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一只甜兔
时间:2021-08-24 10:24:46

  徐玉樵从船头跑过来,手里也拎了个望远镜,对盛霈说:“二哥,有其他船往这儿来,不止一艘。”
  盛霈伸手接过来,问:“有国旗吗?”
  徐玉樵:“看不清。”
  盛霈走至最前,看向灰暗的海面。
  远处有两艘船正在靠近,船身信号灯闪烁,渐渐的,浆声近了,两面五星红旗挂在最高的桅杆上,正迎风飘扬。
  他看了一阵儿,看见船身上的船号,是熟悉的牌照,松下心神。
  “熟人。”
  盛霈放下望远镜。
  上头的船长也见着船号了,往底下喊了声,又冲盛霈嚷嚷:“盛二,哪儿来的这么多人!你喊过来的?”
  盛霈往上瞥了一眼,没搭理他,转而对徐玉樵道:“符世熙的船,可能出了事儿,我去看一眼。”
  说完,他微顿,看向山岚。
  她本就纤瘦,宽大的短袖被海风鼓起,腰间的黑发卷起,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那双乌黑的眼眸里映着光亮,像是海面盈盈的一轮月影。
  徐玉樵琢磨着盛霈的神色,抢先道:“二哥,你去吧,我带山岚上驾驶室参观参观,底下风大。”
  盛霈“嗯”了声,几步跨上船头。
  船长和驾驶员说了几句话,船速减缓,他们停在原处,等着另外两艘船过来。
  徐玉樵带着山岚到了驾驶室。
  海上天气无常,三艘船逐渐靠近,天上的云层也聚集起来,仿佛也要凑这个热闹,很快,风里夹杂了湿热的雨滴。
  山岚站在驾驶舱内,耳边是徐玉樵叽叽喳喳的介绍声:“这是雷达,这个是卫星导航仪、卫星定位仪,还有无限电话、海底声呐……”
  她走至窗前,垂着眼,往下看去。
  那两边船上过来几个人,正站在船尾的甲板上,船顶的大灯亮起,明晃晃的灯光将几人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她看见了一个人。
  山岚微俯下身,握住贴着脚踝的刀。
  刀面冰冷、肃杀。
 
 
第6章 狭路   “跪下。” 她温声说。
  驾驶室内,徐玉樵自顾自地说得起劲:“不瞒你说,我十几岁就跟着我爸闯海,到现在也快十年了。这海啊,我可太熟了……”
  “人都走了。”
  驾驶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多少年了,这人怎么还是这么絮叨。要他是那姑娘,也不耐烦听。
  徐玉樵一愣,回过神来,跑出去一看,山岚已经下了楼梯,正往船尾的甲板走,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他连忙下去追人,丢了盛霈可得发脾气。
  船尾甲板处,围着一群人。
  盛霈扬起笑,抬手,握拳和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碰了下拳,侧过身用肩撞向他的肩,就当是打招呼了,也不管自己用多大劲。
  符世熙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肩,无奈道:“你还是这么大劲,怎么就是学不会收着点?”
  盛霈挑了挑眉,懒声道:“你还是这么‘文质彬彬’。”
  符世熙眉眼温和,弯着唇笑:“就知道你在这儿,中午怎么不搭我的船?我不能送你回猫注岛吗?”
  盛霈:“就近找的船,也是熟人。”
  说到符世熙,绝对是海上的一个异类。
  他原先是学艺术的,家庭富裕,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到这海上来受苦。
  盛霈今年二十七,他比盛霈还大上两岁,在这海上七八年了,对这片海域极其熟悉,三年前曾救过盛霈一命,两人的交情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两人在叙旧,旁人也没打扰他们。
  船长喊人去厨房,让厨师多煮几盆鱼。
  作业时间没法儿喝酒,只拿了几听可乐出来,和同行们聊聊天,谈谈收成,顺带问问晚上怎么都凑这儿来了。
  “陈船长,这开渔第一天,我们还能在这儿凑桌麻将。我和你,小符,在加上盛二,四个船长都在一艘渔船上,这是什么日子。哟,你手还伤着了?”
  船长和另一艘渔船的船长打趣。
  说着,瞥见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
  陈船长是多年的海员了,四十上下,和这船上的人一个肤色,他是带着二副来的,他接了几句话,把这茬转了过去,给边上的二副使了个眼色。
  二副自然和船长攀谈起来,说起晚上船上发生的事。
  陈船长往外围走了两步,退出人群中心,轻松的神色霎时卸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盯着暗沉的海面,忍不住想,找了一路都没见着人,那女人最好是死了,别再出来碍他的事。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他的后腰忽然被什么冰凉的物件抵住了。
  陈船长纳闷,刚想转身,那海妖般柔软的气息像一阵凉风,阴而冷,慢悠悠地从耳后冒了出来,他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山岚不紧不慢地提醒他:“别动,刀剑无眼,你试过了。”
  他瞳孔微缩,她居然没死!
  还被人救上了船!
  .
  此时此刻,船尾正热闹,船舱内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侧楼边悄无声息地走过两个人。
  一前一后,两人一直到了船头。
  空旷的船头风声呼啸。
  山岚侧头看向驾驶室,驾驶员正低头调试着什么,没注意前面的动静,她收回视线,轻飘飘地扫向栏杆处。
  除了她和陈船长,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刀疤男被五花大绑,绑在栏杆边,嘴被塞住了,他得费劲握着栏杆,才不至于在海浪中被甩下海。
  看见山岚,他眼神有了变化。
  这女人纤细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尖几乎要戳进那人的皮肤里,她却是那副安静的模样,冷冷清清的,像是吹风来了。
  “跪下。”
  她温声说。
  “......”
  船头一片死寂,只剩陈船长吭哧吭哧的喘息。
  海风狂卷,一个浪头过来,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两个男人身体歪斜,山岚却稳稳地站在那儿,但手里却“一不小心”,随着这个浪头,锋利的刀尖划破他的衣服。
  陈船长倒吸一口凉气,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音说:“姑娘,是我鬼迷心窍...但我一开始,是真的想救你,海上什么都看不清,你说……”
  话音戛然而止。
  她不言不语,刀尖却已抵到了肉。
  陈船长额间冒出冷汗,缓慢举起双手,膝盖微弯,“砰”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连连哀声求饶,见她始终没反应,便又放起狠话来:“这船上都是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山岚安静地垂着眼,轻声问:“你是自己往下跳,还是要我动手?”
  陈船长听了这话,知道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一思索,缓缓变换自己的姿势,想迅速转身去抢她手里的刀,可才一动,腰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瞬间失去力道,一声惨叫,头昏眼花地扑在甲板,还没睁开眼,被人拽起来,推到栏杆处,底下便是暗流汹涌的大海,黑沉沉的不见底,他冷汗直流,瞬间清醒了。
  “我认错,我是个畜生,我、啊——”
  又一个浪头打来。
  山岚缓缓松开手,没推他,没用力,陈船长却因满心恐惧,脚下一个打滑,失去重心,翻过栏杆,眼看就要掉入海底,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抓住了栏杆,小臂上的伤口顿时破裂,鲜血直流。
  陈船长惊惶地盯着山岚,面容可怖,大喊:“救命!救我——”
  山岚微微退后一步,打量了一眼他狰狞的神情,转而看向被绑在那儿的刀疤男。
  他早已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山岚慢条斯理地收起刀,转身往回走,经过刀疤男时,落下一句话,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人都是要上岸的,下次见。”
  刀疤男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
  他是瞎了眼,才去招惹这女人。
  .
  驾驶室内,驾驶员打着哈欠,抬头看了眼船头,这一眼让他顿时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他是眼花还是怎么着,刚才还看见船头甲板有两个人,这会儿又没了。
  他起身,探头往外看去,凝神仔细一听,居然有人在喊救命。
  底下喧闹拥挤,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驾驶员立即打开船上的广播:“去几个人去船头看看!”
  十分钟后。
  陈船长被两个船员拉了上来,周围凑了一圈人,嘀嘀咕咕的,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少年的海员了,还能掉下船去。
  还有看热闹的,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这大晚上,怎么能有这么多乐子。
  只有徐玉樵,面色古怪。
  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盛霈瞥他一眼,问:“干什么?”
  徐玉樵身体僵硬,山岚就在他边上站着,安安静静的模样,瞧着依旧纤弱、美丽,可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没事。”
  徐玉樵轻咳一声,眼神闪烁,不敢看他。
  符世熙站在盛霈身侧,没往人群看,他清润的目光无声地扫过山岚,听说是盛霈在海上救起的女人,疑惑从心头一闪而过。
  倏地,他看向受伤的陈船长,他脸色煞白,低着头,不敢往这个方向看。
  符世熙恍然,难怪陈船长莫名偏离了航线,原来是因为这个。
  甲板上正热闹着,厨房里也不甘落后,前后端出几大盆海鲜,香味扑鼻,引人食指大动,于是围着陈船长的人群渐渐散了,都闻着味去找吃的了。
  “去吃点儿?”
  盛霈拍了拍符世熙的肩。
  符世熙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山岚,听盛霈这么问,想起船上那个不吃不喝的孩子来,说:“我去带他过来,有女人在,他的状态或许会好点。”
  盛霈微顿,还没开口,符世熙已经走了。
  他问山岚:“去船舱休息,还是想留在上面?”
  山岚迈开步子,就那么小小的一步,向他身边靠近,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盛霈耷拉着眼皮,视线落在她的脚上。
  她仍穿着自己那条丝质的长裤,宽大的裤腿盖住脚面,只露出一小截不合脚的拖鞋,她那丁点儿大的脚只占了一半的空间,脚趾不似她般纤长,瞧着圆嘟嘟的,泛着点儿红,有点儿可爱。
  海风吹不散心头的燥意。
  盛霈看向徐玉樵,没事找茬:“这么大的热闹都不凑,还在反省?”
  徐玉樵:“......”
  他僵着四肢,目光也直愣愣的,看哪儿都行,就是不敢往山岚的方向看。
  徐玉樵指了指海面上另外两艘船,问:“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盛霈歪着身子,没个正行地靠在一边。
  他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只大概提了一嘴:“那姓陈的,船上偷跑上个半大的孩子,没证件,没人认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他们寻思着把人送回岸上,那孩子不肯,见人就咬。这半路上遇见符世熙的船,你知道,符世熙那人,心软,见不得人受苦,要把孩子带回他船上,可带回去了,那孩子还是一声不吭,他怕出什么事,联系了海警,海警让他们在这儿等,就遇见我们了。”
  徐玉樵纳闷:“这么巧?”
  盛霈懒散地掀开眼皮子,扫了一眼这闹剧,没应声,转而看向山岚,说:“海警能送你回南渚,你可以跟他们回去。”
  山岚侧头,如水的眼眸盯着他。
  半晌,她说:“你说送我回去。”
  盛霈挑眉:“非要我送?”
  山岚不说话,只是用那双乌黑的眼看他。
  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盛霈注视着她,明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愿意信他。这个认知让他喉间发干。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说:“知道了,送你回去。”
  话音落下,本该在驾驶室的驾驶员忽然走到外头,冲着船长喊:“哥,我在上头明明看见两个人!”
  徐玉樵神色一僵,暗骂这话说得不是时候。
  他就站在盛霈边上,盛霈很难不发现他的不对劲,微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徐玉樵身上,直把他看得汗毛直立。
  两个人?
  船长纳闷地看了眼陈船长,问:“还有个人?”
 
 
第7章 小风   跟我走,以后跟着我的船。
  午夜时分,狂烈的海风渐渐小了。
  渔船也随之平静下来。
  甲板上,人群退去,只剩下这么几个人。
  陈船长瘫坐在地,他的二副在给他处理伤口。
  “还有个人?”船长走至船头,探头去瞧底下黑乎乎的海面,嘀咕着不会掉下去了吧,“你和谁一起过来的。老陈,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
  陈船长擦了擦脸上的汗,勉强笑了一下:“没人。我一个人在这里吹风,可能太累了,脚底打滑,没注意就翻下去了,肯定是你驾驶员看错了。”
  船长拉下脸,一扭头,朝驾驶员喊:“你困昏头了,赶紧去换个人值班!”
  驾驶员还有点儿委屈,明明还有个人的,他真没看错,于是问那刀疤男:“喂,新来的,你说说,是不是有两个人?”
  刀疤男嘴被堵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看见。
  他是有多想不开,去招惹她第二回 。
  船长朝上大吼:“听见没!没人!”
  驾驶员郁闷地下值了,嘴里还念叨着我真没看错。
  闹剧结束散场。
  陈船长被扶着进了船舱,船长和盛霈说了两句话,招呼山岚一起去吃夜宵,几个人一起进了舱内,很快,甲板上只剩下刀疤男。
  刀疤男见人走了,松了口气。
  他闭上眼,颓丧地抵着冰凉的栏杆,又开始骂自己上什么头,今晚上没有盛霈,他也讨不了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