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一只甜兔
时间:2021-08-24 10:24:46

  下次,可不就是今晚。
  但要上课的人反而睡着了。
  盛霈在暗中抬手,拇指抹过唇角,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忽而听到身后有些轻微的动静。
  这黑沉沉的夜里,飘下一朵云来。
  “盛霈,你之前有过女人?”
  她轻声问他,语调平静。
  黑暗中,她柔软轻缓的声音像一张巨大的网,自海底悄无声息地向他扑来,极其缓慢又用力地缠住他。
  “没有。”
  盛霈几乎没有思索。
  他轻嘶一声,她一定听到徐玉樵说的话了,想把那小子拎起来丢出去,成天说一些有的没的。
  微低的男声落下,山岚久久没有反应。
  盛霈放下猫,任由它灵活一窜,窜到山岚怀里,一人一猫在暗里沉默着,他顿了顿,竟生出一股愉悦来。
  啧,还是人吗?
  盛霈在心里骂自己。
  她少有这样的沉默,盛霈不习惯这样的山岚。
  半晌,他低声说:“招儿,我能过去吗?”
  山岚在黑暗中逡巡盛霈的轮廓,她没应声,只是抱着猫往墙侧坐了点儿,不一会儿,那道人影在床侧坐下。
  两人隔着夜,无声对视。
  “招儿,那是我...”
  盛霈开口。
  话没说完,山岚忽然打断了他,她在黑暗中盯着他的脸,说:“我不需要知道,但我需要你忘记她。”
  盛霈轻啧一声。
  这女人,话都不让人说完。
  他把小心翼翼的心情一抛,翻身上床,探手准确地拎起她怀里的猫,往床下一放,命令道:“下去呆着。”
  三花委屈地舔舔唇,甩着尾巴躺下了。
  它不是盛霈最爱的小猫咪了。
  盛霈跪坐在床上,往山岚身前一挤,刚凑近了点儿,之前搂着的手这会儿一把撵开他,不让他碰。
  “不需要知道?”
  盛霈微一挑眉。
  山岚抿了抿唇,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往后他再也不能有别人,除非她开口说结束。
  “盛霈。”山岚轻喊他的名字,一字一句说,“我们之间,一旦开始,你没有说走的权利,一切我说了算。”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面上。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可以走。”
  盛霈认真听完,再一次朝她靠近,一手撑着墙,微微俯身,视线和她齐平,低笑一声,问:“这么霸道?”
  山岚:“我说过,你可以...唔。”
  盛霈低头,飞快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招儿,那是我妹妹。”盛霈低低地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鬓边的发,“平时那么好的耐心哪儿去了?让我说完。”
  山岚一怔,慢吞吞地重复:“妹妹?”
  盛霈“嗯”了声:“我有两个妹妹,一个是小木头,一个是小可怜,反正都不怎么聪明。以后带你见见她们。”
  他顿了顿,又说:“招儿,我的人生,是在十八岁那年改变的。”
  盛霈不知多久没想起这段往事。
  他微微往后退了一点儿,转身往墙上一靠,和山岚并肩坐在床上,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家庭幸福美满,十岁的时候,外公忽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女孩,说是我们的小妹妹,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外面。”
  那是盛霈第一次知道,他原来有两个妹妹。
  可一向温和可亲的父母却并不喜欢这个小妹妹,眼神从来不像看女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所有人都被折磨着。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盛霈说到这儿,忽而扯了扯唇,嘲讽地笑了一下,“结果真相是什么,真相是我父母听人哄骗,说妹妹和他们亲缘单薄。所以,他们这些年一直当她是陌生人,无视她,厌恶她,但这理由多可笑。”
  盛霈自以为美满的环境,尽数破裂了。
  那时他只想离开这个家,离开洛京。
  山岚倾身,伸手环住他,轻声说:“所以你离开洛京,去读了军校。”
  盛霈低声道:“招儿,我逃走了。我丢下妹妹,从洛京逃走了,逃去很远、很苦的地方,再到海上,没有回过家。”
  山岚环抱着高大的男人。
  心里却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来。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她的未婚夫上的也是念军校,听爷爷说,他家里是做船运的,有两个妹妹,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
  山岚回忆着照片里那个小男孩。
  忽然想起第一次收到他照片的场景来。
  当时她六岁,那天一早起床,正蹲在铁房看着叔叔们打铁,爷爷忽然来了,喊了声招儿,神神秘秘地把她叫出去。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山岚喜欢喊爷爷。
  于是,小山岚仰着脑袋,雪白的小脸上,乌黑的眼珠像黑曜石,她一本正经地问:“爷爷找招儿有什么事吗?”
  山桁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欲言又止,最后拿出一张照片来,小声对她说:“招儿,爷爷给你骗了个小男孩儿,看模样还行,将就能看,你瞧瞧?”
  山岚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山桁。
  “骗来干什么?”
  山桁轻咳一声:“给你做丈夫。”
  山岚伸出小手,问爷爷要照片,山桁掏出那张被他捏坏了的、皱巴巴的照片,交到她的手上。
  山岚垂着脑袋,认真看照片上的人。
  是个小哥哥,模样白净,眼睛很亮,他皱着眉眼,看手里的船模型,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山岚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问:“能换吗?”
  山桁沉痛道:“不能。”
  山岚又看了眼照片上的小男孩,蹲下身,托着小脸,学着大人们的忧愁模样,老气横秋地叹气:“也罢!”
  回想至此,山岚想起那个男孩的眉眼。
  又仔细对比盛霈的轮廓,越来越觉得古怪。
  山岚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却忍不住问:“盛霈,你之前和我说,你有一百多艘船,是真的吗?”
  .
  盛霈被柔软的双臂搂住,他一点儿也不见外,扎人的脑袋往她颈侧一蹭,手也不安分地蹭上去。
  他才贴上她的腰,大掌收紧。
  就听她问:“盛霈,你之前和我说,你有一百多艘船,是真的吗?”
  盛霈闭上眼,蹭了蹭她的下巴,想起那会儿他开玩笑似的那句话,低声应:“说笑的,是我家里的船,和我没关系。我……”
  “砰”一声闷响。
  盛霈毫无防备,就这么被山岚踢下了床。
  山岚起身,赤脚踩在地面,拎起那只一脸懵的小猫咪,塞到盛霈的怀里,温声说:“你们都给我出去。”
  盛霈一怔,喊:“招儿。”
  山岚:“最后一遍,出去。”
  “......”
  盛霈和小猫咪就这么被赶出了房门,两人在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的错。
 
 
第28章 假象   以后,我没有未婚夫了。
  隔日清晨。
  徐玉樵一起床就见盛霈在房门前徘徊, 神色微凝,边上那只猫也甩着尾巴,跟着他走来走去。
  他瞧了一会儿, 纳闷地问:“二哥,你干什么呢?”
  盛霈没搭理他, 低着头踱步, 半晌, 抬脚碰了碰三花的肚子, 和它商量:“你去敲个门试试。”
  小猫舔了舔唇,灵活一跳。
  转眼就在柜子上蹲好了,甩着尾巴,一副我不去的模样。
  盛霈不耐烦, 和圆溜溜的猫眼对视一瞬,忽然道:“做饭去。”说完, 上厨房去了, 也不管徐玉樵。
  半小时后,狂烈的风短暂地消停下来。
  徐玉樵和盛霈准备趁这会儿出门办事,盛霈一步三回头,就差没把眼睛丢在屋里,磨蹭了一会儿,可算出门了。
  出门后, 两人分了两路。
  徐玉樵去酒店接赵行,盛霈去军区上报这件事。
  等再回来时,已是中午。
  风吹得人歪歪倒倒。
  小战士眯眼躲着雨, 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喊:“二哥,你们好好呆着, 人我们肯定看好了,别担心。等风一停,直接去机场,我把他们送到南渚。”
  盛霈应:“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徐玉樵,指了指边上的小风:“这小孩儿怎么在这儿?”
  徐玉樵也头疼:“非要跟来,说要来看山岚。二哥,就一小孩儿,不占地方,住几天就住几天,我先回去了啊。”
  小风冲盛霈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进了屋子。
  进门就喊:“姐!”
  盛霈有心想把他丢出去,一想到昨晚山岚忽然不理他了,到底没把人赶出去,能让她露出个笑来,这小子就算有点儿作用。
  山岚正坐在客厅里看海螺。
  门忽然被推开,一阵狂风袭来,她的黑发顿时散了,“啪嗒”一声轻响,珊瑚簪子落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山岚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簪子,顾不上散落、被吹乱的发,似乎也没听到小风那声“姐”,只是坐在原地。
  船翻的时候,她都没弄丢它。
  今天却断在了这里。
  盛霈跟着小风进门,反手关上。
  一转身便看到山岚发愣的模样。
  他微顿,问:“怎么了?”
  小风无措地挠了挠头,有些懊恼,耷拉着脑袋走到身边,小声说:“二哥,我开门太急,簪子被吹下来了,断了。”
  盛霈顺着山岚的视线往下。
  看到那两截簪子,一左一右,被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放在掌心。
  盛霈看了眼小风,说:“先去房间呆会儿,别出来。”
  小风说了声对不起,反复回头看山岚,直到门口才恋恋不舍地和上门,看背影还有点儿可怜。
  盛霈走到她身前蹲下,抬手试探着向她发侧靠近,见她没躲,轻轻地顺过这头她珍惜无比的长发,将吹乱的发丝都抚平整,抚至她的脑后,露出整张脸来。
  她耷拉着眼,看着自己的掌心。
  神情看不出是难过或是其他,只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口发闷。
  “招儿,我能修好它。”
  盛霈盯着她垂落的眼,低声说。
  山岚回过神,缓慢攥紧拳,抬眸看向盛霈,轻声问:“你有没有话想和我说?除了妹妹以外的事。”
  盛霈蹙了下眉,盯着她的眼。
  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其他女人。”
  山岚扫过他的面容,这个男人是她初见时的模样,带着痞气的寸头和眉眼,俊朗的面容,不可一世的狂妄,以及他的笃定。
  他说,他没有别的女人。
  甚至不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
  山家重诺,这两个字写在祖训里。
  和盛氏没达成和解前,他们一直在等,等他们给出一个说法,可最后等来的说法是,她的未婚夫逃婚了。
  逃去哪儿了。
  在这里,在她面前。
  她曾想,他有勇气逃婚,去拥有自己的人生,那至少这桩婚事里,有人能拥有自由和幸福,而她的一生被山字绑住,哪儿都去不了。
  可到头来,她困在山里,他陷于海上。
  她有她的诺,他也有他的。
  山岚心底的那口气散了,抿唇浅浅笑了一下,说:“盛霈,近日山家会正式登报,刊登我解除婚约的事。以后,我没有未婚夫了。”
  盛霈一顿,微眯了眯眼。
  她唇边的这个笑,似乎别有含意。
  他问:“昨晚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山岚摊开掌心,将簪子递到他眼前:“我不要新的,你把它修好,修不好也没关系,我自己来。”
  盛霈轻啧一声。
  这是瞧不起谁呢?
  山岚交代完簪子,提起昨晚的事:“我给爷爷打了个电话,他把案情进展告诉我了,目前警方怀疑的对象,是我的师兄们,还有师姐。”
  “为了继承人的事儿。”
  盛霈都能猜到的事,警方不可能查不到。
  盛霈瞧了她一会儿,问:“你师兄把古地图给别人这件事,是不是没说?”
  山岚微呆,乌溜溜的眼里写着点困惑:“你怎么知道?”
  盛霈手痒痒,没忍住点了点她的眉心,说:“就你这个倔脾气,知道这事儿一说,你师兄一定会被当成嫌疑人。”
  他慢悠悠地叹气:“我们招儿呢,说聪明是真聪明。余下的,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倔,但都不要紧,我都喜欢。”
  山岚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攥紧了。
  好半晌,慢吞吞地说:“我不管你喜不喜欢。”
  盛霈哼笑一声,不和她计较,问:“案情什么情况,能说吗?”
  山岚“嗯”了声:“警方一开始怀疑是师兄,他说上山的时候看见我了,到了顶上发现没人。但他们不知道,师兄上山不可能看见我,在他上山半小时前,我就被人推下去了。”
  “第一种可能,他看到的不是我,是别人。但从崖顶去半山腰的路只有一条,别人如果下山来,一定会和师兄遇见,但师兄没看见任何人。”
  “第二种可能,他是第二次上山。把我推下去之后,隔了半小时,又一次上了山。”
  盛霈:“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山岚点头:“我和爷爷说了。爷爷告诉我,师兄说他看见的‘我’,行动比平时慢很多,山家除了我,还练刀的人只有师姐,但师姐出刀的速度不可能那么慢。啊,还有...师兄说快到峰顶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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