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这几天四处转悠,除了观察村人的生活,写一份游记、一份策论外,就是看周围的风景,还真让他发现几处秀丽动人的场所。
诗词吟诵、画作描绘,以景作诗,使唐林的水平更上一层。
这些画作与诗词相呼应,浑然天成,若是将这些展出去,定然可以吸引附近的文人骚客前来,届时,村人买一买自家做的小玩意或是小点心,应能赚得一些银钱。
想到这些,唐林又将策论稍作修改,这是游历前老师交于的课业,每到一地,观察该地市井生活,找其不足,想其对策,藏于信封,让信客送回,并需在后面写上下榻处,这样有事才好联系。
在杏花村待了好几日,唐林等人也该出发,前往其他地方,不然他这次游历走不远。
王村长和张老汉送唐林到村口,嘱咐唐林路上小心。
“唐郎君,跟你这么相识一场,我才发现原来多读些书并非坏事,这几天还真是多谢你了,和我一起处理村子里的这些事。”
这几天唐林在观察村人生活的时候,大多会遇到王河这个村长,有的时候就顺手一起做,比如村人借牛纷争什么的,虽都是小事,可处理起来也累人得很。
“王村长,此书送你,这些都是关于耕种方面的,望能派上用场。”
唐林拿出一本较为粗陋的书,这是他连夜回忆自己读过的农书,将《氾胜之书》和《补农书》结合起来,一同默写下来的,再用硬点的纸作为封面,缝制在一起,有点糙,但外表不重要,里面才是精华。
王河接过,翻看几页后,就知道此书的重要,连声道谢。
随着驴车离杏花村越来越远,唐林他们终于到了宁丰县,他们先找到一家客舍下榻,将行囊放下后,就到附近酒馆进食。
唐林让言五去找信客,将几封信都送了出去,目的各不相同,有送往上京好友谢华、楚江处的;还有送到永安府好友处的;更多的是送到永泽府老师、家人处的。
光那篇游记,唐林就抄录了十几遍,对此,唐林分外怀念以前的各种平台、其实群发功能也挺好的。
永宁府跟永泽府相近,而且,信客走的是水路,所以叶楚山看完唐林的策论后,略一估算时间,就知道唐林应该还会在宁丰县,就立马回信给他。
也是赶巧,这几天唐林正混迹在宁丰县的书画坊,想要找个地方将自己的画的杏花村展示出去,正当他敲定地点的时候,老师的信就来了。
唐林看完老师的回信,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他所画的杏花村是美,但是真实的杏花村可能会差上一丝,毕竟画和现实不太一样。要是看过画的文人觉得自己被骗了,他们找不到唐林,却可以找杏花村的村民麻烦。
知徒莫若师,叶楚山知道弟子作画的毛病,总会将事物画的更美好一点,要让唐林自我总结,那就是自带美颜功能。
对此,老师的建议是挑几幅画的不是太过理想化的展示出去,顺带卖了吧,赚点路费……
至于另外的那个方法,叶楚山只鼓励他去试试,要真有个铁匠心动了,那也是他的运气。
最后提到杏花村的道路问题,村外的官道和村里的小道都是问题,让唐林只到临近的地方展出,路远的人看到也没什么用,除非那个读书人闲得发慌或者跟唐林一样四处游历,不然是不会特意过去的。
对此,唐林自我检讨一番,明明知道路的重要性,却忽略了它,于是又重新写了一篇策论留存,拿出本子记下自己的疏忽。
之后,唐林和宁丰县的书画坊约定好,将两幅书画放在他们地方售卖,但得放上三天以后才可卖出,若是有人问起这是何地,就说是本县的杏花村。
秋季杏花村的美被唐林完全描绘出来了,使得宁丰县的文人们知道本县有个杏花村,景色极美,适合游玩。
画卖出后,唐林拿上银子,又去下一个地方,亦是这样的操作,直到无画可买,至于那几幅升华过的画,自然是被唐林收藏起来了。
唐林离开后,宁丰县辖下杏花村的美,带着宁丰县缺铁匠的流言一起传遍了大半个永宁府。
第56章
这大半年时间, 唐林都带着言五言六一起在外游历。虽还是如以往一样,每到一地,便写一篇策论送回去, 但老师的回信已经很少了, 这还是因为唐林会在信后写上十余天后自己会到的地方,这才联系得上,不然, 真的要渺无音讯了。
宁朝总共有12路, 南北各6路, 南有庆安路、永徽路、永安路、长庆路、正光路和永熙路;北有元和路、延河路、保定路、天保路、太宁路和天和路,至于国都上京府, 并不在这12路之列。
花了大半年时间唐林粗粗走过南边六路中的主府路和相邻的府城, 沿途又要拜会老师的各个好友, 或是向该地有学识的大儒请教,虽说马不停蹄, 但所获颇多。
与此同时, 因为唐林的路费都是靠售卖书画所得,他今朝客的号就越发的出名了, 画作价值越高, 唐林出售的画就越少,物以稀为贵,而且画画也是件耗心神的事。
离开永熙路之后, 唐林驾车北上,终于来到北地离南边最近的府——天武府。
北方不似南方,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就连官话, 也都各有各的语调。
就算唐林自小在南方长大,他也不敢在还未确定自己能否听懂该地语言前,离开县城去往乡村。
不过再小心,也有误入的时候,几人连比带划,弄得一身狼狈,才在村民的带领和比划下,找准方向。
因为宁朝的开国皇帝秦宗是北方天和府路人,所以宁朝的官话是北语,但因为天和府临近南边又比最北边的地方来的软,不过大体都是相似的,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语言不通。
虽然天武府离南边近,但它的城墙与南边的每个府都不同,更为粗犷大气,有种雄壮之美。
现在天色尚早,进城的人多,唐林他们排在进城队伍中间,等城卫检查过后,才可进入。
轮到唐林,他拿出路引递给守卫兵,另有一份举人文书是被盘问时出示的,这就是唐林为什么要考上举人才敢出门的缘故。
除了那时年纪尚小外,更重要的是,只有举人才能以游历为目的让官府开路引,离开府城,不需要再特意打点;只有举人才能在外行走时不会被官差衙役为难,更甚者能寻求官府的帮助。
“小郎君,你是从南边来的吧?”接过路引的守卫看着唐林他们问道。
唐林有些诧异,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那守卫说道:“动作慢悠悠的,还特别多礼,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原来如此,小生唐林,见过这位将士。”唐林恍然,自从被老师教导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恪守礼仪,虽不拖拉,可跟那些瞬间就拿出户籍的乡民对比,相差过大。
“行了,你进去吧,不过你们南边的路引写的真详细,跟你一模一样的。”守卫笑着说。
随后,他又叮嘱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功名的吧?路引户籍之类的记得藏好,若是有人朝你打听你家的事,也不要说。不过,像你这样的相貌应该也没几个人……”
他看了唐林一眼,不再往下说,掉过头去检查后面的人了,唐林虽有疑惑,但见守卫已在盘问其他人,不便打扰,道完谢后,就带着言五言六去客栈,打算暂留几天。
等唐林他们走远,另一护卫对那护卫说:“也就你心善,这些书生向来瞧不起人,你提点的再多,他们也听不进去。”
“我看那个唐郎君,不像那样的人,刚刚他还跟我作揖了呢?”那守卫回答道,说起唐林朝他作揖打招呼,笑的一脸开心。
四人找到一间客栈住下,晚间,言六还在想那守卫说的话,问道:“郎君,你说城门那位大叔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家里的事?”
唐林细细思索,猜测颇多,其中那个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令人惶恐的,他对几人说:“大叔先说功名,其后才说路引文书,重要的应该是功名……”
“功名?难不成还有人能抢走别人的功名?”言五听到郎君此言,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浑身便是一激灵。
听到这话,叶通似是想起了什么,说:“你说的还真有可能,功名别人虽抢不走,却可以取而代之。”
“我曾听北方的朋友说过,在边城,因为与九夷斗争不断,每年皆有惨遭横祸之人,当时正好有一个北地的举人,路过此地,结果却被人杀害。”
“当时,他身边有一名他路上救下的人,逃过一劫,知道他的户籍姓名,家里人口,正巧两人还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就换上了那举人的衣裳,拿着路引文书,佯装失忆,以举人的身份在一个小县混的风生水起。”
言五言六被叶通的话吸引,尽皆围在他身边,看他不再讲,忙问道:“然后呢?是不是有人来揭穿他?”
“他在边城的一个小县城娶妻生子,足过了十余年,那举人的家人才找过来,可他跟那举人本就有几分相似,外加十余年过去,家人根本不敢确定,而且也没人想到这一茬。”说道这里,叶通也有些叹息。
而言五言六两人都气炸了,唐林也皱紧眉头。
“若是这般,那此事,又怎么被人所知?”唐林问道。
“天道好轮回,那贼人所生之子,靠着举人父亲和身后的外家,在县城担任小吏,贪赃枉法,而那任知县却是个清明的,搜罗罪名查办了他,他的家人包括亲戚都被扣押起来……”叶通继续说道。
“那个贼人最后认罪了?”言六好奇的问道。
“那贼人身上有举人功名,知县也只能暂且扣押,用不得刑。只是在县衙大堂审问时,那举人之前的妻子看到贼人后颈竟然无痣,这才分辨出来,”叶通讲道。
“这后颈之痣,这般明显,那举人妻子之前不会验看吗?”言五提出质疑。
闻言,叶通无奈道:“那举人的痣太过下面,而且那贼人也有防备,在发现有人在打听那个举人时,用画眉墨在后颈点上了一颗,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这说不通啊,既然有文书和路引,那当地官府自然也就知道那举人的家乡,难道不去通知一声吗?”唐林也提出其中的漏洞。
“这又是另一段事了,当时那个贼人假借失忆,勾搭上当地大户家的娘子,这样一来,不用他提出,他的岳家就会帮他安排妥当。”
“那郎君这样不是也很危险?”言六听到顿时大惊,连忙盯紧唐林,想着劝唐林不再北上,直接返程。
“蠢,先不说郎君有我们在身边看护,就说以郎君的相貌,谁能替得了?”言五无奈地说。
“就是,而且,你当为何南方的路引这般详细?将人的五官容貌,身量足长都写上去了,不就是为了保护学子安全,特意这样做的。”叶通补充道。
“那只有南边是这样吗?北边就没什么举措?”唐林听到后,心生疑惑。
叶通听后,叹了口气,说道:“郎君你也知道,自乾朝之变后,北方士子尽迁南方,十室九空,就算已过数百年,还是难以恢复生息,一个县里读书人少,识字的人也难得,又如何能像南方这样给每个人配上这般详细的路引?更何况,就算是在南方,这路引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三六九等?”唐林问道。
“可不是,若是一般人出府城就用简单的路引,若是学子秀才,那其中描绘的会详尽一些,若是举人为官者,就跟郎君手中的路引一样,详尽备至。”叶通说着,就想起自己以前外出时,官府给的路引。
唐林听后无言,又问道:“叶兄,那户籍呢?也是这样吗?自我考上举人后,并未有什么变化。”
“户籍跟路引不同,大致都差不多,有底蕴的人家,家里有族谱,里面又有详册,更为明了,这还是我以前跟老爷一起去参加孩童的满月礼,才知道的。”叶通说道。
“原来这样,我以前竟从未注意过这些,说来还真是惭愧啊,”唐林叹息道。
“郎君不必这样想,大部分人也不会去注意这些,我啊,是因为听到那则消息后,才会对这些多加关注。”叶通笑着说。
“而且,官府这样行事也不无道理,人家盯得是秀才举人,对于一般人哪会去冒这险。”
“那叶大哥,这样的事情多吗?还是只有这一例?”言五问道。
“怎么可能只此一例,自那之后,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而且,也越来越难以分辨,之前,就出现了一起真假陈郞案,那真的是比唱戏还精彩。”叶通谈兴上来,当即又讲了起来。
“因之前那个举人的事,一些大户或者小吏就起心思了,而且他们更加谨慎,专挑那些路远的外乡读书人,要是那种性格内敛、关系简单的更是上佳。每一次他们都会精挑细选,在成功后,对外用各种方法,让家里与那个替代的人建立关系,使外人也不会多思,那个陈郞就是被选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