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寂眉眼微皱,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问。要说悔,他悔恨的时间太漫长了,那孤独的几十年,都是他深深地自责和悔恨。
他虽没答,可她已经知道他肯定是悔的,就像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悔。
萧静好把头往后扬了一些,“你既然早就察觉到他们图谋不轨,为何不告诉我,或者直接采取点什么措施,为何非要让我自己做决断呢?是怕别人说你觊觎皇位吗?”
“是,”湛寂斩钉截铁,难得一笑道,“我并不想当皇帝。”
这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毕竟,他前世真的当怕了。
她并不知道原因,也没浪费时间再去追问。
蜡烛燃了一轮,眼看着离后半夜越来越近,分别在即,她一颗心如被油炸,恨不得将时间永远封存在这一刻。
湛寂主动褪去了她的衣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捧着她的脸吻她朱唇,轻柔又不失力度。
他问:“满琦给你把脉,有了吗?”
萧静好当场一愣,目光急急闪躲,“你,你怎么知道?满琦这个大嘴巴,羞死了。”
“有了吗?”他再次询问。
她咬着下嘴唇,嘟嘴摇头,“没有。”
他嘴角勾起一闪而过的笑意,挥手除去仅剩的衣裳,轻轻摸着她脖子上的红痕,浅声道:“那正好。”
她浑身如被电击,麻软无力,微微闭眼,头不自觉往后扬,伸手勾住他脖子,尽可能地回应着他,声音柔如水:
“此一去,千万千万要当心,我,等你回来。”
他眼眶霎时赤红一片,为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神情,将她翻过去背对着自己,猛力俯身过去。
“啊……”
萧静好忽然一阵痉挛,嘴里刚发出变调的声,便被他伸手捂住。
她爱极了这个力度,侧头,听他在耳畔回道:“等我回来。”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现在这句“等我回来”,曾有多少次,走遍万水千山都只有他们自己,历经两世,终是听见他说等我回来。
她把头埋进他臂弯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一夜,如风似狂,如痴如醉,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床单被褥,仿佛要把所有不舍和眷恋都揉进彼此的骨血里,将力气透支到极限,却仍觉不够,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短暂而弥足珍贵。
第四次换上蜡烛,他抱她进浴桶洗尽一身疲劳,水花溅了一地,扑通震响,她变了味的声音让门外守夜的宫女们自觉退去了内殿。
没听见脚步声她都不知外面还有人,萧静好又羞又恼,一头倒在他怀里,撑开水雾弥漫的眼,小脸粉扑扑的,有气无力道:
“此去边疆,刀剑无眼,万事当心,还有……记得给我写信。”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是归期,叫他如何能舍?湛寂勾过她的脸,直看近她眼底,细细说道:“好。”
她无声而笑,两手勾着他脖子,侧脸蹭过他冒出尖的胡茬,轻声在他耳畔说道:
“圣僧,适可而止。”
他显然不把这话当回事,也不愿错过这仅剩的温存时光,只到第五轮蜡烛燃尽,外面的打更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出征在即,不得已才暂且放开她。
萧静好如负释重,心脏砰砰直跳,浑身酸软无力,沾着枕头便直接睡晕过去。她真的太累了,但她明白,这是他故意的。
湛寂侧身躺在她身旁,一遍一遍描摹其轮廓,一动不动望着她熟睡的脸,上面还残存着热浪过后的红晕,勾得他一颗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怀中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才穿衣轻轻下床。
三更天一过,屋外响起咕咕的叫声,那是他即将离去的暗号。
转身之际,他再一次深深地凝望着她:
前世不够相信你不够支持你不够珍惜你,叫我如何不悔,悔没有和你站在一起,悔没有让你明白这个世上并非只剩你一人孤军作战,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头都不回就跳了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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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门“咯吱”一声被关上,纵使闭着眼睛,萧静好滚烫的眼泪仍然夺眶而出,悄无声息的夜里,是她陌陌地送别之声。
她明白,他不想看她流泪的眼,她明白,自己不能当着他面哭,否则会让彼此越发难分难舍。
她有悔,前世没能更早看破他的为难他的痛苦,否则也不会以那样的结局收尾。
幸好,今生还可以依偎。
对与错都交给了前世,过与失已然可以束之高阁。
她强忍着散架的四肢爬起来,穿好衣裳踱步出了门。
特殊安排,今夜的青龙门一守门的都没有,萧静好悄悄去到城楼上,望着不远处整装待发的褚凌寒,银甲头盔,金腰束带,长/枪在手,一马当先,那刚毅挺俊之姿,如万年寒松,又像利剑出鞘,倨傲且坚韧地勒马前行!
这,就是当世之僧,这就是她深爱着的男人,能屈能伸,从不缺英雄风范!
你在前方为我冲锋陷阵,我在后面做你坚实的后盾!等你回来。
她默默为他送别,隔着朱红色的瞭望台,眼睛不眨地望着他雄姿英发的背影,风刮伤了眼,吹出一脸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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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进黑夜,路琼之忽然扔出来一个包袱,“打开看看。”
湛寂下意识接住,借着月光打开一看,是几件衣裳和一根用香叶包着的兔儿糖。
他猛然抬头,只听同伴说:“皇上昨夜叫人传圣旨时,让人带给我叫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湛寂又惊又喜,又悲又痛,慕然回头,月色清冷,秋风里瑟瑟发寒,隔着朱红色的瞭望台,他似乎看见了她望眼欲穿的倩影。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周日都不更,最迟周二放大结局,一万五千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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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传说,权侵朝野的摄政王高泽与自己的皇侄媳有奸情!
深宫夜色,摄政王一脸疲惫进宫,次日总会容光焕发?
侄媳想吃鲜果子,摄政王不惜策马崩腾千里,昼夜不歇为她采摘?
侄媳身体抱恙,摄政王不眠不休日夜守候,还清空了值夜的宫女?
后来,侄媳有了身孕……
满朝文武皆哗然!
(2)刘书楠带着任务去魏国和亲,没成想魏帝竟是个只有十岁且心智不全的孩童,她堂堂一国公主,芳华正茂,给人当了童养媳!
幼帝无能,摄政王高泽一人独揽大权,为尽快完成任务重返母国,她只能先接近此人。不料却被高泽反问,“爱慕我?”
她从心里骂了此人千万遍,嘴上却笑道,“谁说不是呢,摄政王这般风趣。”
高泽意味深长望着她,俯身靠近,话语轻佻,“那皇妃可得当心,私通之事……莫要让别人知道了。”
“…………”
狗男人来真的,奸臣!
(3)正经话:倾我毕生之力,许你朝花夕月、共白首。
●扮猪吃老虎的妖妃 vs 城府深不见底的奸臣
●真爱!甜饼!
第74章 、身孕
八天后, 湛寂率队,在离雍州关还剩三十里路的关卡上安营扎寨。
入冬的雨撤骨冰凉,寒光照进铁衣感觉, 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 这身衣裳一穿,当年的少年郎似乎又回来了。”
夜里, 路琼之爬到梧桐树上眺望着健康方向,冲树下负手而立的人说道。
湛寂停顿了好久, 才浅声感叹了起来:“是么,一晃, 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十岁那年,他随父出征, 营帐糟敌军偷袭,熊熊烈火疯狂蔓延, 他被紧紧包裹在火簇中,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不料他却策马奔腾,自猛火中一跃而出, 手持长/枪, 一枪抵在敌军头领的咽喉处,惊呆了所有人。
那是他第一次立下战功,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冬雨凄凄, 冷月无声。
之后整整一年,他随南平王东征西讨,为了不被敌人发现, 他随战士们隐藏在恶臭水沟里一趴就是一天,蚂蟥吃血,毒蛇攻击……
因为不敢生火做饭,他啃生肉,睡湿地,那堪称魔鬼地狱般的训练,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还只是个孩子,那年只有十一岁。
别人只知他在京城如何威风凌凌,称他是神童,却不知那是他玩命拼出来的。
一如这后来,别人只知他是南齐颇具代表的高僧,却不知他曾经的艰辛,十六岁闯十八铜人阵,被打到四肢骨骼破裂,躺床一年。
为能更好地翻译经文,他曾历时三年从中土去到天竺,在那边匆忙学习了一年后,又历时三年回到本国,一路上道途险阻,困难重重,同去三十个师兄弟,最后只剩他一人活着回来。其余的,永远埋在了那片如同汪洋大海的黄沙里。
现在,他又重新披甲上阵,踏上这块前世他无比熟悉的征途。
之所以说无比熟悉,是因为这场战役,在前世是他带兵亲征的,只不过那时的对手不是现在的淳离罢了。
因为某些缘故,之中的细枝末节已经发生改变,所以他面临的,也算是一场未知的挑战。
但他坚信,能赢第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不为谁,就为临别时城墙上的那抹倩影,那是支持他前进的动力。
路琼之像只野鸡一样从梧桐树下窜了下来,见眼前人立定远望,又看了眼插在一旁的银/枪,终是问出了一路来非常想问的话:
“你,跟老王爷,算是和解了?”
湛寂抽过武器,纵身跃上白马,淡淡一句,“再说吧。”
那夜二人打马出城,在城门外的小山丘下遇见了早就等在岔路口的南平王,他简单粗暴直接把祖传银枪扔给褚凌寒,并僵硬地说了句,“别丢祖宗的脸。”
褚凌寒单手接过,绝尘而去之际,不甘示弱回道:“不会比你差。”
临走还气了老王爷一回,老人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没回得去。
路琼之却笑了,他知道,愿意重拾父亲当年叱咤疆场的武器,这事以前从未有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是谁让他改变,可以确定的是,那事他终于愿意翻篇了。
“死鸭子。”路副将憋了憋嘴,也翻身跃上棕马,侧头喃喃问:“你,还习惯吗?对于身份的转换。
湛寂讪讪说道:“有何不习惯?所谓国泰民安,就是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成就大部分的宁静安详不被战火殃及。
身为高官子弟,享受着这份殊荣,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重量。”
路琼之欣然一笑,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位发小,时至今日,却不曾看透过。遁入空门是他,上阵杀敌也是他,归根结底,恐怕只有一句话可以总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湛寂勒马走出几步,凝眸正色道:“我带五万军前去支援,你留守此地,点燃火把,声势越浩大越好。一个时辰后,不管我方输赢如何,你带三万人从西面夹击,留两万人在此,同样点燃火把,声势越浩大越好,你出去半个时辰后,让参将直击对方主营,明白?”
路琼之凝神,抱拳掷地有声道:“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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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城,柔然军一日前便开始攻城,四十万军队兵临城下,而雍州只有十万守城兵,百里烨拼死抵抗。
嘶吼,搏杀,血涌,满地狼藉,满地残骸。
敌国帐篷里,淳离身着金丝盔甲,腰挂长刀,看似柔和的眼神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野心,他用刀鞘指着面前的地图,分析道:
“我方探子来报,带兵的是张继,同百里烨一样,此人的作战手法众参将已经了如指掌,只需守住这几个位置,天亮之前,我等便可拿下雍州,挺进南齐腹地!”
其下大将惊喜,“如此说来,先前规划三个月拿下的南齐,我们是不是把时间算多了,哈哈哈哈。”
“骄兵必败!”
淳离面无表情斥责道:“别高兴太早,朕这位师叔和师弟,没有你们想象的愚蠢,相反,机灵得很,我担心的是,如果这次不是张继出征,而是……”
“报!”恰在此时,门外有骑兵连滚带爬进账,慌道:“南齐军,忽然大开城门从正面攻击,来势汹汹,我方先锋伤亡,伤亡惨重。”
“主动攻击?”淳离皱眉,“敌我悬殊这么大,这不像是百里烨的打法,是他们援军到了?”
那士兵点头,“是,漫山遍野都是篝火,目测,不低于三十万援兵。”
“这不可能。”柔帝果断道,“萧静好抽不出这么多兵!”
“皇,皇上,是真的,末将亲眼所见。”士兵一脸失魂落魄。
淳离阴阴瞥了地下之人一眼,眼带杀气,下一刻长刀出鞘,才抛出抹弧线,对方见血封喉,睁大眼睛倒去了地上。
他神色依然淡漠:“扰乱军心,拖下去,不可伸张!朕去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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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飘摇的夜里,厮杀喊打声震耳欲聋,万千将士从城门一涌而出,嘴中大喊:“犯我南齐者,必死!”
马蹄踏着坑娃的泥潭,水声喷溅,□□如吼,血飚三尺,每个人都化身护国之光,不惧生死,不惧艰辛,为明天而战,为国家而战,而千千万万的百姓而战。
狂风席卷着大地,湛寂飞马上前,所过之地,非死即伤,很快,他一身银甲便被鲜血染红,即便在依稀的光亮下,也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他曾是救苦救难的和尚,奉的是不杀生,遵的是不破戒,而在这危机时刻,国家生死存亡,他不杀敌军,敌军便会杀他们。
这是胜者为王的时代,当经文不能洗涤每个人的心灵时,唯有武力,是争取胜利和自由的唯一选择。
他率五万军□□直入,头阵打得柔然军懵得找不着北,因为他们之前完全按照的是张继和百里烨的打法在排兵布阵,而且估判对方军力悬殊,主动出击的可能性很小!
哪知此人竟深更半夜来袭,而且杀伐果断,竟一鼓作气拿下了好几个重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