,食不下咽。
  这样胡乱想着,脚步也跟着众人一道往前走,手腕却突然被玄迦扯住,她停了下来,问:“怎么了么?”
  但玄迦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仿佛她要赶赴到什么前途不明朗的新世界一般,他满眼不舍。
  她和玄迦停下来这么一会,鎏婳便过来,扯着她的手往前走:“缘圆,好孩子,你跟上来。”
  左右两只手,竟成了相互拉扯对抗之势。
  秦缘圆心头怪异越发明显,到底出什么事了?玄迦很奇怪,鎏婳很奇怪,皇后更奇怪。
  但最终,是玄迦的手先松开。
  他笑,碰了碰她的面颊:“去吧,我陪你一起去,记得你答应我的。”
  但秦缘圆却不大记得,她答应玄迦什么了?
  囫囵地点了点头。
  将皇后娘娘安置好后,原应传唤疾医的,但萧铎医术便甩寻常医者几条街,便打算亲自看诊,谁料玄迦拦住他:“我来罢。”
  玄迦的想法很简单。
  秦缘圆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便想探一探皇后的脉息,以求治疗秦缘圆的突破,毕竟,皇后这么些年,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但一碰上,玄迦的面色便换了又换。
  看得萧三郎惊慌,伸手抓过皇后的手腕:“我姑母是怎么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萧三郎的面色也怪了下去。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吓得鎏婳心惊肉跳:“三郎,你告诉我,娘娘究竟怎么了?”
  玄迦:“大喜。”
  鎏婳:“什么?”
  萧铎:“姑母她……是喜脉,会晕倒也不过是久未进食,加之血气凝滞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事,但……”
  但皇后怎会怀孕呢?
  萧铎是知道的,皇后恨皇帝至深,暗地里给他下了绝育的药,所以皇帝不仅房事……不大行,暗中吃了许多秘药调养,更是丧失了生育能力,否则怎会将元珏当作眼珠子一样疼呢?
  那也是无奈之举,自己生不出,同父同母的弟弟又只得了这么一根独苗苗,说白了元珏也不过是皇室的种猪罢了。
  如今这种猪也叫玄迦阉了。
  所以皇后腹中胎儿,生父是哪位?
  在场之人只有秦缘圆不知道这些皇家秘辛,便只有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皇帝无嗣多年,天下皆知。
  但怎么这几个人,都不见喜色呀?
  忽地,帘帐内的皇后醒了,她语气虚弱:“缘圆呢?我的孩子,快让她来见我……”
  秦缘圆仍没反应过来,以为皇后在唤萧铎。
  但她被鎏婳推了一把:“皇后娘娘在唤你呢。”
  什么?她和皇后可有一星半点的联系么?
  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处。
  鎏婳握着她的手,流泪:“孩子,去吧,你是皇后的孩子,大魏的公主,皇后苦苦寻你,已有十三载了,进去,和你母后好好说话啊。”
  公主,母后,这是怎样的一个峰回路转。
  秦缘圆被鎏婳推着往里走。
  但几乎是碰上皇后那双染着泪光的眼眸,秦缘圆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她望着躺在病榻上,仍旧高贵雍容的女郎,几乎是质问的口气:“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
  这发问并非是她。
  箫兰因听得,只觉得心被生生剜下一块似的,她哭着解释:“缘圆,阿娘,阿娘从未想过不要你,你是阿娘的宝贝呀……”
  秦缘圆心颤了一下,仍泪如雨下,执拗道:“分明是你们不要我的,什么宝贝?我在那破庙中长大,日日都想着,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连爹娘都要将我抛弃,像扔垃圾一般!”
  萧兰因边哭边摇头:“不是这样的,那年,那年盂兰盆节,我们一家三口去那莫愁湖逛节市,放水灯……你不过三岁,喜得像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般,可我们不过一晃神,你便不见了……之后便是掘地三尺,也寻不得,我心都要碎了……但也从未放弃过找你……缘圆,你是阿娘的小宝贝,阿娘是最爱你的……怎么会不要你呢?”
  原来是这样。
  秦缘圆扑身上前,抱着失散多年的母亲,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嗅着她温柔的香气,忽然呼吸一窒,颅内生疼,连带心脏亦跳得缓了下来。
  秦缘圆知道,那是原主的意识,在渐渐消散。
  她借着秦缘圆之口,问出了多年藏于心中的郁结,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但秦缘圆便也不舒服起来,五内轰鸣。
  意识渐渐失去时候,她听见房门被一脚踢开,然后便有一个郎君声音传来,是陌生的。
  他的音质偏低偏沉重,但却火急火燎的,语速极快:“萧兰因呢?病得七荤八素还敢出宫,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第34章 
  晋国公秦渊怒气勃发闯入门廷时, 那屏风内忽然传来萧兰因的惊呼:“缘圆!”
  玄迦眉目一沉,大步迈了进去。
  秦缘圆昏倒在萧兰因怀中,苍白的小脸上仍坠着泪痕, 玄迦见了如何不心疼。
  当下表情便不受控,深深剜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萧兰因, 忙抱着秦缘圆到碧纱窗内放着。
  好在她脉象盖无异象, 大约是情绪激动,气血供应不足罢了。
  但她中毒已日深, 眉间青黑, 病容倦倦, 显然又快毒发了,玄迦不由分说,便将手腕割出一道口子,托着她绵软的脖子, 一滴滴将鲜血喂了过去。
  萧兰因忧心忡忡问:“她是怎么了?”
  玄迦垂着眼睫, 视线皆集中于秦缘圆身上,淡漠至极:“她什么情况,娘娘不知晓么?染毒多年, 能见您一面已然不易。”
  他方切过皇后脉象,虽弱,却是康健之兆, 无毒病缠身。
  可怎会母体好端端的,胎儿却奇毒染体?其中缘由只有皇后清楚了。
  萧兰因面色更白, 几乎站不住往前倾倒。
  萧铎将她扶住:“姨母, 玄迦的血能祛毒素,虽不能解乌昙婆逻花,但却能抑制毒发, 滋养缘圆精神,您切莫伤神,毕竟……”他望了一眼屋内唯一的外人,晋国公,将那句“有孕在身”憋了回去。
  晋国公莫名其妙来了他府上,一副怒气勃发的模样,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冷厉深沉,萧铎便已觉得奇怪。
  更莫说如今晋国公满脸震惊,直勾勾地盯着秦缘圆,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了,好似还有些泪光泛滥。
  如何?晋国公也与他表妹有渊源么?
  他将心下疑窦压下,小声询问:“国公爷,今日府上事忙,恐招呼不周,若您并无要紧事宜,铎先着人送您回府罢?”
  晋国公蹙眉横萧铎一眼。
  “不必,我就在此候着。”
  他如何能离开?
  今晨宫中探子来报,说萧兰因拖着病体匆忙出宫,往萧府的方向赶,当下他便淡定不得。
  这女人自他于陈朝归来,便时常一副横眉冷目待他,几乎是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地步,他好不容易才其中误会解释清楚,二人也总算和缓了些,竟是一口气没喘着,她又开始折腾,便也只能无奈往萧府赶。
  谁料破门而入那瞬间,却见萧兰因怀中抱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她满脸泪痕,可怜至极,且那模样,与他生得……何其相似。
  那是他秦渊的女儿,萧兰因为他生下的女儿,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但她却羸弱如斯,他们尚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小女儿便晕了过去,秦渊心神俱震,痛若刀剜。
  他的女儿究竟吃了什么苦?
  再看玄迦,心甘情愿放血喂她,那副情潮若湖的黏糊模样,秦渊是过来人,又岂能不知,当下便是五味杂陈。
  他确实,自小看着玄迦长大的。
  也确实,很高兴玄迦寻得心爱女郎,月余前于桥上惊鸿一面,那时他的宝贝带着幕篱,隐在灯火之下,秦渊还劝玄迦惜取眼前人。
  但若那位女郎是他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他便不是如此说法了。
  怎么,玄迦一个佛门中人,如何能舍下面皮,去勾缠他无知可怜的小女儿?
  望向玄迦的眼神便无比复杂,甚至想揪着这小兔崽子,去揍他一顿。
  所以在秦缘圆迟迟醒不过来,被玄迦抱回房中安顿好,众人皆在外安心等候之时,晋国公秦渊拎着玄迦出了房门,然后,将他一把摔在地上。
  咬牙切齿的:“你!”
  玄迦猝不及防受力,双手撑于地面,缓缓起身,不解的:“公爷,您这是做什么,还请明示。”
  秦渊眼神复杂:“你,你可曾欺负于她?可曾逼迫于她?可曾蛊惑于她?她懵懂无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不避讳世人目光,愿与出家人成为爱侣?”
  玄迦垂眸。
  他或许有时不大磊落,确实又诱又哄,或以为她取药相迫,或以治病相逼,明里暗里,蓄意接近,多方手段方有今日相守,但他并不后悔,只说:“我爱她至深。”
  秦渊见他避而不谈,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当下便抓着他的衣领给了一拳。
  玄迦并未还手。
  虽然并不知道,为何秦渊怒气勃发,一副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
  秦渊越想越不对,玄迦对秦缘圆的肢体动作毫不避讳,瞧着像是,已有了夫妻之实的模样,眉心狠狠一跳,提着拳头,压着声音问:“你们,你可有……欺负于她?”
  玄迦愣了一瞬。
  都是男人,自然知道秦渊是什么意思。
  但玄迦发呆的那一瞬,秦渊的拳头便已砸了下来:“亏你还是出家人!什么乌七八糟的花和尚!怎么这样欺负人家懵懂无知的小娘子!”
  玄迦嘴皮子动了动,正准备解释。
  但房内声音乱了起来:“公主,公主醒了!”
  二人当即停下动作,争相奔了进去。
  ——
  秦缘圆醒来时,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心里有些发慌,下意识引颈寻找玄迦。
  见他匆匆推门而入,方心里安定,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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