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易生原本一个人——尧菇儿
时间:2021-08-22 09:58:24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于我无益。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项易生怔怔地听得入神,不过很快他就被新娘的一阵哭声惊醒。他不再看后面的誓言和戒指交换,只看了一眼导航,匆匆地向着输入的地址前进。
  离开了大教堂的范围,项易生很快步入了一个都是独栋房屋的街区。天光正好是明暗交接的时候,他还能勉勉看清每户人家信箱上的门牌号,找到那个地址应该不是难事。
  项易生顺着街区慢慢前行,但他对于找到这个住址之后要干什么根本没有想清楚。如果家里有人,他要怎么办?如果家里没人,他又要怎么办?他还要再回去找坎贝尔了解更多的情况吗?就算他这次空手回国,那之后他还要去找这个汉娜吗?
  项易生什么都没有考虑好,他只是机械地跟着步行导航的声音前进。
  “前方50米右拐,达到目的地附近。”耳机里传来导航软件的清脆女声。
  项易生往导航显示的目的地看过去。街边停着一辆搬家用的大箱车,这辆车和两旁的树木挡住了他的部分视线,他只能隐约看到街对面有一栋砖红色的二层小楼。
  项易生一个人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清醒地知道,如果他今天什么都不做,那回国后他会后悔吗?一定会的。
  那是他找了那么久的人啊。
  他下了决心踩下人行道准备过街,可突然那栋房子的大门居然从里面被打开了。这简直就像去干坏事的路上看到一辆警车一样,项易生吓了一跳,一个大步躲回了那辆大箱车后面,站在阴影里看着街对面的人。
  项易生看了一眼,这是汉娜的家人吗?一会儿该怎么介绍自己?
  可他没想到,这一眼,竟然直接给了他思虑了三年多的答案。
  他根本没有想象过这个人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不敢想,他怕想了便会有希望,而实现不了的希望,都会变成绝望。
  这是项易生这辈子最长的一秒钟,他的心跳,呼吸,眨眼全部在那一秒停止了。因为他见到了这栋房子的主人,那个和韩小易长得一模一样的汉娜,他半小时前还在坎贝尔实验室里见过照片的肖汉娜。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韩小易,但她一定是汉娜。
  汉娜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人,她的全部精力似乎都放在了自己的脚步上。她吃力地撑着扶手,一步一步从门廊外的阶梯上迈了下来,像是扭到了脚。
  她前进的目标是远远放在沿街信箱底下的几个白色超市购物袋。购物袋是半透明的,项易生能隐约看到里面装着牛奶鸡蛋,牙刷纸巾之类的生活用品,袋子上还订着长长的小票,看样子应该是超市送订单上门的服务。
  只是对汉娜来说,从台阶到信箱那段院子里的路就没有能扶的地方了。她走得很慢很慢,好不容易走近了信箱,她立刻将手撑在上面微微喘气。
  这就是汉娜吗?
  她一头红发,穿着一件宽松的大外套,身材和韩小易差不多。只是她看上去似乎真的行动不便,和韩小易爬山时蹦蹦跳跳的样子判若两人。
  项易生一直站在阴影里,他像是一个进入了崩溃状态的机器人,双脚也像是粘了胶水一样定在了原地。此时此刻,他满脑子竟然只有一个重复又不着边际的想法:汉娜呀,你拿上了这些东西之后该怎么走回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街对面汉娜的身边经过了三个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青年。他们一个人背着书包,一个人抱着篮球,另一个人背着网球包,像是附近刚刚放学回家的高中生。
  项易生心里放松了一下,暗暗说了一句这下有人帮你搬东西了。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高估了匹兹堡的治安水平,对这件事完全想错了。这三个人确实被汉娜笨拙的动作吸引了,他们踩着草坪围到了她身边,那个背着书包的男生先开口道:“女士,这么辛苦啊?不如出点小费,我们帮你搬进屋啊。”
  那书包青年说着还往汉娜身上吐了一口烟,然后看着两个同伴一眼,三个人围着她就咯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只见汉娜根本没有理会那些人,她自顾自低头拎起了一个购物袋开始往回走。但那个抱着篮球的少年把球往她身上轻轻一弹,篮球弹到她的肩膀后落地蹦了几下。这本是骚扰为主,可汉娜整个人却突然脱力地跌靠到了信箱上,购物袋也应声落地,里面摔出了几个橙子滚到了街边。
  篮球青年捡起球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道:“哦妈的!兄弟们!看看,力量训练的重要性!”
  他得意极了,再次指了指自己和两个同伴:“怎么样女士,一人五十,一定把你服务周到。”他说完继续和同伴一起看着汉娜大笑,仿佛是在等她乞求帮助。
  不可以让他们进屋,很危险的——项易生在脑中无声地大喊道。此时不管汉娜是谁,就算她是个陌生人,他都应该去帮她。
  项易生看着汉娜摇摇欲坠,正准备飞奔过街道帮她解围,只听一道刺耳的急刹车噪音划破整个街区——项易生条件反射觉得要撞车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避危险。
  只见一个人影从急停的车上冲了下来,像死神一样杀到了那几个青年面前,几拳就把三个人打翻在地,连脏话带推搡将他们赶走了。
  “你别瞎折腾了!”那男人接着对着汉娜大喊了一句。他用的是中文,项易生在异国他乡觉得陌生又熟悉。
  他看着那男人先架着汉娜把她扶回了家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出来收拾了一下摔出来的橙子,一次性把所有的购物袋拎进了屋里,然后重重地关上了身后的大门,门口的秋千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项易生站在街对面看着这一切长舒一口气,正想着怎么和男主人解释自己的来意。但就在这一刻,就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项易生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觉得看着这个男人感觉那么熟悉了。
  这个人是以前奥古的员工,项易生在很多场合都见过。
  那年四月一号过生日,他就是那个韩小易在酒吧外扶着的男人。
  那次求婚,他就是那个韩小易拉着接吻的男人。
  那个跨年夜,他就是那个和韩小易一起出车祸坠江的男人。
  项易生这下是真的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他看着天色渐暗,砖红色房子里暖色灯光亮起,那男人出现在窗口拉上了窗帘。他甚至细心地整理了窗帘的边角,确保严丝合缝后,在灯光下的剪影里慢慢远去。
  这是什么?匹兹堡的平行世界吗?
  当然不是啊草,这就是韩小易和她那个力大无穷的男朋友,看现在这温馨的场景,他们大概已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了。
  项易生呆呆看着屋内温柔和暖的灯光,然后某一刻他突然逃命似的全速跑到大教堂边相对繁华的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回了酒店。
  匹兹堡城区不大,就那么几条路,回酒店会路过河边的钢人队球场。项易生看着车窗外的球场与那片曾经绚烂的天空,想清楚了一件事。
  除非他生活在什么灵异版楚门的世界里,那么韩小易不仅没有死,她还和当初那个一起坠江的小情人在世界的另一头,在这个他曾经替她点燃夜空庆祝生日的城市,两个人活得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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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Ch. 91
  91. 冰冷的屎 (cold piece of shit)
  凌翌操心地检查了一遍一层的窗户锁,又拉上了全部窗帘。他看了眼坐在窗边软椅上的韩愔,皱着眉对她道:“你们匹兹堡治安那么差?如果我再来晚一点,你是不是要死在街边混混的手里了?”
  韩愔空洞地往窗户的方向望着。这里的治安很多年前就这样了,不然她的养父怎么会成为枪支管控失败的牺牲者呢。
  凌翌不是很开心:“你说啊?解释解释?”
  她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对付那几个人我还是有办法的。”
  “你有个鬼!”凌翌生气地从包里取出了两个大盒子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你之前走得急,药带得少。这是三周量的镇痛剂,消炎药和抗生素,瓶子上都有贴医嘱,你照着吃就行了,三周后我再来一趟,到时候看恢复的情况给你加药性缓和一点的中成药。”
  他啰啰嗦嗦:“对了,我刚才上网查了一下,这附近有志愿者社区服务,他们会直接把生活用品送上门。我看介绍说还能帮洗车带垃圾之类的,反正看着很方便,先帮你订了一个月,这段时间你就什么都别干了,争取别像以前那样留下病根。我看了你的血检报告,药物的含量还是挺高的,所以你会出现类固醇的戒断症状,你要注意——喂?”
  凌翌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便绕到软椅前查看,只见她居然已经歪着头侧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不过她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右手还按在腹部的伤口上,显然不是很舒服。凌翌想了想,决定把她摇醒:“起来,把药吃了去床上睡。”
  韩愔睁开眼,她声音实在太小了:“我睡了多久?”
  “呃......半分钟?”凌翌切开橙子递给韩愔半个,“就像我刚才说的,除了你的外伤,这些都是类固醇的戒断症状。你会非常疲惫,断断续续丧失味觉,伴随着恶心呕吐感,没有食欲,腹痛,这些都是药物没有办法治愈的,需要靠时间慢慢解决。你不要左耳进右耳出,这事可大可小,我看你还是雇个营养学家吧。”
  韩愔把橙子握在手上,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副老样子望着窗户的方向发呆。
  她已经这个样子好几天了。搬回来的前两天房子里没有通水电气网,她什么都做不了,也走不动楼梯,就只能整日整夜地坐在窗前的软椅上。
  韩愔白天看着街道,想着从前养父母带着她回来的第一个月。养父母的朋友们和邻居带着土豆沙拉,烤牛排和墨西哥卷来串门,欢迎她来到匹兹堡。
  那时候她英语还不好,站在门口像迎宾的宠物一样接过食物又尴尬又局促,只能一直重复地说着谢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街道两边的房子虽然没变,但是以前的邻居都不在了,治安也更糟糕了。不过这种事都是一阵一阵的,过几年居住环境又友好了也说不定。
  这次下单买东西是韩愔草率了,她今天早上突然发现燃气公司拖拉了几天之后,终于给她供了热水。那瞬间韩愔像是看到了上天的馈赠与生活的希望,一时兴起订购了一些食物。可惜这真是个糟糕的决定,她肩膀的伤确实烂到了神经,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橙子都拎不动,成为了一个只能陷在椅子里的残废。
  不过,韩愔觉得至少自己的灵魂是愉悦的,她甚至在说服自己享受成为这样走不动楼梯的废物。她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凯西的那句:“汉娜肖,你自由了。”
  她依旧睡不安稳,但至少现在她可以在困倦的时候安心闭眼了。
  很快韩愔又昏睡过去了,一松手半个橙子应声落地。凌翌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推醒了她:“你这样不行。我看你厨房什么都没有,这几天吃什么了?戒断药物后没有食欲也没办法,还是要努力克服一下,不然伤口愈合不了,更加容易感染,还会呕吐胃酸,这是恶性循环。”
  韩愔为了向这碎烦的凌医生证明自己,站起身来咽下了今日份的药片,然后勉强撕了半片冰凉的吐司拿在手上,小声说道:“我得去一趟里斯本。”
  凌翌半个身子探在冰箱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神色怪异地抽身出来看着韩愔:“我说了那么久,你有听进去一句吗?”
  “我有件一定要做的事,去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韩愔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怕我死不瞑目。”
  “呸。”凌翌皱了皱眉,“别总死死死的。”他依旧迷信。
  韩愔低眉盯着窗外,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凌翌收完冰箱摇了摇头,像老半仙一样叹了口气:“我们这行活着脱出就是奇迹,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之后想做什么?去海边,去山里,开餐厅,开咖啡店,参加戏剧学校,去做任何事。”他看着韩愔,“或者......我还留着你的戒指。”
  韩愔听着他的话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这时突然捂住胸口干呕了几声,她想站起身来却很快又跌回了椅子里,只能抓住椅子的手柄看着凌翌:“你卖了吧。”
  凌翌:“什么?”他愣了一会儿,觉得韩愔一点都不像一个重获新生的人。他问道:“为什么?”
  韩愔就那样看着凌翌,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声音里带上了些绝望,带上了些自嘲:“这几年我杀人,都是看着他们的眼睛,处决式,麦肯锡喜欢这样的。”
  她眼里没有光,虚弱却有些固执地说道:“那种感觉和狙击,和我们以前的任务都不一样。也许他们不是好人,但是他们的眼睛里有另一半,有孩子,有家人......”
  凌翌脱口而出:“你没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知道,我不自责,也不后悔。”她悲凉地笑了笑,“但是每次杀人,我的一部分灵魂好像也跟着一起死了。”
  虽然只有短短三年,可这三年的每一天都像是一辈子那么长,那戒指主人的长相韩愔都快记不清了。
  而且她有什么资格呢?韩小易早就死了,那人也一定有了新的生活。
  凌翌收拾了医药箱走过来慢慢蹲到了韩愔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她的外套。为了换药方便,韩愔外套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凌翌掀开了压在伤口上的吸血包,检查愈合情况。
  只过了几天,她身上的所有伤口都还有血淋淋的缝合痕迹,稍微一碰就会渗血,尤其是她左右肩膀上那两个被铁钩穿透的伤口,像两条通风管道一样,一点都没有新组织生长的迹象。凌翌给她肩膀前后的创口换了四次药,他看着可怕的血盆大口长叹了一口气问她:“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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