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攻过后,很快有人注意到这位主帅,于是集中火力专攻他一人。
一时间数以百计的长刀银光闪闪似雨般他桶来,湛寂飞身踢开白马,手中长/枪如影随形、花样百出,平挡在数十人胸前,再猛力一阵,山呼海啸般力度震得敌军人仰马翻,纷纷滚出数仗之远,直将地上砸出巨型大坑。
与此同时,也有自他后背偷袭而来的,几十把红缨枪犹如捕猎般的直插他后背,只见他长手绕到背后,握着银枪猛力一转,对方手里的兵器便被搅做一团,再趁势飞身而起,无影连环腿一路踢过,一连几十人不敌那般强力,纷纷倒在了泥潭中,水花直溅三尺之高!
淳离刚率兵前来,险些被飞奔过来的人砸翻,他随手猛力一挥,将自己方士兵弹开,又侧身悠然躲开喷溅过来的泥水,长刀出鞘,一脚蹬在马背上直朝湛寂杀去。
这厢显然早有准备,毫不退缩应上他削铁如泥的狂刀,只是刹那,周遭便被两人打得面目全非,地面堆坍塌,玉树拔根而起,就连雨滴,也成了他们攻击对方的致命武器。
正面攻击,淳离不是湛寂的对手,但他有忍术,忽而前忽而后,招数神出鬼没。
两人不是第一次交手,湛寂早已吃透他的路数,单凭敏锐的判断力和反应力,也能将对方的位置拿捏到七八成。
百招过后,两人直接打出了包围圈,淳离因为穿了金丝软甲,湛寂的□□刺不穿他,遂改而攻脚,淳离急急后退,却因对方速度太快而被划伤,霎时间鲜血直流。
浓雾之中,是他们忽明忽暗的交锋轨迹,又是百招之后,双方对拍了一掌!
“轰轰轰——”周遭飞沙走石乱石穿空,场面乱作一团。
淳离双脚落地长靴滑行数仗后,方勉强定住自己,扭头喷了口心头血,才缓缓抬眸望去。
来人独立于千军万马之间,虽然这样形容敌人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一分为二来说,湛寂一旦穿上盔甲,就好像专门为这场战役而生似的。
过往云烟都是序章,仿佛这里才是他的起点,才是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湛寂如一头被惊醒的雄狮,每抖一下身上的鬃毛,都能吓得周遭围的士兵浑身颤抖。
有的人肃杀的眼神是酝酿出来的,而他不是,只要不说话,每一个举动,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感觉,在淳离十五岁在清音寺初次见他时,就一直缠绕至今。出家为僧,只是他的处世之道变了,而对他整个人性格的磨炼,却一点作用都不起。依然孤傲,依然凉漠。
他盯着眼前人看了又看,笑着喊了声:“师叔,果然是你!”
湛寂嘴角溢血,扫视了一圈,见自己的兵紧紧跟在身后,才飞身策上马,望了过去,自喉咙里挤出个不咸不淡的“嗯”字!
这字既占尽便宜,也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淳离又是温婉一笑,“我好像又一次中了你跟静好的计,下次不使这招了。”
带出来的兵一路厮杀,凭借顽强的拼搏力大挫敌军锐气,场上死伤无数,细雨也在此时越下越大,冲刷着湛寂身上的血渍,顺着他狭长的下颚线,一路流进里衣,淋湿了萧静好送他的衣裳,浸在他伤口上。
湛寂却浑然不觉,微微蹙眉,勒马直勾勾盯着对方,扬声道:“没有下次了,此处,将会是你的埋骨之地!”
众士兵听罢,士气高涨,纷纷拿起武器,高呼,“柔然贼子,滚出去!杀!”
“杀!”
“杀!”
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趁士气高涨,随着湛寂一声令下,战斗再次一触即发!
淳离本来稳坐钓鱼台,这下也禁不住狐疑,他到底带了多少兵来?为何这般大胆嚣张?又回头去看远山的火把,密密麻麻犹如星星,这让他更是忐忑。想着这或许是对方虚张声势的计谋,又纠结若不是又该如何应对!
猛攻之下,无数锦旗举起又倒下,南齐军在褚凌寒的带领下,如发狂的猎豹,打得对手人仰马翻。
凛风呼啸,长/枪之下,皆是亡魂;暴雨如注,两军相撞,一路火花带闪电!
湛寂以五万兵力对淳离所带的十万大军,整个雍州成外的山谷,夜幕之下人头攒动,无数人倒下去再也没起来,无数人补上却继而又倒下。
就在敌我双方正激烈缠斗之时,淳离的又一部下匆忙奔来,说西面守军糟袭,首领被杀,粮草被烧!
他此行军共分三波,敌后方,敌前方,和粮草军。这让他不得不迅速抽身,在诸多将士的掩护下,转头去接应那边。
待淳离调兵遣将救回部分粮草时,又听闻主营地被占!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响,一个湛寂,究竟带了多少人来,他始终不得而知,但这绝对打破了他快速拿下雍州的所有计划,不得已只得召集军队连夜拼命往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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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厮杀的代价,南齐军伤亡也不小,夜幕之下,湛寂仰头,任凭雨水拍打在脸上,为牺牲的战士们默哀。
他满脑子都是萧静好,她的江山,他终于给她守住了,这一世,她不是孤军奋战。
几翻声东击西后,南齐军终于占领了柔然的窝点。
百里烨重新打开城门,亲自迎接镖旗将军,欢呼道:“看不出来了啊,做了这么多年的和尚,你竟还能发挥得如此好,让我们这些专业的如何安身立命?”
他勉强笑笑,对他们来说,他上一次作战停在十一岁,可对他自己来说,那漫长的几十年,这点战事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他前世不仅征服了柔然、北魏,甚至还打到了及北地区,僵域宽到根本管不下,最后只得还给人家。
“你受伤了?”百里烨见血水顺着他手腕淌,惊道。
“无妨,小伤。”他后知后觉,淡然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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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鲜血,白骨,在萧静好的脑子里来回闪现,她看见湛寂身负重伤,臂膀被削去了一半只余下血衣残袍在风中摇晃,眼睛也被刺瞎了,蒙着块黑布,孤独无措地摸索着前方的路。
可他面前是个深渊,再继续走就会万劫不复。
“师父,师父……”
她惊呼,想迈过去拉他,却不论如何也过不去,她顿时心急如焚,哭天喊地,“褚北,别走了,快回来。”
他似乎听见了喊声,顿了一脚,可没隔多久又往前走去。萧静好尖叫,捂着眼不敢看。
白影坠下之际,她只觉魂都被抽走了,骤然惊醒,才发现是个噩梦,即便是梦,她心心头仍止不住地颤抖,呆立良久,始终缓不过神。
举目四望,诺大的殿中空无一人,寒风拍打这窗棂,发出呜呜的怒号。
他已经奔赴战场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她白日里忙忙碌碌,一要保证前线粮响供应充足,二要提防内政有人图谋不轨,这其三,便是夜深人静时的担惊受怕,最怕听到一星半点关于他不好的消息。
虽然目前传来的都是捷报,南齐军已经控制了主战场,正竭尽全力将柔然军追赶回去,但她还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点,像今日这种半夜惊醒便再无睡意的情况,简直是家常便饭。
天将蒙蒙亮,满琦就进宫向皇上禀报粮草筹备情况,见到人时,她吓了一跳:“皇上,臣不过离京几日,你怎么憔悴至此?”
萧静好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放下手中奏折,说道:“朕无妨,粮食筹备如何?”
“多亏了陛下的先见之明,自那年雪灾后主动屯粮,基本能挺过这个寒冬了。
边关战事吃紧,好在百姓们也识大体,纷纷响应号召,极力慷慨解囊。”
满琦的语气逐渐转低,“但是,来年春天,或许就有些困难了。”
她批奏折的手顿住,面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不怕,届时朕自有办法。”
其实,她目前没有办法,只是她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自乱阵脚。
满琦像吃定心丸一样,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
“出去走走吧,”萧静好起身,自然而然挽着她胳膊肘,“多日不出殿门,我腿都抽筋了。”
“时时这样?”满琦扶着她出了门。
“不,也就这几日,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她出门左拐,往御花园走去。
“皇上要保重龙体,待国师回来,若见你这副模样,只怕该心疼了。”
“知道啦,就你瞎操心。”
又是一年白雪,皇城上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两人静静踏雪而过,御花园寒梅怒放,花蕊上甚至还有白雪覆在上面,它们却不畏风寒,傲然而立。
萧静好静静望着,喃喃道:“若只是赶跑柔然军队,他们现在就可以凯旋了。但如今已打进了敌国腹地,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她叹气:“若不打仗,你跟路大人只怕婚都成了。”
满琦一头跪在地上,“陛下,国难当头,岂能只谈儿女私情,待他荣归故里,臣再嫁给他亦不迟,臣,等得起。
再者,虽说打进柔然腹地,但臣听说凡我军所到之城,主帅下令不得滥杀无辜,主动投诚者宽松对待,并未造成无谓的牺牲。”
这倒是真的,湛寂虽将战场转移到柔然的国土上,却未伤及无辜,这应该是他最大限度的保护了。
她定定望着地下之人,君君臣臣,她们再回不去了,她想叫她一声满姐姐,可即便她喊,只怕她也不敢答了。古往今来,为帝之路,果然都大同小异,就算她从不摆架子,下面的大臣也不可能跟她一样随性。
愣了好半响,她才躬身将她拉起来,“你跟陆大人都是为国为民,朕一定给你们举办一场举国欢庆的婚礼。”
“多谢陛下!”
满琦起身,不曾想却被人重重砸在了自己胸口上!
“皇上!”她立即扶着静帝,吓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没事,我没事,最近总觉头晕目眩,应该是没休息好。”
萧静好揉着太阳穴,摇摇晃晃的,说话也有气无力。
满琦见她症状严重,皱眉道:“您,多久没来月事了?”
她轻轻“啊”了一声,脸登时就红了,想了想才说:“记不得了,好像还真的好久没来了。”
“风大,我们先回宫。”满琦急道,“上一次大概是什么时候。陛下可曾记得?”
“得有两个月多了吧,最近太忙,我没太关注。”她小心翼翼说,“怎么了,我……”
“回殿,臣给你把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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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个多月都与柔然交战,战士们片刻不得喘息,直到这几日大雪封山,战事才稍缓。湛寂跟路琼之分为两个小分队,对周边地形进行巡查。
一路往北,气候越恶劣,北风呼啸,他带人路经一山崖时,下属没太注意地上有面内陆湖,在上面蹦了几下不慎跌入湖中。
只是眨眼功夫人就迅速沉了下去,湛寂瞳孔微震,忙扔出绳索牢牢将其套住,用力往上拉。
好巧不巧,正在此时,敌方的巡逻兵忽然杀出来,迅速与他的士兵展开血腥的搏杀,湛寂一手拽人,单手应对,原本打得游刃有余,不料对方直接砍断了绳索,那边一沉,人瞬间淹进了湖里,他眼疾手快飞身重新抓住,生死速度把人重新拉了上来。
也就是这分秒的空挡,被敌方钻了空子,一刀刺在湛寂腰上,白衣瞬间见了红!一刀没致死,还想来第二刀,却再也没机会,来人被他临空一脚震得心脉齐断,飞出数仗,埋进雪堆,再也没有爬出来。
战场上这种偷袭司空见惯,但今日若不是落水兵,主帅怎么可能受伤!落水兵爬上岸后嚎啕大哭,自责到了极点。
刀上有麻醉,湛寂的意识越发模糊,踉跄几步,终是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拼死将他互送回营帐时,吓得路琼之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在营帐里气得暴跳如雷,把落水的士兵骂得猪狗不如,罚军棍一百。若不是这人是他从健康带出来的,只怕这会儿都要怀疑他是奸细了。
为稳定军心,他没敢宣扬,悄悄叫来军医为其查看伤势。
望着毛毡上一动不动的人,路琼之眼眶越红,紧张到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怎么样?”他的话语有些颤抖。
军医凝眸沉思,良久才道:“不是致死的毒药。”
路琼之急了,“那怎么还不醒?”“但,此药催眠,而且……或许……”
“你他娘的放屁,或什么许?给老子治!”
军医被暴躁的副将一脚踹出了营帐。
第一天,湛寂没醒,不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醒。
第二天,敌军那边开始蠢蠢欲动,路琼之边安排人应对,边心急如焚地照顾他,湛寂还是没醒。
终于,战事在第三天全面爆发,主帅昏睡的消息就快兜不住的时候,有人从健康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信。
那信封之前路琼之见过,是皇上与主帅传信的御用信封。
生死关头,他拿着信去到湛寂床前,撕开了封信。
“你再不醒来,你这信我就看咯,有什么秘密我可不管。”
回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
他把信展开,只是一眼,整个人立在原地,欣喜若狂,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所有感觉一拥而上,不知道该羡慕嫉妒恨,还是该狂笑三百声!
“和尚,你当爹了!”
他遥着床,“听见没有,你个王八蛋,以前还以为褚家香火怕要断在你这里,没曾想你速度够快,竟然捷足先登,娃都有了,还是两!到底踩了什么狗屎运?”
“喂,你听见没?你当爹了,皇上有身孕了!双胞胎!”
“………”
好吵,湛寂感觉自己沉进了无底深渊,飘飘浮浮,想睡觉,但是好吵,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似有千斤之重。
谁在说话?谁当爹了?他心脏猛力跳动着,“砰砰,砰砰……”,是他吗?
她……她有孕了?那一刻,他惊喜万分,悲痛交加。喜自然不用多说,悲的是不能陪在她身旁,她这么爱哭,这些时日,应该哭过多少回吧。
正沉浸在喜悦中,耳边传来一句:“你要是再不醒来,将来皇上另招夫婿,届时你的孩子就成了别人的孩子,而且,还要喊别人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