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负责躺赢——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1-08-18 10:31:29

  因着昨夜又守岁,今晨起得又很早,兴奋劲儿过去后,弘昼很快睡眼惺忪起来,被耿氏和嬷嬷打包回去睡觉了。
  “弘历,你困吗?”
  宋嘉书就见这孩子点点头,然后道:“额娘看着我睡吧。”
  弘历每次一说这话,宋嘉书就觉得,这孩子又变成了个大人,熟练的甩开身边的人,要跟自己进行交流。
  果然,弘历躺在床上,对额娘说了这几天前院的事儿。
  阿玛是怎么问他跟弘昼的,又是怎么对弘时的:“阿玛没有再像原来一样时时叫三哥在跟前,而是叫他年节下自己好生温书。”
  宋嘉书摸了摸弘历罕见的有头发的脑袋,觉得眼里和心里都有些发酸。
  这样下意识的揣测别人的一举一动,琢磨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跟她当年寄养在亲戚家有什么区别呢?可弘历揣测的这个人,不是什么亲戚,是自己的亲爹。
  偏偏历史也证明了,这样揣测是对的,是能保住自己命的。
  说句被说烂了的话:上帝给的礼物早就被标好了价格。
  而且这还是对于幸运的人,上帝给了你礼物,标了价格。还有些倒霉的,上帝给的是磨难,最终苦涩的结果也不会少收钱的。
  “弘历,听你阿玛的话,只听你阿玛的话。外头的叔伯除了你十三叔,一个也不要理会。”
  叮嘱完宋嘉书又笑眯眯:“不过弘历早在额娘说之前,就都明白也都做到了不是?”
  弘历仰起脸:“嗯,弘旺堂兄来跟我和五弟说话来着,问起了额娘安好,还问起了李侧福晋。”
  宋嘉书算了算,弘旺也才九岁,八爷的独苗苗。
  弘历便道:“我都只说额娘身子好,李侧福晋生着病,好久没见了。”
  弘历又想起这回所见的诸堂兄弟。
  他们有嫡出,有侧福晋所出,也有跟自己一样,是王府格格所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弘皙堂兄。
  宋嘉书听着弘历的话:在他口中,堂兄年纪又长,又是皇玛法亲自抚养,每回都是他带着众兄弟们行礼,谈吐有致,气度不凡。
  宋嘉书想想也觉得弘皙这孩子艰难:这世上所有的极致荣与辱他都经历过了,如今还要在这样的一位圣明烛照的皇帝眼下过日子,自然气质不同。
  二十来岁的年纪,既有龙子凤孙鞠养深宫的气度,但又因阿玛为废太子而有一种沉定从容。
  弘历到底也是个孩子,说到这会子也困了,朦胧道:“额娘,以后我也好好读书,皇玛法说不定也会看重我。”
  宋嘉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会的,会有那一天的。”
  弘历沉沉睡过去,宋嘉书给他掖了掖被角。
  她又想起弘历刚才用羡慕又带点憧憬的语气说起的弘皙。
  宋嘉书记得,乾隆年间第一场大案,就是弘皙谋反案,株连甚广。眼前的孩子将会冷漠的处置掉他如今还羡慕的堂兄。
  彼时,他们的身份已经是天渊之别。
  ——
  新的一年,京城还是有些沉郁之气。
  把皇上从嫡母过世的悲痛中唤醒的依旧是正事。
  福建总督满保上折子,请求要增数百营房炮台,加强海防①。因数目要求庞大,并不是件小事,康熙爷手里是收过台湾的,于是对海防很是重视。
  他自己忙不算,还把儿子们拎过来挨个让发表政见。
  四爷进宫的时候陡然增多,与隆科多见面的机会也多了些。
  自打康熙五十年,隆科多做了步军统领和领侍卫内大臣后,也算是宫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这位置不好做,从前做过的费扬古、凯音步、托合齐等人善终的不多。
  皇上能让他一坐六年,跟他是孝懿仁皇后的弟弟自然也分不开。
  而四爷作为孝懿仁皇后曾经的养子,从前跟隆科多走的近点,皇上也不在乎。不过自从隆科多做了领侍卫内大臣,负责皇上的安全后,四爷很明确的在面上跟隆科多保持了让人放心的距离。
  但能时不时跟他本人见个面,眉眼之间那种默契,也让四爷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经常见隆科多,让四爷觉得安稳,但经常见皇上,却让四爷暗暗心惊。
  皇阿玛老了这件事情,所有皇子都有共识,否则怎么敢暗戳戳搞事情。搁二十年前,他们想私下栽培点势力,也要看势力愿不愿意,那时候哪有官员肯背着皇上死心塌地上皇子的贼船?
  也就是一个索额图跟着太子,一个明珠跟着大阿哥,还都被皇上摁灭了。
  如今各皇子能盘踞起来的门人势力,绝大部分就依靠着皇上老了这件事。
  大家都是人,虽然觉得圣明天子很好,也知道要忠心。但大家到底都是凡人,是凡人就要吃饭就要有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及家族后代,早点搞搞投资也是好的嘛。
  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混吃等死不要紧,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人人都知道天子老了,大位之定就在这几年了。
  可四爷这段时日看到了,一个大权在握,对弄权了然于胸的老年天子,杀伤力是多么大。
  尤其是在三月份,皇上裁了起居注衙门后,四爷的感触就更深了。起居注记录皇帝的起居一应事务,自然包括谕旨,自汉武帝就有了,千百年延续下来,如今居然被乾纲独断就给撤了!②
  是真·乾纲独断,没有人上书建议,皇上也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把意思通知了六部,让他们商议个章程出来。
  众人: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您老都定了要裁了,裁就完了。
  四爷敏锐的察觉到:从去年皇阿玛病后的圣谕,字句言明真切,到如今直接裁掉起居注衙门,这是一个皇帝不愿意被史书拘束描画,或者说想要让史官按照他的意思来书写他的一生。
  这样的皇帝,谁又敢这时候再违逆他一点?
  官员们原也是有骨气的,往前头数,多少朝代官员挂印而去、力扛皇帝,但那起码能青史留名,现在简直是死了白死啊。
  从皇子到朝臣们一片寂静,按着皇上的意思开始办公,把起居注衙门这个公务员机构给‘咔嚓’裁掉。
  四爷回府后,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往年氏处走了一趟,跟解语花吐槽了一二:“皇阿玛这般行,岂不是将从前的圣明都勾倒了?”
  你能裁掉这个起居注衙门,难免不让后人怀疑从前的起居注也都是你能修改的。
  要知道,为了史书公正,起居注是皇帝不能碰的。
  当然,历史上也有强横的皇帝:管你能不能,老子说能就要能。比如唐太宗李二凤同学,就是要看,宰相房玄龄没法子,只能让步,不知为此挨了后代史官多少口诛笔伐。
  四爷叹道:“昔年唐太宗不过垂问臣子略看一二,都让世人诟病,皇阿玛……”这直接取消了起居注,将来后人又该如何议论。
  何况大清本就是外族来统治汉人,思想不同,更不知将来汉人刀笔如何评说了。
  四爷想想就憋屈。
  这怎么能取消呢!
  要是自己,会……四爷如今已经很习惯想一想,自己作为皇帝要怎么做了。要说前些年,一冒出这个念头还会惶恐,如今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年氏不肯做后宅蒙着眼的妇人,想做解语花,于是自己也常向母家打听一些朝堂之事,在思想上就很能跟四爷交流。四爷这样出神,她基本上就知道四爷在想什么。
  不过事关皇上,有的话她不能出口,四爷也不能出口。
  于是只在旁温婉道:“爷孝心虔诚,担忧圣上。”
  四爷听了她的声音回过神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四爷就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近来身子如何?”
  年氏也回握四爷的手:“爷放心就是。”
  四爷道:“皇阿玛已经定了,四月里再次大封六宫,宫里又要添几位主位,到时候少不得你要跟着福晋进宫请安拜贺,总要养好了才好。”
  皇太后的丧仪后,年氏又有些劳乏过度,才将养过来,眼见得又要入宫了。
  年氏看着四爷关心她,就觉得什么病痛烦恼也没了。
  ——
  “四爷又歇在东大院了?”
  宋嘉书罕见的支着腮开始发愁,那她肯定是不能派人去找四爷了——要是四爷在前院,太监还可以去一趟,但在别人的院子里,尤其是年侧福的院子里,派人过去请四爷那就是找削了。
  她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四爷,倒不是她忽然开始想要争宠了,而是客观条件逼迫的。
  凝心院的兔子,泛滥了。
  这三对六只兔怀第一胎的时候,人人都觉得新鲜可爱,但当半年过去,从六只兔子繁衍到一百零六只兔子的时候,整个凝心院都崩溃了。
  宋嘉书也懵了:她没养过一对兔子,还真不知道兔子成年后一个月一窝,月月生月月生,把她直接给生懵了。
  于是凝心院的篱笆不断扩张,如今几乎要占走半个院子。宋嘉书每次走过路过,看到一百多只兔子都眼晕,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要她说,这衣服上也不用绣什么百子千孙、石榴葡萄象征多子了,直接就绣兔子!
  兔子物种入侵的问题必须解决。
  只是这兔子属于四爷赏的。
  虽说四爷还不是皇上,杀了他赏的兔子算不上损毁御赐之物,但在雍亲王府,县官不如现管,四爷的话比圣旨还要管用。就算宋嘉书想直接拿它们当盘菜,大膳房都不敢收。
  宋嘉书只能去请教四爷处理方案。
  无奈四爷这些日子忙,一回来就往福晋处转一圈,然后就驻扎东大院了,这两处都属于禁区。
  宋嘉书为了兔子发愁,白南却是为了她发愁:格格的心思怎么不往正道走呢。
  只是这话平时不好贸然劝,如今见格格为了兔子发愁,白南见缝插针的‘忠言逆耳’:“格格您看,若是您得宠的话,还用为了几只兔子发愁?您不请四爷也常来,处置兔子还不是一句话的功夫?从前爷在咱们院里喝酒,瞧着待格格也好,只是格格不肯冒头。”
  言下之意,爷明显愿意在这儿喝酒说话,您倒是经常去请啊,去争宠啊。
  宋嘉书翻了手里的一页书,嗯了一声。
  白南急的要吐血。
  怎么任凭自己磨破嘴皮子,格格就是不干呢。
  宋嘉书当然不干: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得了解自己的老板再思考前途问题。
  四爷这样的人,明显就是讨好他的要求极高,但得罪他的底线极低的那类难缠的老板。
  这样的老板,要是没有做他心腹的水准,最好就踏踏实实干活,不要舞到他跟前去搞什么幺蛾子。
  假如四爷是一块地盘,那就是极其难攻,攻下来却又很难守住的那种!
  何况她也看的明白,年侧福晋对别的都不怎么在乎,也从不爱给旁人使绊子,管别人的闲事,看起来比李氏好相处多了。但宋嘉书非常明白年氏的逆鳞——跟她抢四爷的心,那她可是要悍然反击的。
  这位动起来的杀伤力,绝对是要命的。
  白南看主子不求上进,自己急一会儿也就认了,反而还安慰起了宋嘉书和自己:“格格这样安生过日子,爷看不见,福晋也是看得见的,凡有分赏,咱们凝心院都是格格里的头一份。”
  宋嘉书继续翻书:果然只要她不搭腔,白南自己就圆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谁能想到,逼我争宠的,是兔子。
  ①:从福建浙江总督满保疏言,为加强海防,修葺福宁州沙埕等处炮台、城寨,在浙江平湖乍浦等五十处安设炮位四百六十门,添造营房,派兵分防巡守。
  ②:汉武帝置史官,除太史令外,还在宫中置女史之职,以记皇帝起居,故有 《禁中起居注》。康熙爷五十七年,把这个衙门直接给撤了。康熙帝谕示大学士等:“今观记注官内,年少微员甚多,皆非经历事体之人。伊等自顾不暇,岂能详悉记朕之言?或有关系大臣之事央求于彼,即行任意粉饰,将朕之旨愈致错误,不能详记者甚多。记注之事关系甚重,一言失实,即启后世之疑。即如赵熊诏,亦曾私自抄录……此衙门甚属无益。尔等会同九卿,将作何裁撤之处,详议具奏。
 
 
第39章 解决
  一时屋里没了动静,宋嘉书吃点心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白宁呢?好久没看见她了。”
  白南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在外面带着小白菜,给兔子点名呢。格格也知道,隔两天就得多新兔子。”
  宋嘉书叹了口气。
  好在康熙爷砍了起居注衙门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后宫,开始准备新一轮的大封六宫。前朝除了礼部和内务府忙的要命,旁人都得以松了口气。
  四爷回府的时候多了起来。
  没过两天,宋嘉书终于打听到了四爷歇在前院,忙忙派出小白菜,带着点好的兔子名册,去向四爷汇报。
  小白菜在门口遇到了守门神苏培盛,连忙打千儿:“苏爷爷。”
  苏培盛从小跟着四爷,如今也才四十多岁,但这府里除了极个别的太监,见了他都上赶着爷爷、爷爷的,叫声爸爸都嫌不够恭敬。
  虽则是个太监,熬到他这个地位,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子孙满堂了。
  苏培盛脑子也好使,府里的人他基本都认得,一看,这不是凝心院的小太监吗。
  他跟着四爷久了,揣摩四爷的喜好最为真切。
  他眼睛透亮,知道若是论起恩宠来,这府里年侧福晋自然是当仁不让头把交椅。但在爷心里,府里其余侧福晋、格格和没名分的侍妾们还是有个评价高低之分的。
  托赖李侧福晋和三阿哥自毁前程的种种举动,如今四爷倒把四阿哥五阿哥看的更重些。
  两位阿哥的生母自然也母凭子贵水涨船高。
  尤其是钮祜禄格格,四爷这些年对她虽非情深意重,但也从没对她说过‘不好’二字,尤其是这两年,四爷年节下从前院赏东西,这位格格都是上等份儿。因此,苏培盛对凝心院一贯是客气和气的。
  兼之钮祜禄格格又不爱争宠,从未往前院额外送个手帕送个点心的来争宠,所以她院里罕见来个人,苏培盛都有些奇怪,对小白菜也是和颜悦色的:“钮祜禄格格有事?”
  听了的小白菜的来意后,苏培盛忍着笑准备往里报,还特意卖了个好:“一会儿爷准了,你进去就是,只是别畏畏缩缩的,爷喜欢说话利落的人,别给你家格格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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