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那牛羊来换不好吗?为什么要打仗?”
“宁朝并没有与九夷互市,而且,九夷野心极大,一些大部落根本无心于大宁互市,而是想要侵吞大宁的城池,不过若是大宁有心,互相制约,互市也不是不可能。而这前提,就是得让那些大部落知道宁朝不是好惹的。”唐林略加思索道,轻轻挥动手上的折扇。
“那还真是麻烦的,上面的大老爷要操心的事真多,” 言六感叹道。
唐林收起折扇,带着言六他们进了一家客舍休息。
店小二将驴车牵进后院,唐林他们带着行李去房间修整。
四人坐在窗边吃着醋椒鱼、芙蓉鸡片,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浑身都放松下来,有一种另类的满足感。
“郎君,这北方菜吃惯了,还真别有一番风味呢!就是咸了点、油了点。”言五边说边吃,又夹了一筷子酱爆鸡丁。
“那你倒是少吃点啊。”叶通看着言五吐槽道。
“其实,要我说,还是得月楼的松鼠桂鱼最好,酸甜可口,那吃进去真是令人回味无穷!”说着,言六说着,哧溜一声,将口水吸回去了。
唐林又被勾起了馋虫,突然觉得再去一趟永成府也不错……
“你们看,那是不是九宝啊?”突然,言五站起来,手指向外面的一个人问道。
唐林顺着言五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跟九宝相似的人,但举止却大不相同,他跟在一名年轻郎君的身后,顺从的很,而那郎君身旁又跟着两个护卫,对于九宝一脸不耐。
“这,我看也像九宝,但他怎么没有跟在顾郎君的身边,反而来了这天和府路?”叶通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九宝。
“我们跟上去瞧瞧。”
唐林打量着九宝跟那名年轻郎君,发现那名郎君的容貌与阿福相似,心生不安。
但又强行安慰自己,阿福在自己家,总不会被人替代,他们容貌相似,可能是堂兄弟也说不定。
“叶通,你跟着我,言五言六,你们在客舍里等着,我们马上回来。”
唐林说完后,就带着叶通出去,跟在那名郎君、九宝和两个守卫后面,看两人在书画摊前停了下来,也跟上去一起挑选书画。
唐林状似欣赏书画,可余光一直观察着那个年轻郎君的动作,在他要去拿摆在摊上的一幅画时,唐林亦上手去拿,一前一后同时将画拿在手中。
“兄台也喜欢这幅画?”年轻郎君问道。
“此画神韵自然,虽有几处停顿,略显青涩,但也不失为一幅好画!”唐林淡淡地说。
九宝一直低着头,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时,尚不敢置信,可他不敢抬头,他怕自己的表情被他们发现,到时候怕是会害了唐郎君。
“兄台果然见解独到,小生顾福,天和府和山县人,如今在天和府路府学就读,不知兄台?”那个“顾福”说道。
唐林强行稳定住心神,说:“小生叶由,外出访友,路经天和府路,听说福来客舍的醋椒鱼别有一番风味,特来一尝。”
“原来是叶兄,天和府路名胜极多,既然来了,自是要好好看看才行。说到醋椒鱼,其实和天楼的更为美味,下次小弟定请叶兄一尝。”那个“顾福”笑着说。
“是吗,那么多谢顾郎君了。”唐林作揖道别,走时轻瞟了两个护卫一眼,忍着不去看九宝。
唐林带着叶通回到客舍,径直朝楼上房间走去,言五言六看到后,心里不祥的预感更胜。
走进房间,唐林先喝了一杯水,让叶通去门外查看,在叶通示意门外无人后,终于忍不住,说道:“真是荒唐,他说他叫顾福!!!这种鸠占鹊巢之徒……”
话语间,唐林仿佛又看到与顾福初见时,那个看似腼腆,又有些自来熟的少年,那个对江南烟雨、各色美景有着憧憬的少年。
叶通也有些伤感,他真没想到会遇上这事。
“郎君,我先去和山县探查一番,依照顾家对顾郎君的疼爱,肯定不会让人轻而易举地取代他,定有旁的时发生。而且,我们也得找出那个替代了顾郎君的人是谁,是谁在帮助他,这样,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我知道,现在还没下定论,或许另有缘由也说不定,不过小心起见,我们得做最坏打算。”唐林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
“郎君,那顾郎君是不是凶多吉少了?”言六自从进来后一言不发,到现在,他才问出声来。
“言六,别哭,影响郎君想主意。”言五拉着言六去一边。
“见面时,我透露出我们住的客舍,要是九宝能逃出来,他定会来客舍,但那两个护卫看守严密,怕是不容易。”
唐林回想九宝和那两个护卫的互动,觉得不能将希望压在九宝身上,又问:“叶通,你有把握乔装打扮不让人认出吗?”
“能是能,不过那群人敢这样明目张胆,能发现的问题应该极少。”叶通说道。
“不对,既然他能到府城读书,那么顾家必定还在,以顾老夫人对阿福的疼爱,定愿意说出真相。你先过去,想办法混进顾家,了解事情经过,若真是有人顶替,你就让老夫人写封状书,带出来,剩下的我来。”
说完后,唐林又有些不放心,说道:“若是混不进去,也不要紧,你的安危要紧,定要小心行事。”
“在下明白,郎君你自己也要当心,我现在就去,对了,状书要怎么写?老夫人要是不识字怎么办?”
叶通本打算立刻出发,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道状书什么样。
唐林拿纸笔写了一份状书,又用朱笔圈出必写的部分,交给叶通,若是顾老夫人不会写字,那就由叶通代写,也是可行的。
在叶通前往和山县后,唐林让言六留在客舍里,自己带着言五出去打听消息。
要打探那个“顾福”的消息,也简单,多参加几场文会,再去府学向那边的先生请教,也能打探出一二来。
那个“顾福”虽然是秀才,但据府学的先生说:其策论有些不足,诗赋也是勉勉强强的。
而在文会上,他因与唐林有过一面之缘,两人也算能聊上几句,据他所说:幼时他因身体虚弱,不常在人前出现,直到现在身体好转了,奶奶才同意让他外出读书,不过这几年闭门造车,文章不够通达,所以才想多与人接触。
听到这话,唐林哂笑:到底是因文章想与人接触,还是想让旁人就此认定你就是顾福才想与人接触?
文会结束后,唐林带着言五回去,驴车行到一条巷子后面,一道人影冲进车里,唐林定睛一看,居然是九宝,正当唐林想要出声询问的时候,发现九宝紧捂口鼻,一只手焦急的指向车外。
唐林吩咐言五继续往前,又让九宝藏下面一点,用东西遮挡住他,轻轻拨开帘子一边,朝车外看去。
发现有两人正焦急的从巷子里面跑出来,四处查看,看到唐林的驴车后,连忙追过来,对着驴车里的人问道:“这位郎君,敢问刚刚是否有人经过?”
“我在驴车里,怎会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经过,这个问题,你得问我小厮才对。”唐林慢悠悠的说。
“回郎君,小人并未看到。”言五接上。
“这……”两个护卫面面相觑,想要逼问,可看到唐林掀开帘子时,就认出来这是他们郎君的友人,有功名在身,自是不敢强来,只得让他离开。
言五将驴车赶进客舍后院,唐林看着泪流满面的九宝,快速轻声地说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等我下车时,你也下车,然后躲进草垛里,等夜深一些,你再出来,听懂了就点头。”
九宝连忙点头,唐林慢吞吞的下车,驴车门朝里,正好是死角,九宝快速地躲进草垛深处,隐藏好。
唐林带言五出去,过一会儿,那两个护卫就出现了,在驴车上仔细搜寻一番,当他们要翻找草垛时,突然又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无法之下只能离去。
言五言六边说边走,随后,交换衣服,言五留在驴车里,九宝跟言六一起走进唐林的屋子。
看到唐郎君,九宝失声痛哭,好一会儿才说道:“唐郎君,我们郎君、郎君去了,那伙奸人很早的时候就盯上了我们郎君!”
尽管已有预料,可真的确定时,唐林心里依然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虽与顾福只相处了十几天,但这段日子里,两人相处的甚是愉快,互认好友,可现在,这个好友再也见不到他所向往的一切了……
第60章
九宝在哭完后, 看向唐林,神色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唐郎君是否有能力戳穿那伙人的真面目, 那些奸人在和山县有些势力, 要是唐郎君这样跟他们对上,怕是会吃亏的。
唐林似是知道他的顾虑,终是将他的举人文书拿了出来。
举人的地位远超秀才, 若知县对秀才是客气、赞赏, 那么对举人则是礼遇有加。因为大部分知县也都是以举人选官, 所以对于举人,这个日后同僚, 自然会将他放在同一位置上。
“唐郎君, 你是举人!!只要你去说, 官老爷不会不管的,老夫人他们就有救了!!”九宝看到文书后, 心绪激动, 勉强自己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原来,在和山县, 有户人家, 姓郭,其祖上是县衙的拦头,负责检查乡民是否偷税漏税, 权利巨大。
只要不和他心意,就搜检的细一些,有时还会专门找麻烦,人们为了避免麻烦,常常会给他们送银两, 久而久之,郭家越来越有钱,在和山县的势力越来越大,寻常人家根本不敢招惹他们。
而这任和山县知县姓宋,平日基本不管事,偶尔才会过问一下,县衙里的事情皆有胥吏掌管,这些胥吏,沆瀣一气,对于宋知县也是糊弄了事,致使整个和山县都在他们的掌控下。
九宝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唐林将其中的关系在心中梳理出来,对于顾福的事情已有几分猜测。
于是,他问道:“假扮阿福的奸人,那郭家的儿孙?阿福是在办理秀才文书的时候被盯上的?”
九宝点头:“正是如此,那郭家到现在,儿孙众多,假扮郎君的就是那郭家主的二孙子,年岁与郎君相同,而相貌也有几分相似。”
随后又说道:“郭家的主事人在县衙遇到郎君后就一直盯着郎君,发现郎君因为身体原因,极少外出,别说县城就算是亲戚间,熟悉郎君的人都极少,大多都是一面之缘的,便想要让二孙子将郎君取而代之。”
“据他们所说,本来是要在郎君去府学的路上下手,去府学待上三四年,将老夫人熬死后再回来。跟其他顾家人打一照面,他们不熟悉郎君,也说不出不对来。可不知为何,郭家提前下手了。”
听到这里,唐林闭上眼睛,想到郭家的行事,外加这次顾福偷跑出去,与自己结交,那么提前行动的缘由也就呼之欲出了。
“因为你们郎君偷跑出去了,而谁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有下次,跑出去的次数越多,他认识的人也越多,到时候更难以替代。”
“是吗!”九宝恍然,缓缓将目光移向唐林:“那他们还真没想错,可不正是如此吗?”
“既然他们已经谋划了许多,现在突然行动,顾家人应该都有察觉到吧?”唐林问道。
“我跟着郎君一起去参加诗会,在诗会中途,郎君幼时的好友元二郎叫住郎君,并带郎君去了别处,留我在那儿等候。”
“结果回来时,郎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元二郎却跟我说,这就是我家郎君。我当即想要叫破,可那人却拿着郎君的玉佩威胁我,说我要是喊出来的话,就立马让人将郎君杀了!”九堡哽咽道。
随后又说“之后的诗会,那人并没有参加,而是由我带着他去顾家,老爷一见就知这不是郎君,老夫人当即想将人打出去。可哪知道,大门已经被人看守起来,那伙人又拿郎君威胁,老夫人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那么,其实阿福是有可能还活着,对吗?”唐林神色激动起来。
听到这话,九宝更是难以自控:“如此几日,老夫人不放心,想要看看郎君,至少确认郎君安危,可那些人一概不允。老夫人统管顾家多年,总还有得用的人手,而顾家也有忠心的仆人,他们冒死打探出来,说郎君已经死了。”
这一番话,让唐林认识到,顾福有极大的可能性不在了。
“那么,之后,顾老夫人他们如何了?”唐林继续问道。
“得到这一情况,老夫人打算豁出去了,可因为这事,家里死了许多忠心的仆从。那群人又以其他郎君娘子威胁老夫人和老爷,而且,整个和山县都有他们的势力,去告状的人根本出不去,也见不到官老爷。不过,在我出来前,老夫人给了我一件里衣,让我好好穿着,小心一些。”说着,九宝将里面破破烂烂的里衣脱下来,交给唐林。
看着这件衣服,九宝又想起那日出发前老夫人的殷殷嘱托,还有旁边护卫的虎视眈眈,里衣还没拿到手,就被那些人翻了个底朝天,还被撕烂了。撕烂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也就没有阻拦九宝穿它。
唐林细细翻看这件里衣,也未发现有何端倪,便问:“除此之外,老夫人还讲了什么?或者,是比较奇怪的动作?”
听到唐林的话,九宝又细细回想起当时老夫人的动作,突然一惊,说:“当时,老夫人的茶泼湿了鞋,我提醒几次,老夫人都没有反应,不过这也没用啊,我出来时,那些人特意将我的衣物都换了一遍,只有这件里衣,是我死命保下来的。”
唐林下意识的去看九宝的鞋子,那是双葛布鞋,有八成新,看样子的确不太可能是这双,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九宝脱下来。
“这双鞋子,跟你以前穿的鞋子一样吗?”唐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