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乡下人,也配踏足我家吗?”才比较符合凌月婵一贯给人的印象。
这么一想,最近凌月婵时不时就会脸红,难道是因为很少想要给人道谢,太过别扭害羞了?
想到这里,白芨就不太忍心拒绝了。反正她今天也没打算要赶路——让刺心钩好好休息更为重要。那么,睡哪儿不是睡呢?睡凌月婵府上还舒服很多。
“那好。”白芨笑道,“谢谢月婵妹妹的邀请。”
噌!
对着白芨的笑脸,凌月婵的脸骤然又涨红了一度。
“谢,谢什么,这有什么可谢的。”她揉着自己通红的脸颊,“走,走吧。”
凌月婵翻身上马,然后自然而然地向白芨伸出了手。
而此时,一直沉默地站在白芨身后的刺心钩忽然上了线。就在凌月婵向白芨伸出手的那一刻,刺心钩已经伸手一捞,将白芨捞到了自己的马上。
二人对视了一眼。
凌月婵给出了一个恨恨的眼神,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有多么害怕刺心钩了。
……也可能是因为,将白芨揽上马的刺心钩,整个人过分平和了?让她根本不会心生恐惧。
刺心钩仿佛根本没看见凌月婵的眼神,翻身上马,坐到了白芨的身后,策马向前。
很多知名的江湖门派都是建在荒郊野岭的。一来远离世俗,方便修习武功,二来弟子众多,方便扩张容纳。
天蚕派远近闻名,弟子数近万,不可谓不是大派。可这样庞大的一个门派,却是直接落在永宁城里的。
天蚕派,最初叫“永宁派”。当时的永宁派,与其说是一个门派,不如说只是一个大一些的武馆。收得百八十个弟子,传一套家传的剑法,自给自足罢了。
这样的门派,本也不像是能翻出什么大浪的。
然而,门派传到第三代,也就是现在的门主凌鸿云时,情况就忽然变了。
凌鸿云经营门派的方式,可谓是剑走偏锋。
寻常江湖门派出头,要么靠什么绝世武艺江湖秘籍,要么靠围剿讨伐打出一片天地,左右脱不开一个“武”字。凌鸿云早年也不是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但门派素来都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一个小城中的小门派,哪里来的靠武艺取胜的机会呢?
谁也不知道凌鸿云是怎么开的窍,他竟忽然就干脆放弃了以武取胜的路,改到了一条几乎没人走的路。
他开始经商。
也许是因为时运异佳,也许是因为他恰有什么隐藏的天赋,这条路还真让他走成了。
……成得过分可怕。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抓到如此多的商机的。
没过几年,酒楼当铺,钱庄医馆,这永宁城内大大小小的产业,几乎都是天蚕派的。天蚕派,俨然已经成为永宁城的土皇帝了。
数不清的金银反哺了门派本身,不断有高手为过分丰厚的报酬入驻。而高手的加入和优渥的待遇又不断地吸引着新的弟子慕名而来。人的流动带来了更多商机。永宁派的生意以永宁城为起点,延伸到了数不清的城市。
最终,永宁派剑走偏锋,竟真就靠经商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派。
一直到如今,永宁派早已更名为了天蚕派,其招新也已经成为了一场盛事。要进天蚕派,需要经过层层筛选,非资质优秀者不得入内。
而天蚕派一直就在原本永宁派的位置上,原地扩张,不够就买。是以二十年来,门派一直都在永宁城之内。
大量人的涌入还带得这永宁城的地价翻了十倍不止。本地人趾高气昂,甚至觉得这普天之下,永宁之外皆乡下。
白芨望着面前风格统一的建筑群。
此地处于永宁城偏中心的位置上,原本是绝不会有如此大的空地的,必然有着民居建筑。可现在,这里的建筑风格却一模一样。
显然,是将地买了下来,然后全部推翻重建了。
……真是有钱。
凌月婵不住打量着白芨的脸色,像是献上了得意作品的小女孩,等着人夸奖。
“真是大,还很漂亮。”白芨衷心地赞叹了一句,“谢谢你请我们过来。”
凌月婵控制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这,这有什么。我早就看腻了。”她仍红着脸,翘着嘴角,带起路来,“走吧,我带你去最好的别苑。以后,这里你随便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不用了。”白芨笑道,“我们在这里歇一天也就走了。”
凌月婵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啊?”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仿若漫不经心。
“武州。”
“去武州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就落个脚。”这就是谎话了。正如白芨之前打算的那样,她根本没有打算真正去武州,只是想在路上甩掉刺心钩而已。
“永宁不能落脚吗?你们可以直接住我家。”对她来说,整个天蚕派都只是自己家而已。
“多谢。但已经决定好是武州了。”
凌月婵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什么时候走?”忽然,凌月婵开口,“刚好,我也要去一趟武州。正顺路。”
“诶?”白芨看着凌月婵,“你去武州做什么?”
“我家在武州也有很多产业。”
……行吧。
这可就麻烦了呢。白芨的计划正是在去武州的途中甩掉刺心钩。甚至原本的初步打算是在永宁城的鸿宾楼里。
如今被凌月婵请到了天蚕派,计划暂缓,但问题也不大。到武州还有好几天的路,这途中怎么都能够成功了。
但是……如果去武州的人加上一个凌月婵,而和凌月婵一起,必然还会有许多保护大小姐的天蚕派弟子……
那可就麻烦了。
真到了武州,她就没有理由不给刺心钩解蛊。一旦解蛊,难说刺心钩会不会直接报复回来。
哪怕不报复,考虑到刺心钩因他阿姐的死而那般悔恨,又并没相信过她说过的“返生蛊不能起死回生”的话,也难保他不会又逼她复活他的阿姐。那也是很让人头痛的事。
能做她当然是愿意做的,但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呢?
到那时,面对刺心钩的偏执,她可就连唯一的牵制都没有了。
所以,白芨是一定会在到达武州之前就走掉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就不是凌晨零点啦,会推迟到晚上 11:05~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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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 12.11 晚上十点半,爱你们!
第25章 试毒 [VIP]
然而, 如今,凌月婵提出同行,白芨却也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她很快就做了决定。
“要么, 我们在这里多歇上几天吧。”她转过头, 对刺心钩说道, “正好,你累坏了, 得好好歇息才行。我也好久没收拾自己了,总得买些备用换洗的衣服。”
说这话时, 她看着刺心钩,背对着凌月婵, 小狐狸似的,单眼眨了一下。
刺心钩飞快领会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要借机甩掉凌月婵。
一时间,刺心钩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原因的舒服。
“好。”他答道。
“那么,”白芨又转过身,对着凌月婵,“我们过几天再走, 可好?”
“当然, 我让他们准备!”凌月婵一脸满足。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过分积极,便生硬地添上一句:“我, 我偌大的天蚕派,难道还养不起两个人吗?”
刺心钩认为白芨要甩掉凌月婵。
凌月婵认为白芨会和她一路同行。
但其实,白芨根本哪个都没有想。
白芨将计划提前了。
先在天蚕派住两天,休整一下。
然后, 就在天蚕派里, 给刺心钩下药, 解蛊, 留下解释的书信,最后溜掉。
圆满解决此事,恢复自由之身。
完美。
白芨了却心事,跟在凌月婵的后面,一派轻松了起来。
凌月婵带着白芨和刺心钩,向着她打算让白芨落脚的别苑走去。
然而,还没等到地方,迎面就走来了一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白面有须,眼神远而冷。他自不远处看着他们,自有股寒凉的气势。
一见到此人,凌月婵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父亲。”她上前行了个礼,唤了一句。
显然,此人就是天蚕派的门主,凌鸿云了。
没想到,刺心钩居然是威胁这样的人替他做事的。
凌鸿云看也没有看凌月婵一眼,始终盯着后面的刺心钩,神色冰冷。
“过来。”男人忽然开口,命令道。
他始终看着刺心钩,并没有指名道姓。凌月婵却知道他指的实际是谁。迟疑了一下,凌月婵依言走了过去,挺不情愿的样子。
“这位少侠,找到要找的人了。”凌鸿云再次开口,道。这次,显然是对刺心钩说的了。
“是。”刺心钩抱了抱拳,道,“多谢门主相助。”
“不必客气。”凌鸿云道,“毕竟,这天蚕派上下没有能在少侠手下过得十招的。少侠一身惊天煞气,以我派全部弟子之性命相逼。若是不找,我派如今当已经被血洗满门了。”
“门主言重了。”刺心钩道。
……这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言重了”的样子呢。
怪不得天蚕派上下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怪不得每个人提起刺心钩都以“魔头”相称。这回,已经完全不是外表气势上的可怕了,他竟然当真凶煞至此。
白芨再次愧疚了起来。
刺心钩会这样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人之常情罢了。此事的起因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把刺心钩的性命握在了手里,然后还到处乱跑……
给大家都添麻烦了。
白芨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抱歉,他都是为了找我。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
凌鸿云冷冷的视线便扫到了白芨的身上。
刺心钩上前半步,将白芨挡在了自己的身侧。
此时,听白芨道歉,凌月婵忍不住开口,道:“爹,他们救了我。”
“救你?”凌鸿云看她。
“是。”凌月婵道,“那贼人,名叫喻红叶的,已经被我送入衙门了。他以蛊害人,囚禁了数名女子。我之前不是害了病,是因为——”
“蛊?”凌鸿云忽然打断了她,面露讥诮,道,“真是出息。养你这么大,教你武艺,给你读书。到头来,你竟当真觉得世上有‘蛊’。我倒不知,过来这么多年,你还只有三岁。”他好像就是这样,讲话语调斯文,却反话正说,句句带刺。
“是真的。”凌月婵急道,“他以蛊牵制,女子无法离开。我有数名女子可以作证——”
“借口罢了。”凌鸿云再次打断了她,面露不屑,道,“也是。比起与人私奔,被人欺骗,被下了蛊可就好听得多了,倒也是个好借口。。”
“爹,可是我也——”
“你也被男人迷了心智吗?”凌鸿云不悦。
到这儿,白芨听不下去了。
“的确是蛊。”白芨上前一步,道,“是我救她们出来的。若不是被害,怎么会同时恢复神智?”
听了这话,凌鸿云再次看着白芨,倒像是起了兴趣。
“那么,这位姑娘,是如何救人,又是如何解蛊的呢?”
同一个谎话,当然可以说两遍。
“我曾遇到一个少年,有过春风一度——”
话音未落,白芨忽然感到脊背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背后忽然冲来了森森的寒气。
凌鸿云脸色一变,瞬间极其戒备地看着白芨的身后。
凌月婵也是整个人一抖,看上去很是畏惧,也看着同样的方向。
白芨很疑惑,回头一看,就见刺心钩站在自己的身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那森森的寒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好端端的,忽然放什么冷气。”白芨训了他一句。然后,她又转过头来,继续道:“那少年喜欢我,便给我了一枚情蛊,还教了我解蛊的方法。正巧,那些女子中的也是情蛊,我便用情蛊操纵了喻红叶,又给所有人解了蛊。”
凌鸿云看着白芨,道:“无稽之谈。”
说着,他似乎已经丧失了在此事上纠缠的兴趣,对凌月婵道:“勤修武艺,莫要闲想些荒谬之事。”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凌月婵看着父亲的背影,抿着嘴。
半晌,她转过头来,道:“走吧。”
“心情不好吗?”白芨问道。
“没有。”凌月婵道。
“那——”白芨倏忽之间凑到了凌月婵的面前,又快又近,脸对着她的脸,鼻子都要碰到她的鼻尖了,道,“那笑一笑嘛!”
噌——
凌月婵的脸又红了。
白芨与刺心钩一起,随凌月婵到了别苑。
站在那别苑之前,白芨沉默了一下。
“你管这个叫‘别苑’。”她说道。
眼前,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大得出奇,根本就是个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