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白露见状,忙道:“姐姐,唐二公子一双眼都熬红了,想来昨晚定是花了一夜来为姐姐寻找治疗的方法,姐姐虽是好意,不想麻烦唐二公子,可若是就这般让他回去了,岂不更是辜负了他这份心意。”
白露这话也是属实,唐淮屿确是熬了大半夜才寻着这两个法子,如今神色间还带着憔悴。
谷雨心下微微生出些许感激,这拒绝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了,便问道:“那……唐二公子寻得的是何法子呢?”
唐淮屿眼中又重现了神采,道:“一说是用玉石推拿几处要穴,另一种……”
谷雨见他似有顾虑,好奇的追问道:“另一种说法是什么?”
“另一种是放血,用……水蛭。”
谷雨脸瞬时便黑了,想到那黑乎乎的吸血虫子就不由泛恶心,当即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就第一种吧,第一种挺好的,唐二公子费心了,哈哈,费心了。”
唐淮屿见她苦着一张小脸,不由温柔的笑了,一边从药箱里取出一张经脉穴位图,一边道:“你这处可有玉石?”
白露问道:“玉佩可以吗?”
“自然可以。”
白露道:“之前国公爷倒是赏下过几枚,我这便去取了来。”
说完白露便转身行进了内室。
唐淮屿将那张经脉穴位图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又问了谷雨道:“今日可试了新药了?服下多久了?”
谷雨道:“早间我和司晴出去散步,这才刚回来,还没喝呢。”
唐淮屿点点头,道:“待会儿若是熬制好了,先给我瞧一眼成色。”
一直站在边上的司晴闻言,算了算时辰,道:“唐二公子,那药正煎着,算着时辰现下应是已经好了,我这便去取来与公子瞧瞧。”
“那也好,劳烦司晴姑娘了。”
司晴一礼,便往煎药的膳房去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谷雨这才忽的意识到,这院里竟是只剩下自己和唐淮屿两人了。
不过唐淮屿谦和温柔,像一股温暖的春风,不参杂一丝的凌厉,与他处在一处,既不会有与寻常男子独处时的尴尬,也不似与小公爷在一处的针锋相对,就好像对着家人一般随意自在,十分舒适。
“杨姑娘,在玉石推拿之前,我需先在几处穴道上用针。”
谷雨面上闪过一丝退却,犹豫着道:“啊?还要施针啊……要不,要不就先算了吧,我先喝一段时间的药看看?”
唐淮屿看出了她内心的担忧,温和的安慰道:“你放心,我用的细针是极轻的那一种,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感觉的,并不会痛的。”
谷雨咬着唇,心中一番挣扎,她一早知道她这眼睛很快便会被元思道长治愈,眼下推拿也好,施针也好,其实有没有用也都关系不大,要是单纯说意愿,她自是想拒绝的。
可是想想前面白露说的话,唐淮屿为着给自己治眼睛这般辛苦,何况除了她自己,白露和司晴容婷她们可是不知道她的眼睛未来会好转的,眼下自己若不配合就医,没准一会儿就会有一堆关心自己的人过来劝谏。
唉,算了,左右唐淮屿也是个名医,针灸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而且她前世也没试过,也许真的不疼呢。
看着谷雨点了头,唐淮屿这才取了针包出来,小心翼翼的取了合适的针出来。
“唐二公子,我不是不相信你哈,我就是好奇问一下,这针……是你行医多年一直带在身边的吗?”
唐淮屿目光柔和的落在她的身上,道:“我药箱中常年会备上一套,通常使用前会用火炙烤一番再施针。今天这一套……是新的。”
今日来这一趟前,他准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许多平日里收藏着不舍得用的器具都翻了出来,这腕枕和针也都是挑着未曾用过的带着的。
谷雨这才放下了心,她可不想和他的其他病人来个交叉感染。
“请杨姑娘将手臂平放至桌上。”
谷雨听话的照着做了,唐淮屿取了火折子将细针炙了下,执着在她的手腕处施了一针,果然,谷雨并未感受到明显的疼痛。
唐淮屿扫了一眼桌上的经脉图,又瞧了瞧谷雨。
这第二针,是要施在肩膀处的,可她如今穿着衣服,这细针是极不好施针的。
唐淮屿正犹豫是否要隔着衣服试试,面前的谷雨忽的抖了两下,随即表情痛苦的捂住了额头,口中呻|吟了一声“痛”。
唐淮屿当机立断,伸手便将她腕上的细针除了去,见她捂着头,为了看清那处可有异常,迅速的蹲在了她的面前,拉下了她的双手,紧张的在她额间检查了,见着确是没什么异状,又看向她的面容,道:“我已经将针除去了,可好些了?”
男子棕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落了几许在身前,铺在谷雨膝上水蓝色的纱裙上,他的眼神关切,略显纤瘦的身子半蹲在她身前,长衫落地,沾上了泥土也未曾去在意。
痛感不过一瞬,这会儿已然消散了,谷雨缓了口气,道:“刚才额上忽的一阵锐痛,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如今已然无事了。”
唐淮屿垂目沉思一番,道:“许是你颅内瘀血未散,经脉不畅,我方才施针的穴位正是经脉要处,这才引起了这忽然的锐痛。杨姑娘……实在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谷雨摇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针刚施上时也没什么反应的,说不定和你这针没关系,只是碰巧头痛时正在拖针而已。”
听着谷雨如此善解人意,唐淮屿心下却更是内疚,正要再言,忽听外间响起了一阵冷冰冰的声音。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唐淮屿抬头朝着院门边望去,面色微变。
来人一身深紫色的锦袍,显得身材修长,肩宽腰细,与男子张扬俊美的五官十分相配。
这一身略显贵气的深紫色配上男子过于艳丽俊俏的面庞,显出了一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而唐二公子一身深青色虽是略显清冷,柔和的五官却是极有亲和力,与来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只手虚搭在门框上,门边的人歪着头,阴沉的面色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冷冷的目光在二人间扫视着,正是杨谷雨的未婚夫容信。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 你这般拈酸吃醋的口气,我……
唐淮屿这才意识到, 自己如今蹲在谷雨身前,一手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正搭在她的臂上, 两人离的极近,仿若他一伸手, 便可以将椅上的人拥进怀中。
想到来人的身份正是杨谷雨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唐淮屿带了抹不自在,缓缓起了身,低垂着头努力的掩下满面的红霞,尴尬的瞥了一眼容信, 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谷雨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小霸王怎么又出现在这了?真是阴魂不散。
“小公爷,我……你别误会, 杨姑娘刚才不舒服, 我是……”
唐大人为人刚正不阿,素将礼义二字看的极重,两个儿子在他的言传身教之下也是自小便是正直守礼的性子。如今杨谷雨虽未与容信完婚, 可到底已然定了下了婚约, 唐淮屿也不知怎么的, 明明没做什么, 却就是做不到问心无愧。
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容信已经收回门框上的手臂, 几个流星大步迈了过来,半眼也不曾去瞧唐淮屿, 径直到了杨谷雨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道:“我五姐那边传了信来,说是在燕州那边有人曾见过元思道长。父亲让我过来寻你, 让你即刻收拾行李与我回国公府。”
唐淮屿疑惑的抬头看向容信,又看了看椅上十分平淡的女子。
这两人着实不对劲。
小公爷明明冰着一张脸,显然是生了些不快,却是半句也不问之前看到的一幕,似乎是他根本不在意刚才看到的,也懒的听他的什么解释。
可若要说小公爷全不在乎,刚才他进门之时那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分明又是极在意杨谷雨的。
再说杨谷雨,小公爷暗含不悦的语气明显是误会了两人,可她不仅没有一句解释,竟还平稳的坐在这儿,甚至还微微不耐的皱了下眉头。
唐淮屿一时有些摸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雨道:“国公爷的意思是?”
元思道长寻到了,谷雨其实并没多大兴奋,毕竟她的眼睛原也是再有几月便会治好的。
容信仍是沉着面庞,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冰冷的道:“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瞧这模样,许是国公爷也没和他说太多。谷雨也懒的再搭理他找气受,便起了身,朝着唐淮屿一礼,道:“唐二公子,劳烦帮我去唤下白露和司晴。”
容信不悦的目光盯在她素白的面上,又看了眼唐淮屿,并未言语。
唐淮屿正要答应,司晴已经端着药碗从外间回来了。
谷雨于是吩咐了司晴去唤白露,容信皱眉道:“杨谷雨,父亲在府里等你呢,你若不能即刻收拾好,便先同我回去,这两个女子收拾好行李,待会儿我让人来接便是。”
国公爷一直待谷雨很好,让长辈久等倒确是不好。
“那……让白露陪我一同先回去吧。”
容信眉眼间带了一缕淡漠,道:“我的马车不坐无关紧要之人。”
……臭讲究真多。谷雨有一瞬间真想说,您可是真不知道,她可是女主啊,原书里皇帝的马车都坐过。
心中虽是对这厮极无语,但这里毕竟是唐府,唐二公子还在一边看着,外间也不知有多少下人,谷雨并不想被人瞧笑话,心中默念着他是个混球,莫要与混球计较,他混你还能跟着混不成?
撇了撇嘴,谷雨道:“好吧。”
司晴扶着谷雨一路上了马车,车轮缓缓的朝前行驶着,两人皆未发一语。
小公爷容信面色冷的仿佛能掉出冰碴来,而谷雨则是满不在乎,她压根不想浪费时间去想这个公子爷又是哪根筋不对了,于是两人都沉默着,就这么坐了快一路,就在谷雨估摸着快到了的时候,容信忽的出了声。
“唐淮屿虽不是出身贵族,其父兄却也是大理寺要员,你倒是精明,见嫁入国公府艰难,转眼便寻着了下一个目标。”
谷雨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一般,眼都未曾眨一下。
容信冰封着的面容却有了裂痕,似乎是将这般的沉默解读成了默认,当即怒火中烧,半是狠戾半是惊诧的盯上她的面容,道:“让我说中了?”
女子静默的坐在马车的侧方,仿佛他不存在一般,面容平静无波。
这彻底的激怒了容信,他长臂一伸便钳住了谷雨精巧白皙的下巴,手上微一用力将她素白的面容对向自己,眯着眼打量着她,带着几分危险的道:“杨谷雨,我虽不喜欢你,可如今你我婚约未解,你若想顶着我未婚妻的名头在外勾三搭四,别怪我不留情面!”
谷雨勾起一边的嘴角,略来嘲讽的冷笑了一声,道:“哦,那你又能如何?你要打我吗?还是和上回一般,让人绑了我,糟贱我?”
容信却忽的松开了手,面上的狠意缓缓散了去,略带轻佻的目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逡巡着,在她的耳边轻道:“不,我会真的娶了你,然后让你在后宅中煎熬着,这一生都后悔曾经对我的违逆。”
想到原书剧情,谷雨心中一冷,想说其实都用不着您出手,您娶回来的那些妻妾一个比一个恶毒绿茶,原主被陷害得身败名裂,最终凄冷惨死。
不得不说,小公爷这损招当真威胁到她了。
深吸口气,谷雨不慌不忙的道:“小公爷,你若娶了我,虽说报复了我,可你自己也不好受。你我本没有多大仇怨,于退婚一事上更是观点一致,虽然说不上是朋友,但总归不应是敌人的。”
容信方才也不过是被她一再的冷淡无视气晕了头,随口说出来吓她的,这时气性过了,手指一松,冷冷的收回了目光,道:“若你肯老老实实的,我自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
谷雨无奈的道:“我自认一向本分的很,你前头几番用言语折辱于我,我未解释不是因着心虚,而是单纯的不想与你吵架而已。我与唐二公子昨日才见面,又是在你二姐的眼皮子底下,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一番话说的心平气和,女子声音柔软动听,听闻她否认与唐淮屿的事,容信心头的怒火已然消了不少,只是想到刚刚那一幕略显温情的画面,心中仍是仿佛扎了根刺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