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去。”温言态度强硬。
萧景和哭丧着脸问:“为什么啊?你和阿兄到底哪不对付了,阿兄是个好人的。”
“那我是坏人?”温言反问。
萧景和心里一咯噔,连忙摇头,“你也是好人。”
“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跟我去延嘉殿。”
“哎呀温言你就让我去,我跟阿兄真的很久没好好说话了,今日我生辰你就不能顺着我一次?”萧景和放软了态度,委屈巴巴的看温言。
温言不为所动,反而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萧景和的胳膊,她搂着萧景和,浅浅的笑,“那我和你阿兄,你选哪一个?你要是选我,我今晚可以给你做很多好吃的,你要是选他,”温言笑意更浓,“半个月之内你都别来延嘉殿。”
这是什么送命题?萧景和张了张嘴,表情有些丰富。
“不是,你们两个有什么可争的?”萧景和都快哭了,怎么这异性还能互相吃醋。
温言可不理他,她想的清楚明白,她现在带着萧景和,日后帝位之争萧景知绝对是劲敌,而且她变相的跟萧景知有仇,若是放任他们两个相处,最后一定会让萧景和难做,还不如一开始就斩断联系。
“快点选。”温言眯了眯眼睛。
萧景和内心天人交战,这让他怎么选,他就是想跟自己阿兄说说话!
还能再挣扎一下吗?
“我只要你选,不想听别的。”温言直接毁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抬头望了下天,萧景和负手在后,极为感叹的说:“我的命,未免也太苦了。”
茵陈又没忍住笑。
“碧海玉露羹,汉宫棋,驼蹄羹,百花糕,消灵炙,南枣核桃糕,茶果子。”
民以食为天,还是不要苛待自己的胃了。
温言这才高兴些许,拉着萧景和的手往回走,“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别骗我,你要骗我我就休妻。”
“你再说一遍?”
“我开玩笑的。”
“……”
好好的生辰宴,寿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反正到最后萧景和跟温言也没再回到宴席上去,这一点就够萧嵘和谢禀不满意的了。
萧元清看的很开,萧景和不来很正常,温言不来,他觉得多少有点给萧嵘下马威的意思了。
既然萧嵘都没把萧景和当回事,不肯给他一场完整的加冠礼,她又何必碍着面子出来在这些人面前演戏。
说到底,萧嵘的敷衍他们还是往心里去了。
眼看着萧景知在人群里面游刃有余,萧元清默默抬头看了下萧嵘脸色,不太好啊。
这一次他们陛下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可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这十年里他到底亏欠了萧景和多少。
天家父子,总是夹杂着很多算计。
彻底将所有人送走,玄参跟张太医一起去关了东宫的门,闹腾了一天,终于能安静会了。
“唉,你说搞这场生辰宴有什么用,来了这么多人,哪有谁是真心祝贺咱们太子殿下的,我随意走了几圈,都还能听见他们嘲讽殿下,真不知道陛下是存了什么心思,到底是重视还是羞辱啊。”
玄参说着说着就好难过,明明萧景和已经比从前好了很多,为什么萧嵘就是不能给他一场完美的加冠礼,封太子的时候不让他入太庙祭告,这一次还是不让,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在架子上烤,明明所有人都有所改观了,萧嵘的做法又给了他们嘲笑萧景和的资本。
张太医也叹着气,“帝王心术,我们这些人当然不懂。”
对于萧景和来说,这十一年的东宫之位,也算是一种折磨了,萧嵘把他抬的高高的,却没给他高位之上的体面。
他们为萧景和操心着,殊不知萧景和现在享受的不行,左手糕点,右手羹炙,配上桑落酒,快活似神仙。
“你在宴席上不是吃了东西吗,怎么还这么狼吞虎咽的?”温言忍不住问,每次一到饭点萧景和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看的她一阵嫌弃,不过就算吃的很快,动作还算伶俐,依旧赏心悦目。
萧景和捻起百花糕,那是一口一个,他含糊不清的说:“你做的太好吃了,再说对着那群人我哪还有什么胃口。”
温言给自己倒了杯桑落酒,许久没说话,就看着萧景和吃东西,这种静谧也格外难得。
饭后她拉着萧景和去散步。
“你今日开心吗?”温言缓缓开口。
“开心啊,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当然开心。”萧景和笑着说,他好像特别容易满足,以前他的生辰只有一碗长寿面,只有东宫众人陪着他玩,这一年来了这么多人祝贺,有了温言在,他怎么还会不开心呢。
温言说:“你一点都不开心。”
“陛下还是没有承认你的身份,那些人的嘲讽和鄙夷你都听到了,你一点都不想他们来,想把他们赶出去,你的外家王氏也没有来人,明德殿里没有人真正的祝贺你,你想和你阿兄说说话,想跟他说说自己的委屈,我也没有让你去,所以你一点都不开心。”
他今日面对的一切她都曾经历过,所以她懂他的不容易。
现在萧景和就跟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不敢看温言。他一直笑,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阿娘以前跟他说过,自己的生辰是不可以不高兴的,因为那只会让别人更不高兴。
他们都说他胡闹,可是该懂事的时候他也做的很好啊。
“我要是现在哭了,你会看不起我吗?”萧景和垂着头问,声音沉闷的厉害。
温言走到他身前去,伸出手抱着他,慢慢的拍着他的背,“受了委屈,当然可以哭,现在没有别人,我在这里,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不傻,他什么都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嘲笑,被看轻,没有一个人会好受,萧景和更不会。
他也想过改变,去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废物太子,可是所有人都不给他机会,他努力过,别人说他痴心妄想,他拼命的在萧嵘面前表现自己,他的阿耶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他的身份就是一个笑话,后来他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去证明什么了。
温言感觉到有眼泪落在自己肩头,只有一两滴,却格外的沉重。
她抱萧景和抱的更加用力。
“没事的,随他们怎么想,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温言絮絮叨叨的说,一直哄着萧景和。
“我也要跟你道歉,我是不该不让你去找阿兄,我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我不这样了,你想去的话就去,但你得答应我,不能跟他走的太近。”他们毕竟是兄弟,温言后知后觉,自己是有些过分了。
“萧景和,你很好的,你别听他们的话。”
大概萧景和是真的累了,温言拉着他回了延嘉殿,没多会他就倒在榻上睡着了,紧紧的抱着被子,温言梳洗过后陪他一起躺着,一点点的摩挲他的眉眼。
“你喜欢上他了吗?”寒丘的声音在她脑海回想。
温言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这一路走过来,她看到了很多面的萧景和,没心没肺的,可怜巴巴的,以前她会嫌弃他,后来会心疼。
“大概是的吧。”
因为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温言会觉得轻松,他会考虑她的感受,会讨她欢心,害怕她生气,总是顺着她,她其实不爱笑的,但是和他在一起后,她笑的次数比在大燕加起来还多。
“寒丘。”温言叫了叫他。
“怎么了?”
“如果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可以继续用温言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吗?”
等到报完仇,让大燕安定下来,做完她可以做的一切。
她想留下来,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谁知道呢?”他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了。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温言抬起萧景和的手,靠在了他怀里。
第四十章
萧景和睡了个好觉,起来的时候一摸身边没人,他哑着嗓子喊了几声:“温言,温言?”
温言起的很早,去看了会书,一听到萧景和的声音,她还拿着书掀起珠帘过去,“怎么了?”
这种感觉是真的很好,他一叫她就在。
萧景和想起来昨晚当着温言的面哭,现在格外窘迫,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扭扭捏捏的样子温言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辰也不早了,赶紧起来吧,今日我们出宫去玩。”她选择绕过那个话题,从架子上取下来衣裳,伸手去拉萧景和。
沉默维持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这种沉静又显得格外温馨,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似乎经过了一场交心,他们又靠近了很多。
温言给萧景和系腰带的时候,他问:“我们今日去哪?”
这都入冬了,外面可冷着,那些园子河湖都不好逛。
温言低头答:“去慈恩寺。”
“慈恩寺?”萧景和惊呼出声,“去慈恩寺做什么?”
“我听玄参说,孝章皇后还没过世的时候,你每年生辰的第二日她都会带你去慈恩寺上香,今年我带你去。”她特意找了玄参过来,问了好多萧景和以前的事情,如果弥补了曾经的空缺,他应该会开心一点。
萧景和又不作声了,从阿娘过世以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他阿耶不知道他喜欢吃慈恩寺外面的胡饼,也不知道他喜欢看寺院里的梅花,他自己没有再去过,那些尘封的记忆和欢乐现在温言帮他打开了。
萧景和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温言就说了一句话,他眼眶又开始酸涩。
在温言眼里,萧景和红着眼睛,薄唇抿着,看上去好可怜的样子。
她把手覆上他的脸颊,还不怀好意的揉了几下,笑着说:“这还没去呢,你就感动成这个样子了,不是不好意思吗,还打算在我面前哭?”
萧景和羞愤交加,梗着脖子说:“我没哭!”
“所以眼睛是上了颜料?”
“温言!”
温言不闹他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她好像也有一点难过了,那些人到底是亏欠了萧景和多少,才能让他只感受那么一丁点的温暖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两人都换了便装,打扮的格外简单,就像是民间寻常夫妻,他们只带了茵陈和玄参出去。
出了宫门以后,萧景和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跑着看着,明明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城池,他却还跟从未来过一样,什么都觉得新奇,充满无限探索的活力。
不大一会功夫,他手里就有好多小玩意了,还有一朵青色的绢花,萧景和直接上手给温言带上了,还不忘夸赞自己:“我的眼光就是好,好看!”
温言失笑,推搡他两下,道:“照你这个买法,还没到慈恩寺咱们就走不动了。”
“没事,萧家就在前面,一会把东西丢给萧元清那老匹夫,让他帮我们送回去。”
萧景和说的可得意了,半点不顾及萧元清答不答应。
温言摇了摇头,上前半步把小木簪给他戴上,“好看。”
两个人手挽着手继续往前逛,玄参茵陈两个人手里都是好几串糖葫芦,这两个就是十足的吃货,从街头吃到街尾的那种。
晃晃荡荡到慈恩寺的时候,都过正午了,温言出了点汗,实在跑不动了,“我们先去吃素斋,吃饱了再去赏梅?”
萧景和点头,然后说:“我想先去买个胡饼。”
温言:“……”
斋饭是不够你吃了是吗。
温言别开眼睛,摆了摆手,“去吧。”
“我没钱了。”萧景和把空荡荡的荷包翻给她看。
温言咬了下唇瓣,真是要被萧景和气死了,“我跟你一起去。”
卖胡饼的摊位前聚了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萧景和一看就泄气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排队得排到什么时候,他是真的好饿,虽然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吃。
“没事,今日你又不用看书,我们等等就好。”虽然嫌弃,温言还是想让他今日想做的事都能做成。
两个人一起排着队,都是十分出色的相貌和气度,周围的老人家便同他们搭起了话:“小郎君和小娘子一起出来玩啊?”
萧景和点头,看老人家牵着个小姑娘,粉雕玉琢,圆圆润润,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是极为讨喜的模样,还奶声奶气的说着:“阿兄阿姊好。”
这叫的人心都要化了,萧景和也不管玄参如何,直接从他手中抽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真是可爱,阿兄给你糖葫芦吃。”
玄参都要哭了,那是他的糖葫芦啊,是他的钱买的,他本来月钱就不多,太子殿下还要压榨他!
茵陈好意的把自己的糖葫芦分了一串给他。
心情又变好了。
那厢小姑娘接过糖葫芦,还不忘甜甜的说:“谢谢阿兄,祝阿兄和阿姊长长久久,恩爱白头。”这是翁翁教给她的,接了人家的东西要说好听的话。
温言跟萧景和一愣,两人都有些羞涩,面对小姑娘的祝福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萧郎君?”好在有人及时解救了他们。
温言循声望过去,竟是谢禀带着自己的孙儿孙女出来。
两个小孩子围在谢禀身边,一个抱着布娃娃,一个拿着拨浪鼓,有些怕生,都躲在谢禀身后,只探出头颅来。
再定睛一看,谢禀手里还有两三个糖人。
温言莫名觉得有些滑稽,一丝不苟,古板严肃的谢禀还有这副模样呢。
“谢公怎么也在这?”萧景和问了句,虽然他不喜欢谢禀,但是见面该有的礼貌还是要过得去的。
谢禀摸了摸孙女黑软的头发,道:“家中小儿缠的厉害,今日休沐,我便带他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