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雅张了张嘴,久久找不到语言。她轻叹一声,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我他妈来告诉你为什么!”
“我接近他,就是为了她给你和我,生下一个延续我们血脉的孩子!”
和平常她所听到得温文尔雅的男性声音不同,陆争鸣说这两句时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暴戾。
“朝天大道你不走,偏要剑走偏锋。”女人满是失望。
男人几近无情:“我给她衣食无忧,给她山顶别墅,给她……”
明溪面无表情地听完这段录音,兀自笑出了声。笑声一声接着一声,却不带一丝喜悦,仿佛没有生气的木偶。
秦书雅看她这副模样,温声抚慰:“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终究是争鸣对不起你。幸好这件事发现的早,你还没深陷其中。”
“沈曦,我们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秦书雅握住女孩逐渐冰冷的手,“你还有大好时光,以后会前程似锦,我希望你不要沉溺于这段过往,忘了陆争鸣吧……”
“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你。”末了,秦书雅低声说。
明溪缓缓抽出手:“发生这种事,我听秦小姐的意思,是打算和他共进退?”
“他到底……”秦书雅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陆争鸣小心翼翼捡起针织兔子时的紧张,底气不足,“他做这件事是为了我。”
明溪什么话都没说。
她默默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中的男声温柔成熟,讲述着蛊惑人心的暧昧话语。
“我与你虽相识不足半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是我真心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如此想法的女孩。”
秦书雅藏在桌下的手紧握,没有什么比陆争鸣对另一个女孩讲甜言蜜语更让她溃不成军。
明溪抬头看了眼秦书雅:“秦小姐比我了解陆先生。你认为他这些话中有多少逢场作戏,又有多少真心?”
秦书雅低着头,没有言语。
在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女孩身上,她感受到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通透。
女孩琥珀色的眼眸晶亮,没有一丝杂质,任何事情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明溪没有逼她,静静地等待。食指微微弯曲,有一搭没一搭叩响实木桌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溪笑了笑:“可能秦小姐没听清楚,那我就再放一遍。”
说完没给秦书雅拒绝的时间,明溪按下重播键。男人的告白萦绕密闭的空间。
良久,秦书雅动了动嘴:“你想做什么?”
明溪十指交叠支着下巴:“我想和秦小姐赌一场。”
“赌什么?”
“就赌陆先生的心。”
秦书雅疑惑道:“你爱他?”
明溪莞尔一笑:“曾经爱过,”沈曦为他几乎疯魔,“不过现在不爱了。”
“秦小姐,你说他爱你,对吗?”
秦书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明溪笑了笑:“看,秦小姐自己也不敢保证。赌局没开,秦小姐就落了下风。”
“我不懂你为了什么?”秦书雅直白道,“你不爱他了,为什么还要他的心?”
明溪轻飘飘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回头:“汉谟拉比法典中的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什么话?”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明溪转动门把手,门开了一条缝,“我这个人不喜欢亏欠,也讨厌别人欠我。”
“陆先生骗了我,那我自然是要骗回来的。”
秦书雅望向一直以来都很镇静的女孩:“你不怕我告诉他?”
“难道秦小姐不想知道你们九年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吗?”明溪反问。
这个未知的答案确实诱人。
秦书雅钦佩道:“你很聪明。”
“不,秦小姐以市状元的成绩进入长大经管学院,才是真的聪慧过人,”明溪改口称她为学姐,“我在学校里听说过学姐的光辉事迹。”
至今,经管学院的一面墙上,还贴着秦书雅的照片。
她去看过那张照片。秦书雅与业内大佬谈笑风生,怡然自得,半点不露怯。
“往事不堪回首。”
“学姐拥有一身学识,却被荒废数年,学姐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秦书雅觉得她就是一只能看透人心的妖怪。
明溪叹息:“学姐,我以为真正爱一个人是让她展翅翱翔。而不是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再也不能飞翔。”
她言尽于此,但愿秦书雅能想明白。
房门大开,明溪踏出去。
突然,她慢慢转身,从里面取出一只口红模样的录音笔。
“对了,谢谢学姐的录音,”她眨了眨眼,“当然,如果是原件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只有一更,明天开始,就要稳定双更一个月了。
第79章 舞者13
再一次看见宋酌, 是在和秦书雅见面后的第三天。
他的脸上挂着彩,眼角及上颚骨的位置一片淤青,嘴角也破了一块皮。
不过就算被打伤了脸, 他依旧痞里痞气地坐在机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浑像街头才打完架的“该溜子”。
明溪走到他面前,调侃道:“宋老板脸上的伤是为了江湖义气,还是为了红颜美人?”
宋酌把粉色头盔扔给她,轻嘶了声:“少说风凉话。上车。”
明溪忍俊不禁, 张嘴就吃下满口的风:“都不是, 那就是被陆争鸣打的呗。”
“知道还问,”宋酌没好气地加油门, 一声轰出去老远,“老子昨天晚上正陪老爷子喝茶, 他走进来就是一拳,打得老子措手不及。”
“那哪能忍, ”明溪笑嘻嘻地打趣, “老子是谁?道家老祖, 受得了这个气?”
下了高架桥,宋酌把车停在路边, 回头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明溪,认真道:“他比我更惨。”
“怎么个惨法?”明溪翘首以盼。
宋酌慢条斯理解开半指骑行皮手套, 修长的手指蜷缩成拳,四个小山一样的指骨红得吓人。
他朝她挥了挥拳头:“沙包大的拳头怕不怕?”
明溪眼睛也不眨一下,一点害怕的反应都没有。
宋酌觉得好没意思,悻悻收回手:“他进来的时候我坐在圈椅上, 他一拳抡得圈椅仰倒, 害得我后脑磕地。”
明溪来了兴趣:“然后呢?”
宋酌眯起眼回忆昨晚上的场景。
陆争鸣没给他起身的机会, 隔着椅子骑到他身上就是一顿左勾拳右勾拳。
老爷子拄着拐杖一个劲儿呵斥,让他们不要再打了。然而并没用,陆争鸣像疯了一样挥拳。
他碍于双腿被圈椅架住,只好双手握拳*交叉护着脸,撑到家里的保镖过来拉开发疯的陆争鸣。
明溪有些意兴阑珊:“就这样?”
宋酌斜了她一眼,继续说:“保镖拉开他后,我一脚踩断椅子腿,趁保镖没防备,冲上去打断他的右手骨。”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自豪道:“恐怕他现在还在医院照X光,打石膏!”
能下这么重的手,他们兄弟二人只怕早没了一点兄弟情谊,形同陌路。
明溪笑了笑:“看来我还要去医院看看他。”
“你就不问他为什么打我?”面部表情过大,扯到脸上的伤口,宋酌不自觉轻哼一声。
明溪拍了拍机车皮座,示意他继续开车。宋酌倒也听话,不过车速比刚才慢了许多。
“还能为什么,”明溪轻嗤道,“你那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坏了他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的美事。”
机车停在酒店的门前,宋酌把车钥匙扔给工作人员,拽着明溪的手腕上了顶楼。
顶楼的花换成了秋天的黄*菊,一盆盆列队站好,活像《满城尽带黄金甲》中菊花铺满地广场。
顶楼不知何时添了个长秋千,被满地菊花拱卫,只留出一条一人宽的小径。
他从玻璃房中端出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摆着酒精、云南白药、红花油以及医用棉签。
“帮我上药。”宋酌坐上秋千,目光热切地看着明溪。
昨晚上打完架,陆争鸣被送医院,他被宋女士拉进房间好一阵数落。
他拒绝了宋女士给他上药的好心,愣是撑到今天早上,趁看守他的保镖不注意,骑着机车赶往长大校门。
明溪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口回绝:“要上药,去医院找护士姐姐。”
宋酌向后一靠:“好好歹歹,朋友一场。”
“不是朋友,”明溪纠正他的错误,“是老板与员工。”
“也行,”宋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是老板,老板受伤,员工理应给老板上药。”
明溪摇头:“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宋酌尾音拖得很长:“就当我求你行不行?”
明溪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她矗立黄花之中,身形高挑,风衣下摆随风轻飘,与飞舞的卷发一起,合成肆意的赞歌。
“算了,我自己上药,你帮我举着镜子。”看见她这副样子,宋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轻声嘟囔道。
像这种举手之劳又不逾矩的事,明溪不会拒绝。
她捧着镜子站在宋酌面前,看他生疏地取出医用棉签,沾湿酒精擦拭嘴角周围。然后打开红花油倒在手心,双手揉搓淤青的颧骨,接着喷上云南白药喷雾。
等他上完药,明溪在他身边坐下,点开手机里的一个录音放给他听。
宋酌指尖夹着一根烟,正准备送到嘴边点燃,却被录音里男人的狂言震得手抖了抖。
“我接近他,就是为了她给你和我,生下一个延续我们血脉的孩子!”
明溪故作轻松:“真相似乎比你想的还要龌龊。”
她转头看向宋酌,询问道:“你想的是陆争鸣看上我的脸,好让我生下一个长得像秦书雅的孩子,是吗?”
宋酌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就是个畜生。”
“这事如果曝光出去,媒体恐怕有得报道,多好的新闻,”明溪眼眸半眯,虚伪地啧啧称赞,“玩木或许会因为他,被公众抵制也说不定。”
这不同于普通的出轨劈腿。
全段录音放出去,傻子都能听出他这是把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当作可以替他和别人生孩子的生育工具。
而且,还是以爱为名实施哄骗,再以金钱为名将人踢开。
宋酌薄唇轻抿:“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会被抵制。”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一旦被爆出来,必然会引起群情激愤。
特别是对于女性而言。
她们是人,一撇一捺写出来的、堂堂正正的人,不是资本家生育的工具。
“小老板,”明溪勾唇轻笑,“现在就看你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
“当然,我更喜欢你下得去手。毕竟,我的书和红酒都在事成之后。”
下得去,玩木被抵制,市值缩水,股价暴跌,还要花费大价钱公关。
下不去,玩木安然无恙,私下里的事永远不会被摆在明面,老爷子也不会因为私德有亏就更换继承人。
听出她语意中的调侃,宋酌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明溪意味深长道:“小老板,不破不立呐。”尾音上翘,仿佛一个钩子,钩的宋酌心痒难耐。
良久,宋酌低声问道:“你说你要以牙还牙,你还打算做什么?”
明溪微微一笑,选择忽视这个问题:“我希望这件事等我毕业后再曝光。”
她还有大半年的大学生活,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她的学业。
明年六月正好是宋酌被送出国的日子,也是玩木彻底移交陆争鸣的日子,会有很多媒体、包括官方媒体都会出席。
在那种权力交接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忍受,任谁都会孤注一掷。
—
提着小米粥推开病房的门,明溪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宋酌那句打断他的右手骨还真是客气了,陆争鸣额头上围着一圈白纱,嘴角也挂着伤,现在还在昏睡。
秘书守在床前,看见她来自发让出位置。
男人嘴唇轻张,低声呢喃:“曦曦,曦曦……”
秘书凝视坐在床边的女孩,她真的很厉害,竟然能让陆先生在这种情况下还一直念着她。
秘书慢慢说:“陆先生一直在叫沈小姐的名字,所以我贸然通知沈小姐,希望沈小姐不要见怪。”
说完他走出病房,豪华的私人病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书雅,我的书雅……”男人意识不清,改口唤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明溪讽刺地笑出声。
他还真是心胸宽阔,一下子住了两个人进去。
明溪给秦书雅打了个电话。
“沈小姐找我有什么事?”秦书雅正坐在酒店的大床上投简历。
明溪口吻嘲弄:“想让你听听一些话。”她把手机放在陆争鸣嘴边。
“曦曦,我最喜欢的曦曦……”声音传进秦书雅耳朵,她不自觉握紧鼠标。
下一秒。
“书雅,不要走……我的书雅,我深爱的人……”
明溪拿回手机:“秦小姐还想再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