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他六根不净——李拾月
时间:2021-08-15 09:19:18

  她颔首。
  玄迦挑眉,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你这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咱们不染凡尘的玄迦大师,何时跌落滚滚红尘了?”
  来人是一名青衫男子,温润俊美的好相貌,身形挺拔,是如同修竹一般的郎君。
  他眼神在秦缘圆和玄迦之间徘徊,又道:“破了俗戒便罢了,还玩得这般,野。”
  玄迦声音含笑,夹枪带棍:“如何?萧三郎想要,不若贫僧匀一半出去罢?”
  萧三郎笑得温吞,挑眉道:“敬谢不敏。”
  这郎君和玄迦似乎颇为熟悉,且秦缘圆向来对生得好看的人自带好感,便掩面小声问:“这是谁?”
  玄迦瞥了她一眼,不大乐意道:“萧指挥使,萧铎。”
  秦缘圆低头想了想,似乎记得当今皇后便是萧氏女,眼前的郎君又官拜指挥使,大抵便是那个萧。
  这话说完不久,玄迦便侧目,示意她闪一边去。
  秦缘圆也知道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交流她不方便参和,也没有兴趣。只吸了一口薄荷帕子醒醒神,便皱着鼻子专心查探。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竟真叫她寻到了另一味,听胡姬说,这味药材名唤雪精,乃是西域某种雄性动物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
  嗯,和麝香有些类似。
  但秦缘圆兴奋想要告诉玄迦时,玄迦竟不知所踪。
  胡姬指了指远处黑沉的空地:“那二位俊俏郎君往那去了。”
  秦缘圆甩下定金,掰了一块雪精扔入香囊,一蹦三跳地去寻玄迦。
  大抵是她兴奋太过,所以乐极生悲,被枯木枝绊倒了,生生跌在地上,手腕蹭出了一片血痕。
  玄迦听见一声惨叫,定睛一看却是秦缘圆趴在地上,他目力极佳,已是看见小娘子白皙的手腕上蹭出了血,皱了皱眉。
  秦缘圆却笑得开心,趴在地上,举着个香囊冲他招手,笑的明媚喜人:“大师,我找到啦!”
  萧铎侧身撞了他一下,疑惑道:“你哪里寻了个娇憨的小娘子,倒是傻得可爱。”
  玄迦并未回话,步履匆匆,上前将秦缘圆扶起。
  秦缘圆心中雀跃,将香囊递到玄迦手上:“大师,你闻闻,是不是和那块布料的味道一般无二?”
  萧铎跟了上来,敏锐追问:“什么布料?”
  香囊的材料都是新加的,味道本就浓,夜风轻吹,很快于空气中扬开,传入三人鼻尖。
  玄迦、萧铎对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秦缘圆被玄迦虚搂在怀中,一下便察觉他身上肌肉绷紧,像是蛰伏蓄力一般,气氛顿时紧张。
  但周围环境并不见异样,秦缘圆以为自己眼拙,未发现危险来临,便小声问:“大师,怎么了?”
  声音不住颤抖,都是被前两日那些血腥场面吓的。
  玄迦未说话,却只拧眉凝视她。
  秦缘圆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玄迦抱起,放到远离萧三郎的空地。
  此处距离市集有些距离,乃是一片荒郊密林,又是夜黑如墨,秦缘圆心中忐忑,不禁扯住玄迦的衣袖。
  “乖乖呆着,莫轻举妄动。”他声线不同寻常的淡泊,带了些紧绷之意。
  秦缘圆不解其意,怔怔点头,但玄迦方才不小心触碰到她伤处,丝丝抽疼,她伸手碰了碰,指尖湿粘,发现玄迦的袍子上蹭了些血迹,因他衣裳素白,便是在黑夜中都分外惹眼,提醒道:“大师,你衣裳上染了血。”
  玄迦低首,指尖触在那抹血痕上。
  脸上表情越发冷凝。
  秦缘圆心颤了颤,没由来地有些不好的预感,小心试探:“大师?”
  玄迦却一把将她推开,秦缘圆被推着贴到树上,背后一片粗粝的疼痛。又惊又怕之时,眼前一道白芒闪过,原来萧铎和玄迦身上佩剑齐齐亮出,转瞬之间,二人已势均力敌地缠斗在一处。
  秦缘圆揉着被撞疼的后肩,颇为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打斗。
  怎么好端端地打了起来?
  二人身上携着兵器,不多时身上俱挂了彩。但二人见了血,似乎越发亢奋,出剑狠历,招招致命。
  黑夜中,秦缘圆看见,玄迦眸中染上了不同寻常的亢奋杀意。
  这绝不正常。
  刚刚玄迦还同萧铎拌嘴,谈笑风生,瞧着交情不差的模样,怎会一瞬之间便相互残杀。
  玄迦身上的伤痕渐多,衣裳上染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望着玄迦愈战愈勇的染血身影,秦缘圆心里着急,觉得那些血实在流得浪费。
  况且玄迦旧伤在身,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莫动真气,小心静养,这才刚醒来,一会伤势加重了可怎么好。
  沉思之际,却见玄迦卖了个破绽,反手一击,将猛扑上前的萧铎击倒在地,长剑抵着萧铎的胸口,便是要往下刺。
  却见萧家三郎性命堪忧,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吐血的模样,清癯脆弱,甚是俊美,秦缘圆那颗爱美之心又发作起来,觉得他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
  又想这打斗来得蹊跷,无端闹出人命总是不好的。
  眼下二人胜负已分,应无危险,心中做着几重打算,秦缘圆奔上前去,搂着玄迦的腰往后扯:“大师!大师!你冷静些!”
  秦缘圆甫一靠近,刚恢复些神智的二人情绪变得愈发暴躁,萧铎呕着鲜血,尚挣扎着提剑起身要继续再战,玄迦警觉,抬脚在萧铎胸口狠狠一踹,咬牙斥道:“放手!”
  秦缘圆心中害怕,双手已有些发颤,几乎抱不住他。
  玄迦发狠,旋身而起,想要将她甩开,秦缘圆被他蛮力带着,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地时却被萧铎一剑刺在后背上。
  秦缘圆吃痛,双手一松,便被玄迦甩到远处。
  她跌落在地,身后剧痛,流血涓涓滴落,秦缘圆后悔极了。
  闲事,真的不该多管。
  玄迦发疯杀了他的朋友,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朋友。
  萧三郎生的好看,同她有什么关系?世上好看的皮囊千千万。
  秦缘圆脱力,趴在地上。
  只见玄迦飞身而来,手中的长剑上滴滴答答淌着血,他脸色煞白,肃如修罗。
  秦缘圆顿时寒毛倒竖,颤颤巍巍往后爬。
  他……他要干嘛?
  该不会想要杀她吧!
  秦缘圆怕得哭出了眼泪,抖着声音:“大、大大师,您醒醒成么?”
  玄迦眼神冷冷,长眉纠在一处,长剑一挑,直对她而来。
  秦缘圆心狠狠一沉,万念俱灰地合上双目,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第11章 
  但过了许久,想象中的情况并未来临。
  秦缘圆睁开眼,清冷月色下,玄迦身形巍巍,犹如神降,目光复杂地俯视她:“你还好么?”
  他醒了?
  秦缘圆大喜过望,抱着玄迦的腿嘤嘤哭了起来,极为悲恸,上气不喘下气,透过朦胧的眼泪,她看见那个香囊安静地躺在远处。
  原来玄迦提剑,是要将香囊挑开。
  这下秦缘圆也有些迟钝的感知,也许他们二人失了常态,杀意大起,是因为那味道怪异的香囊。
  但她乍惊,又哭得缓不过劲来,只能抱着玄迦的大腿抽抽噎噎,连句完整话也说不出,眼睁睁地瞧着未恢复正常的萧家三郎,提着剑,踉跄走来。
  但好歹,玄迦已然清醒,秦缘圆心中安全感十足,不动声色躲在玄迦身后。
  只见玄迦将她腰间糊着薄荷油的手帕甩到萧铎面上,萧铎便身形一顿,驻在原地。
  萧铎扯下手帕,神情怔忡地看着自己满身血痕,又侧目打量同样狼狈的他们,满脸惊骇:“这是怎么了?”
  那薄荷帕子让秦缘圆彻底想明白关窍,抽抽鼻子,有气无力地提醒:“萧三郎,帕子你拿着,抵在鼻端莫要放下。”
  玄迦低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
  但秦缘圆不解其意,身后的伤口太疼,已然失了力气,眼睁睁的感受着鲜血流失自己身体。
  幸而玄迦思索未几,便将她抱起放到马背上,二人策马离开。
  伤在肋骨,流血又不停,秦缘圆呼吸都会撕扯伤口,头脑昏昏,又随着夜风,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冻上一层冰雪,森然冷意往骨缝中钻去,她蹭在玄迦的胸膛往里缩,有气无力道:“好冷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玄迦低头看秦缘圆,小娘子脸色灰白惨淡,伏倒在他身前,似一株失了生气、盈盈欲坠的花,玄迦心中莫名刺了一下,平生罕见地生出了对人的怜惜,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虚虚地环住她,贴在她耳际,一字一句道:“不会,我在,你死不了。”
  秦缘圆半阖着眼,听了这话,终于安心,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回到了客栈。
  此刻天蒙蒙亮起,房内的烛火仍点着,后背的伤仍火辣辣地疼,玄迦和萧铎,各执一子,正在……下棋。
  这二位倒是很有闲情。
  但不得不说,萧家三郎风采卓然,不逊于玄迦,二人相对而坐,执棋深思的画面,格外养眼,秦缘圆欣赏了一会美男对弈图,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便疼得直抽气,他们二人听见了,齐齐向她望来。
  萧铎反应很快,起身拍了拍玄迦的肩膀,便出去了,只留下一句:“你们聊,我去看看药好了不曾。”
  玄迦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将手中黑子一扔,起身的动作幅度很大,丝毫不见往日风仪,匆匆向她走来。
  秦缘圆在想,他那棋子砸在棋盘上,已然搅乱了棋局。
  棋局乱,人心亦然。
  玄迦行至床边,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盯着秦缘圆。
  眼前的女孩儿面容苍白,目光澄若清水,他的心绪却没由来乱了起来,又被他按下,胡乱想着,大约同这小娘子日夜相对,才觉得她有些不同,回了长安,那些不理智大约便会消失吧……
  秦缘圆自醒来后,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玄迦又冷眼看她许久,秦缘圆身上实在不舒服,眨了眨眼,试探问:“大师,可否扶我一下?我躺得背疼。”
  玄迦皱着眉,沉默了一下,终于上前,手掌抵着她的后腰,将她扶起。
  凑近看时,玄迦又觉得小娘子唇上干涸可怜,顺手倒了杯水,但要递给她的时候却不禁想,我做什么对她这样周到妥帖?
  动作便滞住了。
  秦缘圆口渴,见他举着水杯,又停在原处,过了许久才将水杯塞到她手中,动作还多有仓皇。
  玄迦实在失常,秦缘圆细想之下觉得心惊,莫不是她不好了?要死了?顿时担忧,几欲落泪,但仍撑住心绪问:“大师,我怎么了?”
  小娘子一副怅然若失,眼圈红红的模样又十足可怜,玄迦软着声音:“伤得确实不轻,但未伤到要害,只是你底子太薄。”
  这话说完,玄迦又觉得自己口气不对,又肃着脸,漠然道:“我有事要回长安一趟,你留在此处养伤。”
  秦缘圆顿时心神慌乱。
  玄迦要走,玄迦走了她怎么办?
  她垂着眼睫,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玄迦配齐了方子,军情紧急,自然上赶着回长安办事,但他若走了,一去不回怎么办?他们的协议不过是空口白话,无凭无证,她孤女一枚,还能左右得了朝廷命官吗?
  这么一想,顿时后悔无比。
  她奔忙三日,一口血没喝上,皆因玄迦一直病着,她不好趁人之危。但事关生死,还逞什么好人英雄?
  秦缘圆心里的小人已将她的脸打肿了。
  越想越心烦意乱,生怕玄迦就此消失,一时情急,伸手攥紧他的袖口,却扯到了伤,身心同时受创,不觉哽咽:“大师,你能不走吗?或许,能带上我吗?”
  玄迦蹙眉,女郎泪目濛濛,咬唇轻泣的模样委屈又柔弱,玄迦罕见地起了烦躁,不想让她哭,又觉得自己心绪怪异,最终仍是不忍,软言询问:“怎么了?”
  秦缘圆:“大师德高望重,答应我的事情该不会忘了吧?”
  玄迦:“……”
  原来非不舍他。
  见玄迦抿唇不语,秦缘圆泪落如珠,声音弱弱地补充:“我可是,一滴血都未喝过呢……现在还白白受伤了。”
  玄迦明白过来,竟被她气笑了。
  好没良心的小娘子。
  秦缘圆顿时睁大泪眼盯着他。
  他笑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掏出匕首?是利用完了,就要杀人灭口的意思么?
  秦缘圆思绪奔涌,却见玄迦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一道在他玉白的皮肤上显得格格不如,他用杯子将血液蓄起,直至满溢。
  这才冷着脸递到她面前。
  秦缘圆大喜过望,远离患处的那只手迅速接过,毫不犹豫送入口中。
  只不过鲜血难饮,腥气上涌,她喝了小半杯,便停下喘息,这才发现玄迦伤口仍未处理,还有零星的血液流出,好心提醒:“大师,你的手,不包扎包扎么?”
  玄迦目光沉沉地看她。
  秦缘圆本就生得轮廓深邃,她面颊丰腴,稚气未退,向来苍白的唇沾满了他的血,神态天真,又染着冶艳,便像那种生得纯真,但食人精血的山精鬼怪。
  他眼底似被这极目的红灼伤,侧开了视线,不动声色地起身,开始包扎起伤口。
  秦缘圆见他不说话,便继续受用那难喝的血。
  唉,治个病,非得这么血腥,就不能清新一些么,她心理负担也没这么重啊。
  唉声叹气地地喝着,门边突然传来几声萧铎的声音,说是药好了,秦缘圆见玄迦不声不响,便出声让他进来。
  萧铎皱着眉盯着玄迦的伤口:“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玄迦沉默,他便将药捧到床边小几上,视线在那染血的杯子上停了许久,又瞥了一眼秦缘圆嘴角的红痕,瞳孔微缩,大为不解,情绪非常激动:“怎么回事?你让她饮你的血?”
  “……”
  玄迦不言,萧三郎大为不解,声音又扬了几度:“到底是什么疑难杂症?”然后便径直抓过她的手腕,手指刚搭上脉门,他脸色遽然一变:“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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