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信看向她,一片坦然的道:“有人曾暗害于你,虽然我正在着手调查,可难保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这样胆大妄为之人,我自然要提前放下狠话,令他们有所忌惮才是。
满城皆知才好,这样才会让上至公主,下至一个下人,每一个人都清楚明白,我绝不会放过对你心存歹念之人。”
谷雨仿佛被气笑了,道:“容信,你难道不明白,之所以有人要害我,全是由着你对我这份青睐而起吗?你越是这般护着我,她们只会越是嫉妒,越是恨不得让我身败名裂!”
容信面上的温情缓缓的收了,怔怔的看着她,道:“难道我不这般做,他们就不会再下手了吗?只要我还喜欢你一天,你口中的那份嫉妒便一天不会消散。
还是说,你又想与我断绝来往?可我想问,做错事的明明是别人,为什么可我要藏着我的感情,逼着自己远离心爱之人……谷雨,比起懦弱的后退,不如积极的迎战,让他们不敢这般做!”
谷雨缓缓的从木椅上站起身来,想着在苏府里苦苦等待着的妹妹,狠了心,自上而下的望着他,道:“懦弱?容信,也许你还没搞清楚,我并不喜欢你,我不是软弱不敢抗争,我只是并不想和那些女人们争夺你,因为我,根本也不想要你。”
容信的面色瞬时变得一片惨白,他愣了一瞬,好似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许久,方才凄然道:“谷雨,你为什么总是这般绝情……”
“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我若是装作有情,才是害了你。你从前说希望我不要刻意疏远你,给你一个与他人一样平等的机会,我尽力了,可如今这些时日过去了,想来你也能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容信,何苦呢?”
容信苦涩一笑,垂下目光不语。
谷雨觉着,也许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可以令她与容信断个彻底了。
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他,为了护她遍体鳞伤的他,一颗心捧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他,想方设法哄她欢心的他,还有许多许多……从此,都和她没关系了。
似乎心底里的某个角落,隐隐泛起了一丝……不舍。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他日日里出现。
谷雨深吸了口气,努力令自己忽略内心这一缕不易察觉的复杂,冷硬着道:“你总是缠着我,如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做下这般没有脸面之事,难道你自己不觉得难堪吗?容信,你的骄傲去哪了,你就应该像从前一般,一甩衣衫满面不屑的潇洒离去,这才是你。”
容信猛然站起身来,向前一步欺近了她,谷雨还来不及后退,便已然被他紧紧钳住了双肩。
容信双目通红的凝视着她,眼中痛恨交加,暗哑着声音道:“难堪?呵呵,在你的面前,我没有丝毫尊严,又何谈难堪?你以为我不想吗,每一次你冷冷的拒绝我,置我的颜面于不顾,我都恨我自己,为什么就是舍不下你,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来找你!”
许是心下痛极,容信紧紧握着她双肩的手力气很大,谷雨望着他痛彻心扉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被他捏碎了。
“你、你先放开……”
容信怒极,“放开”两个字似是踩了他的痛处,双目中带了些疯狂的道:“我不放!我为什么要放!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谷雨扬起头怒视着他,强自淡定的道:“你不过就是得不到的不甘心而已!容信……”
话语的余音消失在了容信炙热的吻中,两人本就离的极近,容信再不想听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子再说一个字,带了些许的狠绝,低头吻住了那两片樱花般粉嫩柔软的双唇。
谷雨瞪大了双眼,显然并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怔了片刻,回过神来之时唇舌已然被他所占据,耳畔是他炙热的呼吸,还有彼此急促的心跳。
谷雨微微挣扎着试图再度发出声音,却未想原本还算收敛的他竟趁着机会攻城略地,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容信的大掌扶上她的后脑,带着些不容拒绝,强迫她配合着一同沦陷在了其中。
第99章 晋江文学城 要想让我放手,除非我死………
谷雨恍惚着抬起手去推他, 却被他一把摁在了胸口,高大的身形向前欺近,谷雨双腿被吻得微微有些发软,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迫着向前退了几步, 人也被他抵着靠在了墙壁上。
她仿佛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被抵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无处可去,只能被迫接受他猛烈而带着几分决绝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容信才恋恋不舍的与她分了开来, 看着那两片原本是浅粉色的柔软被吻得鲜红欲滴, 上面还带着水润的光泽,漆黑的眸子又暗了暗, 低下头来, 忍不住继续一亲芳泽。
尚且因着这一吻而微微喘息着的谷雨却是终于找回了不知被扔到了哪去的理智,连忙侧头避了开。
容信也没恼火,就势用鼻尖亲昵的在她的面颊上蹭了蹭, 暗哑着声音道:“我自己的心,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反倒是你, 杨谷雨, 方才我吻你的时候,你明明也同我一般意乱情迷, 情不自禁的沉溺于其中,我能感觉到你也是喜欢的,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好好认清自己的心呢?”
周身都是暧昧的气息,容信的唇若有若无的触在谷雨的面颊,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 引起了一阵酥麻。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谷雨慌乱着抬手猛然推开了他,低下头不敢看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走回桌边坐下,连着灌了两杯凉茶,谷雨才稍稍冷静了。
“容信,我如今正值青春年少,对男子的撩拨有所悸动实乃人之常情,何况你面容较好,干净,英俊,面对着这样一个男子,忍不住沉浸在与他的亲密当中,实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与喜不喜欢,心中有没有他,都没有关系。”
说着,谷雨强自作了冷硬的面色,淡漠的看向了他。
“你这样做,真的很难看,容信,我们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一点颜面,不好吗?非要弄得两败俱伤……你既是真的爱我,便应该在乎我的感受,希望我好才是,便算我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今日之事,我亦不打算计较,这个吻,就算是我还你的……一个纪念,今日开始,你我一刀两断,再不相往来。”
容信眼中闪过一抹剧痛,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仿佛心尖上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他呼吸困难,四肢冰冷,神情微微恍惚,她的话仿佛在耳边,又好似从很远的地方响起般不真切,原本总是显得高大挺拔的身形也变得摇摇欲坠。
从前纵横于京中的轻狂贵公子,如今满面脆弱,神情凄然,茫茫然的立了许久,才伸手在怀里摸了下,取出了一只匕首,轻轻放在了谷雨的面前。
“谷雨,我放不下,要想让我放手,除非我死……”
谷雨看着桌上的匕首,轻笑了声,道:“不要以为我不敢。”
容信目光一片死寂,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仿若一块枯木,凄凉一笑,道:“我知道你敢,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是唯一的法子。”
谷雨一狠心,点点头,道:“好,我成全你,但求你留着一口气,待会儿长公主来了,告诉她你是自杀,与我无关。”
容信闭上眼,好似对一切已然漠不关心,声音极轻的道:“好。”
谷雨执起匕首,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并未太犹豫,抬手便刺了出去。
匕首刚刚刺入皮肉,便猛的一顿,迅速的抽了回来,那象牙色的锦缎上缓缓渗出了一小团嫣红,容信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闭着双目等待着。
“咣当”一声,谷雨颤抖的扔了匕首,一双眼睛满载着惊慌,看着他道:“你疯了……你竟然不躲,你、你……”
谷雨本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气话,活得光鲜的小公爷,向来是人生的赢家,他的生命里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事物,如何会真的让自己这般死在这般可笑的情景下,想来不过就是激她而已,她若是输了,便要被他困一辈子。
她气他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她,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她的决心。
却没想到,一挥手刺了下去,他竟是岿然不动,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容信睁开了双目凝视着她,半晌,低头默默的拾起了那把匕首,执起她的手塞了进去,扶着她的手,缓缓的朝着自己的胸口移去。
“要杀人,得刺入心脏才好……你刚才刺这位置,许是还救的过来的。”
谷雨只觉得他疯魔了,满面惊恐,用力抽回了手,再看手中刀尖上染着的那抹艳红,狠狠的将它撇了老远,才仿佛安了些心。
容信望着她的举动,淡淡的笑了下,笑容里却是毫无温度,抬步朝着角落里的那把匕首行去。
才迈出一步,谷雨便厉声喝道:“容信!你到底想如何!?”
容信低垂着头,带着满身的孤寂与落寞,轻描淡写的道:“成全你啊。”
“容信,你这般用性命开玩笑,我瞧不起你。”
容信闻言身形一顿,极慢的转了身,认真的看着她,道:“我没有开玩笑。”
谷雨点头,又道:“好,那你为了些小情小爱便寻死觅活,我更瞧不起你。”
“小情小爱?”容信仿佛有些不解,却又点点头,道:“也许吧,但我现下顾不上这些了,我只知道,我要痛死了,呼吸的每一口气,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在受人间极刑。
我的心好似被拉扯着,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想到这样为心爱之人所死,除了觉得解脱,竟还有一丝甜蜜,便也觉得没什么了。前朝有皇帝因着痛失所爱而殉情,我原还讥讽他胸无大志,为情爱所困,而如今轮到了自己身上,才真的明白个中滋味,明白什么叫万念俱灰……罢了,和你这种铁石心肠的女人说这些做什么的,不过是徒增难堪而已。”
说着,容信的眼角缓缓的垂下了一滴泪。
谷雨心下一惊,一时无言。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流泪。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想说她能明白的,看着他如此,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望着他伤心欲绝的凄美面容,又觉得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也许都是错的。
两个人相顾无言,默然立了片刻,容信忽的轻声笑了下,朝着谷雨深深的看了一眼,仿佛要将她刻进脑海中一般,认真的打量着她的面庞。
“谷雨,我输了,我以为只要我一颗心为你,总有精诚所至的一天,可是我错了,我便是把命给你,也不捂不热你的心。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也许你说的对,我确实该放手了。”
说着,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流恋在她的面容上,勉力笑了笑,道:“杨姑娘,这些时日多有叨扰,我……以后会好好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再给你添麻烦,望你多保重。”
容信缓缓抬起手对着她郑重的一揖,便偏过了头没再去看她,抬步朝外行了出去。
谷雨看着他略显寂寞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行的极慢,抬手抚了抚胸口纷乱的心跳,微微有些茫然。
明明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就要达成了,为什么……会觉得这样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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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信病了。
国公府的小公爷好似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样样都出色,便连着身体也比旁的孩子强壮些,幼时起便不常生病。
然而这一病,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说起来,要从之前淋的那一场雨开始,容信每日忙着政务的同时,也在调查着谷雨被诬陷一事,还要腾出时间往谷雨那里坐坐,这般忙碌着,自己偶尔咳两声的事,便没往心里去。
待得那日与谷雨决裂,容信心神剧震,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不食不眠了几日,胸口的刺伤也不作处理,一直蛰伏在体内的病魔便终于得了机会侵袭而上。
连着发了几日的烧,整日的昏睡着,容信病危的事连宫里的太后和皇帝都惊动了,亲往国公府来探望了,还带了宫中最好的御医过来。
待得第十日,容信才清醒了过来。
虽然已无了性命之忧,可容信的病情依旧不容乐观。
眼见着儿子病了半个多月了却不见好,长公主亲往了祠堂跪求了一夜,清晨回去了才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又往了儿子这边过来。
进门的时候,容信正昏睡着,长公主看着从前英俊潇洒不知迷了多少贵女芳心的儿子,如今面颊削瘦,一双唇白的如纸一般,眼下还隐隐带着乌青,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风光,眼泪不由簌簌的往下掉,偏了头,连忙取了手帕捂住了口鼻,生怕出了声响吵醒了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