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吃这个?”
“没有,公主给的都喜欢。”
颜玉栀不信,他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喜欢就给我吧。”她才说完,牧危已经夹着包子吃起来了,而且一口一个,吃太快的结果就是被噎得脸红脖子粗。
眼看着快噎死死了,颜玉栀赶紧送了碗汤到他面前。
一路都怕男主挂了,好不容易走这,别被个包子给噎死了。
荔川王注意到这边动静,立刻站了起来,拨开娄岚围着牧危左右转转。
“危儿,没事吧?”他眼露担忧,伸手想拍牧危的背,却又怯怯的收回。
娄岚一个不查被荔川王推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汤全泼在自己身上了。
油脂往衣袍里浸,即便衣服还算厚实,滚烫的汤水接触皮肤的瞬间也烫得他颤了颤,向来含笑的凤眼闪过一丝阴鸷。
他端着空碗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荔川王围着牧危着急。
牧危好不容易将堵在嗓子眼的包子咽了下去,一转眼看见娄青崖那张脸,直接伸手推了一把。
“滚开!”
荔川王一脸受伤,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娄岚声音提高,“牧危!”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牧危沉默着不说话,扯着颜玉栀就往外走。
这一桌子早餐她只吃了一口,肚子还饿着呢,自然不肯走,再说还要探探着荔川王。
颜玉栀用力甩开他手,恼道:“我还没吃完,我不走。”
他扯了几下,奈何颜玉栀掰着桌角,怕伤着人也不敢太大力。
“公主真不走?”漆黑的眸子认真又问了一遍。
颜玉栀坚决摇头。
第57章 57
原以为他会生气, 哪想他只僵持了一瞬,立马顺着她的手坐下来。
这次倒是安安静静的吃完早膳,临要走的时候, 荔川王推了推娄岚。
娄岚会意, 朝着二人追出去。
原本牧危和颜玉栀并排走着,娄岚追过来站在了她右手边,牧危见状直接将她拉到自己左手边。
娄岚恢复惯常的笑脸, 道:“你们二人初来, 不若我带你们在府里先逛逛,逛完了再去府外逛?”
“不用。”
“好啊。”
牧危沉着脸看向颜玉栀, “公主?”
她道:“牧哥哥不想去,就回屋子吧,我跟着世子去。”
娄岚轻笑:“也可, 公主请。”
牧危无奈, 只得静静的跟着。
雨是停了, 但还是阴沉沉的, 盖了许多厚重的云, 风一吹还有些冷。
颜玉栀依旧穿着那件正红的斗篷,帽沿一圈的雪白绒毛随着风颤颤巍巍摆动,衬得她灵动可爱。
三人沿着有些潮湿的青石小路逛, 经过昨日那个光秃秃的枣树,颜玉栀指着它道:“这棵树看着枯了好久, 怎么不砍了?”
娄岚回道:“这是霜姑姑种的,义父不让砍。”
牧危嗤笑。
又经过一片花园,花园里挖了一个个土坑,足足有三四个,她更好奇了。
“这土坑留在这有什么用?”
“这是义父当年贪玩挖的, 据说还挨了老荔川王的训,还是霜姑姑拉着才免了一顿打。”
颜玉栀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个你爱我,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为了你杀你全家,为了全家捅他一刀,至死不肯原谅的故事。
这样看来娄家是养了个白眼狼,怪不得牧危恨不得杀了荔川王。
她话题一转,突然问道:“荔川王为什么疯了?”
娄岚终于不笑了,半晌没回答。可颜玉栀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大有他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架势。
他顿了片刻才慢悠悠的道,“义父当年去淮阳王府,被刺了一剑,心神大乱,又被淮阴王下毒这才疯疯癫癫的。”他说完瞧了牧危一眼。
“咎由自取!”当年母妃有多伤心,他就有多该死。若是当年娄家没出事,淮阴王妃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陷害母妃。说到底那场悲剧有一部分因娄青崖而起。
颜玉栀继续问:“那他什么时候发疯,什么时候清醒?”
“不太确定,一天难得有一个时辰清醒,但有例外。”
“什么例外?”
“看见霜姑姑画像,或看到阿危的时候是清醒的。”
这样啊,那她去问话的时候要么带画像,要么带牧危去。
娄岚又道:“看见阿危时正常点,看见霜姑姑画像......有时也会更癫狂。”
所以还是带牧危保险,万不得已才带画像了?
又走了一段路,颜玉栀小腹开始坠坠的疼,起初是一阵一阵的,并不明显,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在意。紧接着疼得更明显了,小腹像有根筋扯着,疼得她脸色发白,牙齿发颤。
她捂着肚子突然蹲下,陪同的俩人吓了一跳。
牧危先一步托住她后背,紧张的问:“公主怎么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探她额头,冷冰冰的,还冒着细汗。
“肚子疼。”
隐在暗处的月影突然出现,难得紧张的问道:“主子,是不是孩子没了?”
孩子?哪来的孩子?
几个人都是慕名奇妙。
牧危眼眸一转,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狠狠的剐了他一眼,“还不快找大夫。”
娄岚连忙道:“府里有大夫。”正巧有丫鬟经过,娄岚喊住她让她赶紧去找大夫。
牧危直接带着颜玉栀回了霜降苑,等太医来的过程显得格外漫长,颜玉栀抱着肚子打滚,虚弱又无力的叫着。
怕她磕到床角,牧危揽着她不让乱动,一边安慰道:“公主没事的,大夫很快过来.....没事的,没事.....”
与其说是在安慰公主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他整个人都慌了,只能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慰。
娄岚站在一旁询问:“公主,具体是哪疼,怎么疼?”
牧危突然转头质问:“公主吃了早膳才疼的。”
娄岚无语,这是被公主疼得脑子被狗吃了吧。
“你我,义父都吃了,再说千辛万苦将你们请来,我怎会下毒?”
一股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俩人俱是一愣,显然对这个气味格外的敏感。
牧危惊慌的上下打量怀里的人,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急忙问道:“公主,哪受伤了?”
到这个时候,颜玉栀也知道为什么肚子疼了。
来葵水了!
她说怎么了来这世界这么久,好像少了什么。也不怪她少根筋,往日没事就吐血,竟然忘记还有葵水这回事。
也怪这身子病弱,血气不足,葵水一直没来,如今她心脏修复,身子比以前好,再加上吃好喝好,葵水自然就来了。
牧危有心想查看公主的伤,又碍于娄岚在不方便,只能出声赶他,“你出去!”
这个时候娄岚也不跟他怼了,转身往外走,正好碰上大夫提着药箱急行而来。
“世子....”
他挥手,让人赶紧进去,大夫赶紧提着药箱进去。
“大夫,快来看看,公主肚子疼,好像还受伤了。”
大夫被牧危严肃的表情吓得,以为床上这位快不行了。
颜玉栀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大夫搭上她手腕,只摸了一瞬脸上立马放松。
“公主无碍。”
“庸医,公主疼成这样了还无碍?”
大夫被提了起来,吓得赶紧道:“公子听老夫说完,公主只是来了葵水,无碍的。”
牧危什么身份,王府里的人自然清楚,昨日瞧过的丫鬟下人无不赞美,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
毛毛躁躁,论气度完全比不上他们世子。
牧危顿住,立马松开大夫,瞧了床上的公主一眼,耳根子开始红了,呐呐道:“那她怎么这么疼?”
大夫虚惊一场,恢复一惯的沉稳,“有些女子会疼得比较厉害,公主如今十七了吧,初次葵水吗?”
齐云唯一嫡公主的年岁所有人都知道。
她现在疼得不想讨论这个,“能先弄个丫鬟来给我处理一下,红糖水,汤婆子,快.....”再说下去她要晕了。
以前只听姐妹说痛经如何如何的疼,她一无所觉,这倒是第一次尝试到——真贼,贼的疼。
牧危捏着她的手,她手心很凉,他心疼道:“公主,还很疼吗?”
她没好气:“废话,要不你试试?”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替公主疼的!
大夫朝着门口去,将病症和娄岚说了,娄岚立马找来府里大丫鬟去伺候。门被关上,牧危同他站在门外像是等候孩子出身的老父亲,来回的踱步。
娄岚笑道:“公主无碍,阿危不用担心。”
“不是疼你身上,倒是会说风凉话。”
娄岚被噎了一下,心道不也没疼你身上!
不多时门开了,大丫鬟揽着换下来的衣裙出去,牧危急走几步跨进屋子,娄岚刚要进去,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恼,反而扯着唇角笑了,果然没看错,牧危的死穴就是公主。
乌云一点一点的散开,天渐渐亮堂起来,娄岚抬头望着天出了会神,跨步往外走去。
他一路走到岚阁,两只露着獠牙的狼突然朝着他扑来,若是寻常人定要被吓得手脚发抖,直接软倒在地。然而,直到狼将他扑压在地上,他还在哈哈的笑。
顺带还撸了几下它们光滑柔顺的皮毛,两只狼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臂,又顺着手臂往脸上凑,丝毫不见凶恶,反而有股狗见到主人的温顺。
“丸子,菜包,想我了吧!”他撑着身子蹲起来,又撸了两把狼毛。
忽而有下人匆匆来报:“世子,王爷来了。”
娄岚面上立刻惊慌起来,“快,快将丸子,菜包带走。”
这些狼哪里肯听其他人的,世子不在的时候都是关着的,世子回来了才敢放出来。
“丸子,菜包快躲起来。”他伸手随意一指,那两头狼仿佛通人性,还真往那个方向跑了。
等他慌慌张张将两头狼弄走的时,荔川王已经一脚跨进了院子。
他整理好衣袍拍去身上的灰尘,露出方才狼见到他的表情,“义父,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荔川王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道:“阿岚,我让人准备了些东西,你帮我送去给危儿好不好?”
娄岚面上笑容僵住。
“我准备了很多好看的好玩的,危儿一定会喜欢的,阿岚你快给为父送过去。”
见娄岚立着不动,荔川王直接伸手来拉他。
他笑容恢复,答应道:“好啊。”只是声音冷了几个度。
“你是不知道,危儿小时候很可爱,和霜儿长得一模一样,那时候我见他还只有这么高一点,被他母妃抱在手上......”
“若是霜儿还在,也定是百般疼爱他吧......”
“危儿受苦了。”
荔川王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只是越说娄岚眼神就越冷。
他说着说着突然疯癫起来,魔楞似的打自己巴掌,“都怪本王,都怪我,是我害了霜儿......”
直到他以头戕地,娄岚才惊慌跪在地上,伸手垫在他额头下,任由他一下一下将自己手撞得红肿,流血....
下人看不下去,惊慌的跑来拉疯癫的荔川王,娄岚喝道:“都退下去!”
撞吧,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们二人的负罪感!
半个时辰后,荔川王终于受不住昏倒在地,下人们赶忙上前将人抬了下去。
娄岚垂着两只手,那手还在滴答滴答的滴着血。
大丫鬟灵茹闻讯赶来,见到此番情形,惊呼,“世子!”她伸手去拉那只滴血的手,却被娄岚躲开。
“义父送过来的东西呢?”
灵茹眼中闪过疼惜,忍者去拉他手的冲动道:“放在正厅了。”
娄岚往正厅走,血滴了一路,一直滴到到了正厅,灵茹跟在他后头,屏退所有下人,将大门牢牢关上,站在原地看着与平日判若俩人的世子。
他将送来的东西打开一一查看,带血的手轻柔的抚过金银玉器,古玩串珠,脸上表情蓦的狰狞,与他那张温润的脸及其违和,接着突然发狠,将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又找来剪刀,将布料成衣全都剪碎,剪刀嵌进肉里丝毫没觉得疼。从某种程度来讲,他此刻的模样倒是与荔川王有几分相似。
他做完这些,脸上狰狞表情瞬间收敛,整理好衣摆后,等着灵茹给他包扎手。
“重新选些相似的玩意送过去。”
灵茹边帮他包扎边点头答应,白布绕了几圈后用剪刀剪断,最后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此时他面上重新带上笑容,细细瞧了那蝴蝶结一眼,甚至还伸出指头拨弄了其中一个角。
“还是灵茹做事最合我心意。”
灵茹耳尖微红,嘱咐道:“世子这手莫要再使力,伤口再裂开就麻烦了。”
娄岚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世子,您现在去哪?”
他心情甚好:“去看看义父。”小时候义父也常常去看他,如今乌鸦反哺,他自然要去看义父的。
正厅的门被打来,天光透了进来,灵茹站在原地看着他浑身似乎在发光,她抿唇,不知怎得有些难过。
八岁那年王府里异常热闹,听闻王爷带回了个男孩,她好奇跑到回廊柱子后,垫着脚往正门外看。
像她这样好奇的人还有很多。
她听到马车停下来的声音,紧接听见管家欢喜的喊声,荔川王带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男孩出现在正门口。
那男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让人舒坦,唯有一双眼睛晶亮,既冷又带着警惕与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