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尊——甯酒酒
时间:2021-08-22 09:57:03

  品德兼备的庸才难以治国,德行有亏的能臣不容放纵,品德兼备的能臣太过稀少,也只能在前面两者之间寻求平衡了。
  夜里的时候,萧景和去找了袁昇。
  他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了一个柳氏铤而走险,断送自己所有的前程。袁昇出身高贵,是天之骄子,他本可以前途无限,一身清明,就是柳氏把他逼到如今的地步的。
  “若是不建摘星楼,不那般娇宠柳氏,你还可以做河东节度使的。”
  摘星楼被拆掉了,萧景和亲自派人拆的,那座繁华高楼奢华到了极点,所有的装饰品都用金银珠宝堆砌,纵使黑夜不点灯也能亮如白昼。
  萧景和郁结难平,“袁昇,到底是为什么?”
  才不过几日功夫,袁昇就已经瘦了一大圈,两颊微微凹陷,他看着远方,笑道:“没有为什么,如果你遇见了那个让你心甘情愿的人,哪怕是为了她去死,你也会觉得开心的。”
  萧景和不懂,为了一个人,毁掉自己的所有,怎么还会开心。
  袁昇笑着摇摇头,似是有些感慨,“太子殿下,你真的变了很多。”
  怎么又说到他了?
  “我以前认识的太子殿下不学无术,懒惰好玩,如果被逼着来河东,肯定会先打听好哪里好玩,然后让手下的人做好现成的事,等你回去了再随意禀报一番,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事事亲力亲为,和百姓打成一片的。”
  他们走的时候,萧景和那些赈灾路上的“好兄弟”都来给他送行,什么鸡蛋土豆花生,家里有什么拿什么,根本舍不得他走。
  萧景和没有想到袁昇对他会有这么大的改观,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颈。
  袁昇继续道:“是良娣改变了你吗?”
  他所有的变化都是在温言出现以后啊。
  萧景和头一次正视了这个问题,从江宁到河东,所有的事情都是温言在帮他,温言叫他读书习武,教他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帮助他树威惩处谢瑄父子,帮他赢得汴州百姓的感恩,让他第一次在阿耶面前抬起头说话,可以得到来自父亲的称赞。
  他不懂赈灾到底要怎么做,温言手把手的教他,哪怕做的不是很好,温言还是会鼓励称赞他,要是没有她的话,他根本做不到今天这一步。
  萧景和笑了笑,说:“是她改变了我,没有她的话,我可能还意识不到太子这个身份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使命,如果没有她,我还是那个被谁都看不起的废物太子。”
  是温言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袁昇缓缓起身,撩起衫袍跪在了萧景和面前,“臣还有一事想要求太子殿下。”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契给萧景和,“这是臣在洛阳的一处宅院,没有人事先知道,此去长安,臣会揽下所有罪责,保阿缨平安,只求太子殿下帮臣把阿缨送到此处,不要让袁氏和卢氏的人为难她。”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要护着柳氏,萧景和接过地契,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好人,萧景和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微微点头后便往外走,他听到了袁昇最后说的一句话:“但愿太子殿下也能遇见那个让你心甘情愿的人。”
  萧景和回去的时候温言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换了衣裳,掀开锦被躺了下去,有些紧张的把温言轻轻揽到怀里。
  “谢谢你。”
  再次回到长安已经入了秋,从温言借尸还魂到现在也有半年了,她的时间越来越紧迫。
  这一次所有人看向萧景和的目光都发生了微微的改变,他们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哪怕上一次有汴州刺史的事,他们也觉得是巧合,这一次,他们眼中的废物太子是真真正正的把尊贵权重的河东节度使拉下马了。
  也是时候重新做些打算了。
  宣政殿上,袁昇极为配合,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尤其说到贪污数额的时候,满殿骇然,袁氏家主差点晕倒,好在旁边的萧元清给扶了一把。
  萧嵘也没有姑息的意思,按照惯例判了秋后问斩,不累及汝南袁氏。
  他们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萧景和听到这处罚的时候,心也有些揪痛。
  散朝之后,萧景和看见那早已年迈的袁氏家主拉着袁昇的手,眼泪纵横,那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如今就要没了。
  萧景成也在跟前,说到底他也只有十八岁,在袁昇面前还是个孩子,此时他眼圈红的不得了,袁昇是他小舅舅,虽说多年分离,他也是知道袁昇待他好的。
  袁氏众人几乎是哭作一团,萧景和忽然有点羡慕萧景成了,虽然是个小混蛋,可他有爹有娘,有舅舅有外公,有那么多疼爱他的亲人,比他可好多了。
  这份落寞在萧景和被萧嵘传召之后消失了。
  宋内侍这次对萧景和的态度大不一样,看来这太子殿下是真的长大的,如今能够独当一面,也不枉此次陛下将他派到河东去。
  甘露殿里除了萧景和,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也在,中书令萧元清,侍中谢禀,范阳卢氏家主兼刑部侍郎,还有当朝左仆射,琅玡王氏家主王宪,亦是萧景和的外祖父。
  说起来,自孝章皇后过世后,萧景和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王氏的人了,尤其是这位外祖父,今日再见,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萧景和只是被问了一些细节的事情,没怎么遭难。
  日子过的很快,袁昇问斩那一日已经到了,萧嵘顾忌着汝南袁氏的颜面,没叫拉到菜市口公开处刑,只是朝中重臣都去了刑场,萧景和跟温言也在。
  手起刀落的那一刻,温言看到袁昇还是在笑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傻,愿意犯下死罪只为讨喜欢人的欢心。
  鲜红的血液温言见过太多,可这一次,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到底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她也狠不下心。
  她听到了一阵歌声,来自柳缨。
  柳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穿着红色的嫁衣,化着明艳的妆容,似乎是为了弥补没能穿着凤冠霞帔嫁给袁昇的遗憾。
  偌大刑场内,也没有一个人去拦她。
  她就走到袁昇已经分离的尸体旁,小声说了什么,然后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温言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睛。
  袁郎,下辈子你肯定会让我做你的妻子对吧。
  柳缨害了袁昇,恨过袁昇,却从来没有停止爱袁昇。
  但愿下辈子他们能有个好的结局吧。
 
 
第三十六章 
  袁昇的事情几乎是让萧景和跟萧景成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虽然原来也算不得多好,至少也没有像如今这般针锋相对。
  温言听了玄参的禀报,颇感烦躁,早知道会走上对立的道路是一回事,在羽翼未丰之时对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汝南袁氏的全力抵抗,萧景和挡不住的。
  温言按了按额角,让玄参去把萧景和请过来。
  “你上次说琅玡王氏的家主也出现了,王氏不是早早便有了退隐的心思,左仆射也是许久不问朝中之事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萧景和郁闷的不得了,萧景成那小子现在看见他跟看见妖魔鬼怪似的,怨恨鄙夷,要不是念着自己和袁昇那么一丝丝的交情,他才不会由着萧景成上蹿下跳。
  提到王氏,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当年他阿娘舍弃了王氏,她过世后王氏舍弃了他,这么多年来他不过问王氏的事情,大家也只当太子无母族。
  “我怎么知道,我和王氏的人又不熟。”
  温言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来心酸,那该是自己的外家的,他本可以和萧景成一般有外祖父,有舅父,还有一众兄弟姐妹,本该享有很多人的关爱,他却什么都没有。
  她叩了叩案几,歇了一些心思,轻柔问到萧景和:“想吃什么,我叫画珠给你做。”
  往日提吃的萧景和还挺感兴趣,眼下他是顾不得吃了,他摆摆手称:“不吃了,我还得回崇文殿看卷宗呢,阿耶布置了一大堆任务给我,我都快疯了。”
  从河东回来以后,满朝堂的大臣都盯着他,萧嵘也一改常态让他同其余皇子一般历练做事,天知道他多想每日吃吃喝喝,现在那么多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怎么喘的过气嘛。
  他急匆匆的走了,温言还是叫画珠做些糕点给送过去,自己叫茵陈备了笔墨纸砚。
  茵陈在一边研墨,看温言也不像要练字,便问道:“良娣这是要做什么?”
  “替你们太子殿下谋划未来啊。”温言将衣袖提起几分,提笔在宣纸上勾画。
  近日之事更让她明白了氏族在大梁的地位,哪怕袁昇犯下重罪,袁氏也没有被牵连分毫,若是萧景和要登上帝位,绝对少不了氏族的支撑。
  哪怕是萧嵘,贵为天子,都不能轻易对氏族下手,若无谋反叛乱之大罪,稍稍异动便要牵连出许多事端。
  温言把四世六望全部列了下来,几乎是每个皇子背后都有氏族的支持。
  萧景成背后的汝南袁氏自不必说,他的正妃也是袁氏女,剩下的成年皇子,母族或是王妃,总有一方出自世家,哪怕是萧景知,没有丝毫背景可言,在经历谢瑄一事后,与弘农杨氏也是越走越近。
  这样一算,萧景和除了有个太子的虚名,什么都没有,帝位之争,他无权无势,没有一个大臣能够站在他身边,就算有,也是起不了什么风浪的。
  怎么看琅玡王氏都是萧景和最好的选择。
  四大世家之首,哪怕多年少问世事,余威尚存,与萧景和更是有实打实的血缘在,比起其他来说,是最容易拉拢的。
  温言眼眸低垂,分析的再好,萧景和若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什么都白搭。
  茵陈看了半天,大概知道了温言想做什么,好奇问:“为何良娣不写兰陵萧氏和陈郡谢氏?这两家可是没有一位皇子的啊”
  温言正欲解说之时,笔墨滴在了宣纸上,她好像漏掉了什么。
  萧氏谢氏清贵,萧元清和谢禀这些年未曾倒向任何一边,两家都出了一位后妃,后妃所出也都是公主,中立的一方也不代表不可以被拉拢。
  “就算没有王氏,萧元清是中书令,谢禀是侍中,有两位宰辅的支持,这已经是最大的优势了。”温言忽觉豁然开朗,终于找到让所有人都不为难的法子了。
  她不怕那两个老东西不肯就范,温裕给的萧元清的把柄还在,她只要拿下谢禀,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温言笑意盈然,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茵陈的肩膀,“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她首先排掉的就是那两个人,太过死板刚正,和萧景和还有过节在,这是漏洞也是机遇啊,拿捏的好,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心情好了,温言用膳的胃口都比平日好些,饭后先是看了温裕夫妇寄来的信,回信之后便开始盘算谢禀那边该如何去做。
  就和萧景和说的一样,谢禀太死板,太重规矩体统,让他拉帮结派难上加难。
  晚上睡的时候,萧景和听了温言的想法,跟炸毛了一样。
  “谢禀?那个老东西?不不不,我才不要跟他虚与委蛇,我看见他都难受,算了吧。”
  温言一听不开心了,算什么算,她想了这么久他一句话就否定了。
  “不行,萧景和,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去,这几天表现好一点,谢禀也不会找你麻烦的。”温言试图劝说。
  萧景和哭丧着脸,问:“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呀?现在就挺好的,你要我跟谢禀示好干什么?”
  “为了让你的太子之位更加牢固,再把你推上那把龙椅!”温言瞪他,这人怎么就能一点都不上道。
  萧景和赶紧捂住她的嘴,四处看了看,做贼心虚的模样让温言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拍了他一掌。
  什么时候才能温柔一点!萧景和咽下了这句咆哮,无力的说:“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万一传到阿耶那里怎么办,你要不要命了,再说,我本来就没想……”
  被温言冰冷的眼神看的发毛,萧景和还是不说了。
  “传了又怎么样,陛下自己也是那么过来的,我看他也没有过分追求什么兄弟情深,萧景成和你其他几个兄弟的明争暗斗他不知道吗?萧景知拉拢朝臣他不知道吗?能在几十个皇子里面脱颖而出笑到最后的人,你真以为我们的陛下是什么慈悲心肠,想要一个仁慈善良不争不抢的继承者吗?”
  “说到底,皇位之争本就是能力之争,谁有本事让群臣追随,谁就更能坐稳那把龙椅。你不争不展现自己的能力,陛下会放心把江山交到你手中吗?”
  温言深知萧嵘不是昏君,不会因为偏疼哪个孩子而影响皇位继承,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够当好皇帝,让大梁永世太平的继承人,只要大方向对,要用什么方法都没事。
  萧景和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偏了偏头,抱紧了怀里的枕头,小声咕哝着:“我就听着你长篇大论,分析利弊。”
  这就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了。
  温言:“……”
  “出去。”
  “这大晚上你让我去哪啊?”萧景和发出疑问。
  温言现在看着他,目光淡然,火气直冒,冷笑出声:“我管你去哪,从延嘉殿出去,回你的崇文殿去,好好想想吧你。”
  感情她废了那么久的心思都没用是吧。
  萧景和表示不服,他张了张嘴,试图让自己有底气一点,“这是我的东宫,我的宫殿,我凭什么要出去!”
  温言抬手。
  延嘉殿的殿门开了又关,一道孤寂清冷的身影消失在寒风中。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已深秋,萧景和这段时间表现的还算不错,听说谢禀没有再参过他,主要也是没什么可参的了,他对萧景和近期的表现很是满意,还在萧嵘面前称赞过萧景和几次。
  唯一和萧景和不对付的就是萧景成,萧景和才接触政务,自然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萧景成就使劲的鸡蛋里挑骨头,萧嵘对此并不制止,象征性的提点萧景和几句,或者褒奖萧景成几句,也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东宫上下在温言的培养之下,跟从前有了很大的不一样,变的越来越像东宫,人人谨言慎行,遵规守矩,却还是保留着原有的和谐安宁。
  玄参经常和张太医在一处,偷偷摸摸叫他给温言配些补身子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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