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酌扯着嗓子大喊:“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很大,沈母放下筷子走到阳台,然后连忙朝沈父招手:“她爹快来看,小酌来了。”
“真的啊?”沈父凑了个脑袋过来,一家三口排排站。
沈父对宋酌的印象不错,二话没说打开楼下门禁把人放上来,宋酌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客厅。
“半年没见,阿姨又漂亮了。”讨喜话宋酌张口就来,说得沈母心花怒放。
沈母摸着脸直笑:“人都老了,哪里又漂亮了,小酌别骗阿姨。”
沈父勾着他的肩膀坐到餐桌前:“来得正好,陪叔喝酒。你阿姨和曦曦都不会喝酒。”
宋酌闻言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溪,似笑非笑:“原来曦曦不会喝酒。”
明溪面不改色夹了个饺子蘸醋,轻应了声。
沈父喝的那可是度数高又辣喉咙的白酒,和入口醇香的红酒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吃完饭,不知道宋酌是真醉还是假醉,他倒在餐桌上怎么也叫不醒,沈父只好搀扶着他往客房走。
坐在沙发撸猫的明溪看得十分真切,趴在沈父背上的宋酌小碎步迈得飞起。
他根本就是装醉。
不过,明溪没有揭穿他的打算。
第二天,酒醒后的宋酌没有理由再留下。
他本想在小区对面的酒店住下,没想到酒店竟然放假三天,宋酌只好住进他在Y市的房子。
等到酒店复工后,他又住到小区对面的酒店,只可惜没蹲到明溪出门。
时间一晃而过,不长不短的寒假结束,明溪在沈父沈母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登上返回S市的航班。
大四下学期就彻底没了课。
明溪除了完成毕业论文,就是和同学排练毕业汇报演出,又或者是抽空应付一下陆争鸣,调和她枯燥乏味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保持到她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书的那天。
拿到相关证书后,明溪搬离长大宿舍,住进S市舞剧团提供的单人宿舍,正式成为舞剧团的一员。
“恭喜你得偿所愿。”宋酌等在舞剧团大门前为她祝贺。
明溪收下他的祝贺,同时问道:“还有多久?”
宋酌知道她在问什么,沉默了一下,回答:“十天后。”
十天后,玩木被彻底移交给陆争鸣。
明溪淡淡点头:“是该做个了结了。”
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坠落,陆争鸣一定永生难忘。
—
陆争鸣下午就等在明溪的宿舍楼下,为的是接她前往酒会场地。
他坐在后座,意气风发望向来人:“曦曦,老爷子那边我已经解决了,他不会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明溪勾唇轻笑:“恭喜陆先生。”
陆争鸣听见她的称呼,暧昧道:“今日过后,我更希望你唤我一声争鸣。”
明溪转头看向沉浸在就要成功的喜悦中的男人,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他失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那一定有趣极了。
抵达会场,陆争鸣贴心地为她拉开车门。
作为陆争鸣的女伴,明溪挽着他的胳膊慢慢走进会场,一路上恭维祝贺声不绝于耳。
“大哥。”熟悉的玩世不恭语气从身后传来,才进入会场的两人一起转身。
宋酌鲜少打扮的如此正经。
他一般不是穿着一件宽松卫衣就是夹克衬衫,轻易不穿西装。
今天他穿了一身熨烫平整的藏青西装,就连最不愿意被束缚的脖子都系上领带。
然而这些并不是陆争鸣露出震惊表情的理由,让陆争鸣感到惊讶的是挽住他手臂的那个人——秦书雅。
她怎么会来这里?还成了宋酌的女伴。
陆争鸣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惊慌地看了眼明溪。只见明溪面带笑意,似乎并不认识秦书雅。
宋酌走到明溪身前,笑道:“沈小姐,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女伴,秦书雅,”他又对秦书雅说,“这位是沈曦,大哥的女伴。”
明溪莞尔一笑,伸出右手:“秦小姐。”
秦书雅回握她的手,亦是笑道:“沈小姐。”
前女友和准现女友见面,陆争鸣脸色变幻莫测。他威胁地瞪了眼宋酌,警告他不要生事。
宋酌只当看不见,视线来回扫过明溪和秦书雅,装作不经意地感叹:“咦,沈小姐莫不是秦小姐的妹妹?”
秦书雅莞尔一笑,朝明溪伸出手:“我要去拿点心,沈小姐和我一起去吗?”
明溪将手搭在她的手心:“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陆争鸣没理由阻止,只好眼睁睁地看秦书雅带着明溪离开。
他薄唇紧抿,周身气压很低:“我想,你需要给我个解释。”
宋酌顺手端起一杯香槟,轻嗤一声:“为什么要解释?”
“秦书雅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女伴?”陆争鸣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宋酌举杯晃了晃,调笑道:“虽然大哥和书雅嫂子分手,但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请她来救场很稀奇吗?”
“难道大哥想看我没有女伴吗?”
陆争鸣咬牙切齿:“你明明知道她是……”
“恭喜陆先生。”
陆争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匆忙换上微笑,与祝贺之人颔首致意。
等人走远,陆争鸣低声威胁:“但愿曦曦什么都不会知道,否则这辈子你别想回国。”
第83章 舞者17
花团锦簇, 人来人往,水晶吊灯折射出烨烨光辉。
宋酌目不转睛,口吻嘲弄:“好好歹歹, 书雅嫂子和你在一起九年。”
旧爱新欢,做不到左右逢源,偏向的自然是那个“新”字。
可在最初,他的打算也不过是利用而已,何来喜欢。
手掌压住宋酌的肩膀, 陆争鸣不想辩解:“书雅那边, 是我对不起她。她要什么补偿,我都愿给。”
停顿片刻, 他手上力道加重,继续说:“曦曦这边, 我不愿意放手,我只要她开心。”
“所以你为了她, 和老爷子对抗半年, ”宋酌掰开他的手掌, “就为了她能开心地登上舞台。”
陆争鸣眼眸半眯,回忆起半年前的那天。
他和她被摩天轮带至高空, 满目繁华,她慢慢起身。
一截素白的指虚浮于他的唇, 若有若无的触碰将观感无限放大,呈燎原之势。
看见他一点点痴迷,宋酌眼神轻蔑:“这些话你也对书雅嫂子说过。她信了你,然后落得这个下场”
陆争鸣微恼:“曦曦和书雅不同。”
宋酌整暇以待。
陆争鸣淡淡扫了他一眼:“曦曦始终坚持做自己, 而书雅……她到底还是变了, 不像从前意气风发。”
秦书雅会变,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不够爱。
于是宋酌发出嘲讽的笑声:“书雅嫂子毕业名校,手握不知道多少个offer。我还记得当初大哥是如何恳求挽留,说要一辈子对她好。”
他这句话算是戳到陆争鸣的心窝子。
对于他这种自诩深情的人来说,最听不得一句实话。
他之所以会变心,都是秦书雅在他受伤后冷漠无情,都是因为秦书雅一走了之。
陆争鸣怒道:“事情已经发生,人的心境会变。如果你真为书雅好,就不要激怒我,磨去我对她最后一点愧疚。”
“怎么会?”宋酌云淡风轻地递给陆争鸣一杯香槟,“以后我也要在大哥手下讨生活,哪里有空替别人打抱不平。”
杯酒相碰,宋酌挑眉:“大哥,等会见。”
宋酌绕过人群,不知去往何处。
陆争鸣在原地停留,四处张望搜寻明溪的身影。
宾客从他身旁经过,见他一人,便围上来恭喜庆贺。
陆争鸣一时无法脱身,耐着性子应酬宾客,视线却不停在人群中穿梭。
秦书雅和女孩待得越久,他的心就越慌。
如果秦书雅秉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原则,把事情原委说给她听,她还会不会原谅他?
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他对她就存在欺骗。
但除了最初的欺骗,他扪心自问对她不错,她的要求他几乎全部满足。
他为了她和老爷子掰扯大半年,最后逼得老爷子松口,再不管她工作与否。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一点点欺骗,或许也不算什么。
陆争鸣努力说服自己,强压下七上八下的心,面带笑容与宾客推杯换盏。
坐在角落里的秦书雅将陆争鸣的表现尽收眼底。
说恨也不恨,说不恨却又意难平。
她轻晃杯中酒,慢条斯理问:“你猜等会儿他找到你,会和你说什么?”
明溪正在吃甜点,随口回答:“我猜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和我说了些什么。”
据陆争鸣说,会场中的甜点是他特意准备的低糖甜点,像她这种需要保持体型的也可以敞开胃口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停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眼前蓦地一暗。
明溪抬头看去,高大笔挺的身影挡住水晶吊灯的光线,刚才还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陆争鸣站在她面前。
秦书雅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平静地扫了眼陆争鸣,冲明溪笑道:“学妹的男伴来了,我也要去找我的男伴了。”
明溪挥了挥手:“学姐慢走。”
陆争鸣目送秦书雅离去,将西装裤往上提了提。
他坐到她身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她都聊了什么?”
果然问的是这个。
明溪放下甜点:“聊了很多,”她脑袋微偏,“原来宋先生的女伴是我的学姐,听学姐说,她和你还是同班同学。”
陆争鸣一怔,微不可闻地点头:“就聊了这些?”
正巧侍者路过,明溪从沙发上站起,端起一杯香槟,意味深长:“还有其他的一些事。”
“你不要听她胡说,”陆争鸣登时急了,跟上明溪的步伐,“从前我就说过宋酌不满我,她作为宋酌的女伴,肯定想挑拨你和我的关系。”
明溪回头睨了眼陆争鸣。
他和秦书雅就算不是和平分手,秦书雅也没对他死缠烂打。
这么说一个陪伴他九年的人,还真是没品。
“你怎么会这么想?”明溪奇怪道,“书雅学姐听说我进入S市舞剧团,说要给我捧场,根本没有提起你和我。”
听她这么说,陆争鸣稍稍安心。
他缓了缓语气,解释道:“老爷子要送宋酌出国,他不肯去,我是害怕他今天闹事。”
“陆先生这话就更糊涂了,”明溪轻抿一口香槟,言辞间毫不客气,“我虽和书雅学姐没聊多久,从她谈吐也知她为人正直。”
“陆先生作为书雅学姐的同班同学,和她有同学情谊在,自然知道她的为人。陆先生如此想她,这分明是迁怒。”
陆争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曦曦,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不要闹了好不好?”
明溪垂眸,鸦羽般的眼睫不停扑扇:“明明是陆先生先来问我,现在倒成我在闹。既然陆先生认为我闹脾气,那我走就好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陆争鸣连忙攥住她的手腕,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他轻叹一声,“曦曦,我们不要因为别人闹不愉快。”
“陆先生,老先生到了。”秘书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陆争鸣点点头,转头看向明溪:“和我一起去见老爷子。”
明溪把头扭到一边,轻哼一声:“不去。”
陆争鸣哑然失笑:“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到底是老爷子。”
明溪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自己去,我正好有点头晕,去阳台吹吹风。”
温软的手指隔着西装布料覆在背脊,陆争鸣觉得他一定中了降头,仅仅是这样,酥酥麻麻的快意便涌遍全身。
“那你在阳台等我。”陆争鸣捏了捏她的手心,和秘书走向会场入口。
明溪半眯着眼送他离去,宋酌和秦书雅相伴走到她身边。
宋酌单手插兜,装模作样惋惜道:“他从巴黎空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今夜不仅是他接任玩木的庆贺会,也是他准备向你求婚的日子。”
明溪蹙眉:“男女朋友都不是,就直接求婚了?”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宋酌嗤笑:“毕竟他以为你也爱着他。”
对于陆争鸣没来由的自信,宋酌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滑稽。
“我真期待他知道珍藏的针织兔子,是你顺手在路边摊买的后的表情。”
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抓了把系得规整的领带,宋酌不耐烦地晃了晃头。
秦书雅听后一愣:“丑兔子不是你织的?”
明溪眨了眨眼:“秘密。”
不多时,陆争鸣陪伴拄着拐杖的老人和宋女士走进会场。
老人一面和媒体招手,一面慈眉善目地和聚拢过来的宾客打招呼。直到他看见小儿子和长子的两个女人并立,笑容慢慢消失。
说实话,他更喜欢长子的前一任女朋友,聪慧大方,温婉贤淑,恪守本分。
只是有一点不好,她不能自然受孕。
但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不能自然受孕也不算大事,大不了做试管婴儿,或者直接让长子和别人生一个。
总归,他只要陆家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