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哦”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扶他,忽的想到容信自进了酒楼到现在还没吃过东村,问道:“你不吃点东西吗?”
容信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气都被你气饱了。”
谷雨迷茫的道:“我?我好像也做什么啊……啊,我都说了之前的事全当没发生过了,你我二人之间以后仍是没有半点干系,你怎么还生气啊?”
“闭嘴。”
这两个字仿佛是从容信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刚被人家伺候着吃了一顿大餐的谷雨吃人家的嘴短,沉默着没再招惹他,由他扶着一同出了门。
行到酒楼外,谷雨犹豫着小声道:“我就说最后一句啊……那个,玫花糕怎么办?”语毕,仿佛是怕他又再莫名其妙的恼怒一般,谷雨略带了些心虚的解释道:“我是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吃,我就是想着小公爷您也没吃饭,一会儿怕是要饿的,买些玫花糕回去,正好一会儿您饿了吃。”
容信之前说应城的鱼和玫花糕乃是本地特色,这鱼谷雨已经吃到了,心底里还一直记挂着这玫花糕,就这般回去了自然有些不甘心。
容信一时未言,就在谷雨以为他要拆穿自己贪嘴的时候,他忽的开了口:“小二已经去买了,我们先回去,一会儿我让护卫过来取便是。”
听这语气,较之之前已然温善了许多。
谷雨心下欢喜,应着声跟着后面,两人便一同回了客栈。
--
翌日。
谷雨前一晚吃了太多的玫花糕,到了很晚才有睡意,好在第二日早上也没什么事,她一觉睡到了巳时,才迷糊着起床梳妆。
梳洗完毕后,司晴端了些早餐进来,和往常一样先和谷雨说了下都有哪些菜式。
“啊?还有玫花糕呀,不是昨晚我都吃完了吗?”
司晴笑道:“小公爷看您爱吃,今早出门前特命人又去买了给您送来。”
谷雨连连摆手,道:“不吃不吃了,再吃连我都是这味道的了。”
这玫花糕味道香甜,谷雨本是极喜欢的,只是因着昨晚一口气连吃了四个,肚子都撑圆了,眼下闻到这味道便觉得有些腻了。
司晴笑道:“这味道不挺好嘛,淡淡的花香。”
“是是,司晴姑娘,那您吃吧,我就喝点粥就好了。”
主仆二人用好了早饭,司晴这边收拾了下去,行到大堂时,不经意间见着客栈外立着个人,被护卫们拦着,正努力的伸着脑袋往内里瞧着。
那少年一眼瞧见了司晴,当即喊道:“姐姐,求姐姐帮忙通禀一声,我是来给杨家姐姐道歉的,他们不让我进去。”
几名护卫也是无法,小公爷临行前吩咐了不准这人进来,他们自是要拦住他的,可来人是许太守之子,他们又不好对他如何,偏偏这位小公子还十分有耐心,竟是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肯走。
司晴心下狐疑,回去和谷雨讲了,谷雨一听,便猜到来的应是昨日那冒犯了她的太守家小公子了。
人家专程上门道歉,这般闭门不见到底不礼貌,去见见也好。
谷雨于是由司晴扶着从内里出来了,许小公子正在门外气馁的坐着,一只手给自己扇着风,余光瞧见人出来了,当即喜笑颜开的站起身来。
“杨家姐姐,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几个护卫见他又要往内里闯,伸手及时的拦下了他。
“让他进来吧,他父兄与小公爷都是旧识,这般让人在外站着不好。”
几个护卫都有些犹豫,其中一个上前恭敬道:“杨姑娘,是小公爷的命令,让我等拦下他,不让他扰了您清静的。”
“无妨的,让他进来吧。”
护卫们犹豫着,谷雨无奈的道:“你们不让他进来,那我出去总可以了吧。”
这还不是一回事?小公爷临走时可没说杨姑娘不能出门。
几个护卫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下,最终还是收手放了行。
许之然小公子几步行进来,伸手整了整衣衫,笑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朝着谷雨一揖,随后深深一躬,行了一个大礼,洪亮的道:“小弟许之然,给杨家姐姐赔不是了,昨日小弟吃多了酒,给姐姐添了麻烦,今特来请罪,还请姐姐宽恕。”
这小公子声音清脆,人也开朗,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倒是十分讨喜。
谷雨本也没真的介意昨天的事,在堂中坐了,抬手道:“许小公子坐吧。”
许之然摇头,道:“我做错了事,站着就好了,杨家姐姐,我昨天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唉,这事说来话长了。”
谷雨命了司晴去倒茶,又回头朝向他,带了浅笑道:“你是把我看成了你的心上人吗?”
许之然一愣,随即摇头如波浪鼓一般,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啊,再说了,哪有谁的心上人叫‘大萝卜’的。”
再次听到“大萝卜”这个词,谷雨不由笑出声来,问道:“这个‘大萝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提到自己喜爱的事物,之前说的有罪之人需得站着的话直接被他忘到了一边,许之然上前一步坐到谷雨面前,兴奋的讲了起来:“‘大萝卜’是我家养的兔子,别提有多好玩了,平时属它最能吃,长的又白又胖,看着像个大白萝卜,我就给它取名叫‘大萝卜’了。
它虽是只兔子,却不似别的兔子那般傻,反而特别通人性,就喜欢跟着我一个人。哦,对了,我家除了大萝卜,还有小白菜,胖土豆,肉包子,他们都是我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小动物,都和我可好了,哪天有空带你去看看。”
听着少年讲着自己收养的流浪小动物,还有这些可可爱爱的名字,谷雨心下愈加觉得这孩子单纯善良,可爱的紧。
“那你昨天哭什么呢?”
许之然的目光不由黯淡了下来,带了些许的难过,垂着头道:“‘大萝卜’前几天寿终正寝了,我就有些难过,我看别人难过时都喝酒,我就也去喝了。
我也没想到我酒量这么浅,就几杯就迷糊了,出去醒酒,回来时走错了房间,见着姐姐一身雪白,和我那‘大萝卜’一样的颜色,加之姐姐容貌清丽绝尘,和仙子一般,便一时糊涂,以为是我家‘大萝卜’成仙了回来看我了呢。”
说话间,司晴已然沏好了茶端过来,给二人各递了一杯。
许之然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是坐了下来,连忙又起身,满面惭悔的道:“我昨晚醒了酒,父亲给我好一通教训,我还挨了打,小时候书读不好,父亲都没打过我呢。
如今我也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今早天没亮就过来候着给姐姐道歉来了,只是小公爷不让我进来,我便只好先离开了。好在后来他去我家见我家老头子去了,我这才又回来求见姐姐的。”
谷雨笑道:“你坐吧,没事的,我已经原谅你了。”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 所有事都不如你重要……
许之然坐在椅子上, 双手搭在桌沿,一双眼睛晶晶亮的望着谷雨,开心的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大哥说你是小公爷的未婚妻,要知道我家老头子可是最崇敬国公爷的, 唐突了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得罪了小公爷,我家老头子就差把我扫地出门了。”
谷雨想了想,如今行程已经过三分之一了,大抵上再过些时日她便可以治好眼睛取消婚约了, 既然不是秘密, 倒不如和这小公子说了好宽他的心。
“许小公子,你且安心, 我和小公爷此行就是来取消婚约的, 我也不会是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的。”
许之然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疑惑的诶了一声,道:“姐姐这般漂亮, 小公爷竟是不喜欢姐姐吗?”
谷雨笑道:“许小公子, 这世间漂亮姑娘多的是, 可你不也还是没有心上人呢吗?”
许之然一想也是, 点点头,道:“对了, 我还不知道杨家姐姐的姓名呢。”
谷雨对这个活泼的少年很有好感,答道:“杨谷雨, 就是清明谷雨的那个谷雨。”
“啊,我知道了,姐姐是谷雨时节出生的对不对?”
“这倒不是, 听我娘说,我父亲是个武将,读的书不多,便从节气里挑了个好听的给我做了名字。如果真按着生日来算,我是夏日里出生的,算来应是在处暑前后,这要是唤了杨处暑,我可是要哭了。”
几人不由都笑了起来,谷雨又道:“我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白露,她是冬日里出生的,若也是按着生辰时日算,她也不该叫李白露,而是叫李大寒了。”
许之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揉了揉笑的微微有些酸意的嘴角,看着谷雨道:“姐姐你可真有意思,比我从前见过的那些自京中来的贵女们强多了,她们一个个的都自恃身份高贵,容貌出众,不像姐姐这般平易近人。嗯……姐姐叫谷雨,那我以后就叫你谷雨姐姐吧。”
谷雨微笑着点头,道:“好,姐姐觉着你也有意思的紧,若是这几日得空,可以过来陪陪我,我眼睛不方便,正愁日子闷呢。你长在应城,想来对于此地最是了解,若是你愿意,带我去走走便更好了。”
许之然兴奋的道:“那可太好了!”
“对了,你到底多大年纪了,我听你的声音,似乎比我要小上几岁。”
许之然拍拍胸脯,道:“再过两个月,我就满十六了。”
谷雨不由失笑,果真还是个孩子,她前世十五岁时貌似才刚刚结束九年义务教育。
许之然忽的站起身来,蹲到谷雨身边,自怀里摸出了个东西一把塞进她的手里,道:“谷雨姐姐,这是我今日刻了一个早晨想与你作道歉礼物的,本想着亲手做的才有诚意,可我大哥说你是小公爷的未婚妻,见惯了好东西,怕是看不上我做的这个木簪的,于是我便没敢拿出来。
可刚刚与姐姐交谈,感觉姐姐全不似那些贵女们俗气,嗯……我想,没准你可能会喜欢。”
谷雨摸了摸手中的物件,这是一支雕刻着玫花的木簪,上面被打磨得十分细腻,相比起京中那些贵女头上金玉制成宝石镶嵌的首饰比起来,确实简单了些,不过如今谷雨出门在外,倒是极适合这支木簪。
许之然打量着谷雨的神色,似乎是怕她不好意思拒绝,又道:“啊,你要是不喜欢也是正常,姐姐你不必为难着收下,还给我便是,其实我自己也缺个簪子呢。哦,我父亲其实还另准备了许多赔礼,一会儿也是要送过来的……”
“多谢你,我很喜欢。”
谷雨嘴角挂着微笑,将簪子交予了司晴收下,道:“礼物我已经收下了,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这下回去不怕被太守大人责罚了吧。”
许之然见着谷雨喜欢自己的手艺,开心的像个孩子,露着一口小白牙,正要说话,忽的察觉到背后一阵肃杀之气,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身一看,小公爷容信不知何时已然行了进来,一张俊美的面上显出了一缕阴霾,目光在他身上微一停顿,冷漠的道:“是谁放他进来的?”
谷雨听着容信的声线低沉,仿若结了寒霜,似乎十分不悦,担心他责怪护卫,连忙道:“是我让他们放他进来的,许小公子是来道歉的,这样把人拒之门外总归是不好的。”
许之然见着容信这樽大佛回来了,想到之前父兄对他的连连警告,决定还是离他远点为好,勉强笑了下,道:“小公爷,昨日是我鲁莽了,在下悔不当初,专程来赔礼来了。如今既然已经道过歉了,这就不打扰小公爷与姐……杨姑娘了。”
一边说着,许之然一边便朝外退了几步,话音落下,人也蹭到了门边,抬手一揖,转头便跑了。
容信也没理会这小公子,目光带了些探究的落在谷雨的面上,将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确定了没少一根汗毛,这才上前一步坐至她的面前,轻叹了一声,道:“你怎的对人这般没有防备,竟还让他进门?”
这语气中半是关切半是埋怨,谷雨满不在乎的道:“他不过是个孩子,又诚恳的上门认错,我接受了,原谅他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反倒是你,似乎莫名的对他有一股敌意,竟还拦着不让人进来。”
“你当他是孩子,可他也有十五六了,许多男子在这般的年纪都娶亲生子了,若他当真对你贼心不死,你这般岂不是引狼入室。”
谷雨只觉得他有些草木皆兵了,带了些许无奈的道:“小公爷,这里里外外的都是你的人,别说是人家许小公子没这个心,就是他当真想做些什么,也只能是有贼心没贼胆啊。何况我自认也不是什么令人神魂颠倒的绝世美女,许小公子身为一城太守之子,想来也是见过不少佳人的,绝不至于一眼就看中了非我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