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抽鼻子,竟然闻到一丝粥香,再接下来,他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饿。
“墨烟?”
刚叫一声,墨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大碗粥、两个馒头,以及几样小菜。
“公子醒了?赶紧用膳吧,您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
何止是昨天晚上,昨天一天沈怀瑜都粒米未尽。此时见到熬着软糯的香粥,再也顾不得风度,整个人瞬间化身饿狼。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他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虽然很想现在就冲到熙和园里去找那个姓元的婢女问个清楚,但看看天色,此时还是太早了些。
“对了,你可知道颖王那位婢女叫什么?”
墨烟摇摇头,“之前只打听到姓元,未曾听到名字。公子还要去找她?对了,公子不在的这几天,那位似乎对沈园有动作了。”
提到颖王齐宣,沈怀瑜的激动之情就少了很多。虽然此人贤名在外,但最近听说宠爱一个婢女无度,他也不敢贸然相信那些传言。
不过,能这么快的就有所动作,看来的确不是一位庸王。
想到手里的证据,他又觉得最好如此,不然他就只能进京告御状。到那个时候,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是两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31 13:50:15~2021-06-01 20:4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齐木楠雄 20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相认
到了沈怀瑜约定的五天之期, 元瑾汐在服侍完齐宣后,就向他告假,“今日里该是兄长回来的日子, 我想再去一次同春楼。”
“那里不能再去了,第一次尚且可以出人意料,现在再去,只会让沈家人察觉。”齐宣摇摇头,看向外面, 稍稍提高声音, “小七。”
“在。”小七从外面走进来,“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告诉管家, 备车,就说瑾汐姑娘要去水镜庄散心。”
“是。”
“今日里你就去那儿等着沈怀瑜, 谈好之后将人带回来。我得在留在城里,会会沈家那位大公子。”
元瑾汐知道这是要着手为沈怀瑜翻供了, 当下喜上眉梢, 甜甜地道:“是, 都听王爷吩咐。”
齐宣一时手痒,将她的手拉过来, 圈在自己的掌中,“嗯, 最近手上倒是不凉了。看来韵秋给你调理的不错。”
这时韵秋站在一旁,适时插言道:“瑾汐姑娘只是在少年时,亏了底气和气血,但胜在年轻, 只要注意保养, 不出一年, 这手脚畏寒之症,就能去根。”
“嗯,那你要多注意她一些。”
“是,奴婢必当尽心竭力。”
元瑾汐脸色微红,一双手被齐宣握着,有些留恋,又有些想抽开。他对她这么好,以后她的眼里,还能容得下谁呢。
很快马车备好,小七走了进来,元瑾汐顺势抽出手,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韵秋,坐上马车。
马车外,除了小七、刘胜,还有二十骑黑骑护卫。
元瑾汐心里暗暗咋舌,这阵势,说她是颖王妃,大概都有人信。
不过,这也就是她心里对自己的调侃,因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阵势肯定是为了把沈怀瑜安全地带回来。
才不是为了她。
对,一定不是。
马车里,元瑾汐看着与她同坐在车里的韵秋,“姑姑可去过这水镜庄?”
韵秋点点头,“多年前有幸随当时还未登基的陛下去过,那时的池塘是活水,水质清澈,远远看去,水上的亭台楼阁全都倒映在水中,因此得意水镜庄。”
元瑾汐点点头,不再言语。目前移向车窗外,心里想着,此时沈怀瑜是不是已经接到消息,赶出城与他见面了。
就是不知这消息,会是齐宣传递给他,还是他手下人打听到的。
不过,想到她进城第一天,沈怀瑜就把传信的目标锁定在她身上,第二天,刚一出门,在同春楼里还没坐稳,他就能带着信找上门来,可见此人能力不凡。
如今他手里握有玉佩,更不可能找不到她。
除非他没挖到玉佩……不过,那样的话,大概率为找自己算账吧。
元瑾汐自嘲一笑。
其实她当时,也不是十分肯定,那玉佩还在那里。虽然她当时埋好玉佩后,又在上面压了石头,防止野猫野狗什么地刨出来。
但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庄子。
门口,管家带了几个杂役婢女相迎。齐宣并没有跟来,一行人隐隐以元瑾汐为首,她也不客气,与管家客套几句,就带人进了庄子。
庄子里除了日常起居的屋子,就是一个很大的湖泊,上面曲水游廊,中间还有一处凉亭。
远远望去,果然水面倒映着水上的景色,呈对称状态。水镜庄,果然庄如其名。
凉亭的四周,还挂了一些薄纱,微风吹过,轻轻飘动。
元瑾汐一看到这景色,就喜欢上了,带着韵秋小七踏上游廊,向中心走去。
游廊上铺着木板,踩上去咯吱作响,水下的红白金鱼似乎常听这声音,全都围聚过来。
一位跟着过来的府中婢女,适时地递过一小盒鱼食,示意元瑾汐撒一些。
果然,鱼食一入水,鱼群就聚得更欢。
元瑾汐好奇地看着鱼儿吃食,这才明白,怪不得她一踩上来,这些鱼儿就聚了过来,想来是这些鱼儿每次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就以为是喂食的来了,是以全都聚了过来。
“姑娘来得稍早了一些,若是能待到六七月,待这池塘里的荷花开了,这一处的景色会更美。”说话的是之前递鱼食的婢女。
元瑾汐嘴里道着可惜,心里却不如何贪恋。
此处再好、再美,也终究是他人的地方,怀安的清溪、小河、大堤,才是她最想见到的景色,最想去的地方。
不过,思乡归思思乡,并不妨碍她欣赏美景的兴致,尤其水境庄的景色特别,元瑾汐觉得自己像是走在画中一样。
一路走走看看,绕了半天,才算回到凉亭中坐定。
此时管家已经让人将碳火、茶具、点心等物送上来了,元瑾汐见猎心喜,便动手烧水,泡起茶来。
“姑姑尝尝,我这泡茶手艺可算过得去?”
大梁的茶道,是煎茶与散茶并重的时期,因为夏雪鸢不喜散茶清淡、微苦的特点,是以比较喜欢煎茶。那时,元瑾汐也是煎茶做得多一些。
但若是真论起来,她觉得自己更喜欢散茶,虽然微微的涩味,但回甘清香,更让人尝之难忘。
韵秋啜了一口,“香而不涩,入口顺滑。除了茶好,姑娘的手艺也是顶尖的。”
元瑾汐得意一笑,拈了一小块点心入口。
旁边的小七也在茶桌前坐了下来,端起倒给他那一杯喝了,咂了咂嘴,“我怎么没觉得好喝?而且这杯子也太小了,不够喝。”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你啊,只适合喝水。”
三人就这样有说有笑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踏上了游廊。
韵秋和小七同时站起,向元瑾汐点点头,走出凉亭。
元瑾汐也有点紧张地站起身来,看向逐渐走近的沈怀瑜。
他的黑色长衫依旧,脸上的苍白也是依旧,只有那一双眼睛与之前不同。
之前的眼睛,充满了死气,这一次元瑾汐却从中窥到一丝生机。
“兄……沈公子,”元瑾汐压抑住自己的心情,福身一礼,“一路辛苦,东西可取到了?”
沈怀瑜没有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两块成对的祥云纹玉佩。
“果然是……一样的。”元瑾汐仔细地看了看,随后准确无误地拿起属于自己那块,用拇指一点点摩挲着。
“当年怀安大水,我与父亲逃难至江州,路上不慎失散。当时的流民里,有许多恶人见东西就抢。我怕被人发现,万一抢了去,许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便趁着夜色,埋在了王母娘娘观的石碑下面。”
“这么多年,我生怕那道观动土重修,又或是被野兽发现,好在王母娘娘保佑,终是完完整整地取了回来。多谢沈公子。”
沈怀瑜认真地看着元瑾汐,对于母亲,他的记忆真的很模糊了,实在不能确定,眼前人长得是不是像母亲。
“既然你时时担心,为何不亲自去取?”
“大水过后,我先是被拐进杂耍班,后来又被人伢子捉住,卖身做了婢女。若是贸然去取,一旦被人发现,怕还是保不住。”
沈怀瑜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人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觉得她很有明色见识,却没想到,她的命运多此多舛。
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请问令堂尊姓大名。”
“姓许,闺名兰茉。”元瑾汐答得干脆利落,她知道他需要验证,是以不需要他问,就接着说道:“据父亲说,他是在河边发现母亲的,身上穿的是寿衣,也因此,一路之上,所有人都躲着她,反倒被她从并州逃到了江州。后来,她与我迭成亲,生我时,刚好是而立之年。”
沈怀瑜快速地在心里盘算,从他了解到的信息,母亲是25岁出宫,刚回到家乡不久,就被舅舅送进沈园,随后不久就怀孕,26岁时生了他,在他两岁时“病故”,即28岁。
算时间,30岁产女,正好对得上。
而且她是被人扔到乱葬岗,可能是当时假死,被换上了寿衣,又半路苏醒,这才一跑逃走。
当然,最重要的是名字相同,又有信物。
沈怀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她,过得好么?”
“论吃食衣着,自然比不上沈家,但若论夫君的关心爱护,我娘称得上是怀安县最幸福的人。”
元瑾汐说这话时,底气十足,从小她见到过许多婶子、大娘挨丈夫的打骂、喝斥,但却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说过重话。就连她惹了她娘生气,她爹都是无条件维护她娘的。
“好,很好。”沈怀瑜声音颤抖,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抓起桌上的茶怀,也不管是谁的,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水,直直灌了进去。
来的时候,明明有一肚子问题,但这个时候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一切的问题,在看到元瑾汐说她娘是最幸福的人的时候,就都烟消云散了。
只要他娘在最后几年过得好、过得开心,他想不想着他又有什么要紧。
良久,他才称住心神,长身站起,向着元瑾汐一躬到底,吓得她赶紧躲开,“沈公子这是何意?”
“此一礼,乃是感谢令尊对母亲的照顾。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探望……”妹妹,两个字,沈怀瑜犹豫了半天,终究是没叫出口。
眼下,他可不是半年前百姓口中的大才子、举人老爷,而是一个调戏父亲房中婢女的下贱胚子。虽然他自己知道什么也没做,但这个身份,实在不好相认。
想到这儿,他更觉难受,转身便走。
元瑾汐赶紧拉住,他是问完了,她可还是有事呢,“沈公子,请留步。我们王爷想要见你,还有我父亲如今也在平阳,他也想见你。”
沈怀瑜站住,对于颖王,他是打算见一见,但没想过这么急。
至于母亲的第二任夫君,他却是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既想知道关于母亲更多的事,见母亲见过的人,又觉得心情复杂、情形尴尬。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奔回元瑾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元瑾汐噗嗤一笑,“小妹姓元,名瑾汐。”
“瑾汐,瑾汐,好名字。”沈怀瑜只觉鼻子发酸,瑜、瑾都是指美玉,或许这名字意味着母亲还记挂着他?
“其实,母亲一直都很挂念你的。”元瑾汐认真地看着沈怀瑜,“她虽然没有和我明说,但时常望着窗外的榆树出神,有时一望,就是小半个时辰。”
沈怀瑜紧紧地握了握拳,榆瑜同音,这确是思念无疑。只是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来看看自己,不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呢。
“或许,你在想,母亲为什么不去看你吧?”元瑾汐仿佛能洞悉他的想法,坐回茶桌前,重新烧水、换新茶,“父亲担心她被抓回去,不许她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抬眼看了一眼沈怀瑜,想起多年前她目睹过的那场殴打。
“另一方面,她怕……”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沈怀瑜忽然间出声,打断元瑾汐的话,“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另一方面……”
“不对,不是这句,是我刚刚问你名字时的那句。”沈怀瑜有些急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我说的是……”元瑾汐顿了一下,也反应过来,笑意盈盈地道:“兄长是记不住妹妹的名字么?”
呼地一下,心里的那簇小火苗,一下子就熊熊燃烧起来。
“怎么会。”沈怀瑜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很想上去拥抱一下妹妹,但伸了伸手,又放下来,“你这就跟我走,我还有些积蓄,应该足够给你赎身。既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再为奴为婢。”
嗯?元瑾汐瞪大眼睛,不明白沈怀瑜的思维怎么就跳到这上面来了。
“怎么?你不愿意?难道说……你……”沈怀瑜目光扫向她的发髻和肚子,若是她被齐宣收了房,再谈赎身,可就难办了。
“没有,”元瑾汐一下了就明白沈怀瑜说的是什么,赶紧否认,“我当然愿意赎身。只是我的身契不在颖王手中,而是在江州知府夏家,身份文牒的备案也是在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