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凌月婵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不能说。”
“你可有危险?”
“放心吧,没有。”
“那做完了事,你就可以离开他了吗?”
这一刹那,屋子里异常的安静。似乎连屋外的鸣虫都停下了鸣叫,凝神细听。
“是呀。”白芨答道,“到武州之后,我们也就分道扬镳了。”
凌月婵听了,顿时笑了起来,有种心事了却的开心。
刺心钩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捏着杯子的手指却似乎用力了几分。
凌月婵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27章 计划 [VIP]
“快睡吧。”见天色晚了, 白芨开始把刺心钩往床上拉,道,“你早就该好好睡觉了。”
其实, 在陵墓的时候, 她就已经很想让他赶快去休息了。只是他不去, 非要帮她的忙。当时不去,后头忙着回城, 忙着把人送进大牢,再到天蚕派……转眼一个整天就又过去了。
刺心钩竟始终没有休息过。
“快去睡。”白芨拉着刺心钩。
刺心钩什么都没说, 只默默地往下人住的小间走。
“嗯?又睡那里?”白芨感到疑惑。说好了轮流睡大床的,上回是因为朵朵, 这回是因为什么?
难道刺心钩其实就是喜欢比较小的床?
白芨没想到,刺心钩甚至不是打算睡在那里。
他从小房间中搬出了被褥,然后直接放到了大床前面的地上。
“哦……我睡小间你不放心?要我睡你旁边?”白芨恍然,“还给我铺被子,这么体贴。”
刺心钩利索地整理好了被子——他好像根本没有做起来不利索不擅长的事——然后躺了上去。
?
白芨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轮流吗?这次该你睡床了。”
“你去吧。”刺心钩道,“我不喜欢太软的地方。”
“不喜欢太软……那把褥子给你撤下来些?”白芨道, “在地上会睡不好的呀, 你本来都够累了。”
“没必要。”刺心钩闭上眼睛,“这样就好。”说完, 便不做言语了。
见他样子坚定,白芨也拗不过他。
“……那好吧。”白芨道,“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这大床三面都有床围, 只有一个入口, 如今是被刺心钩挡着的。
白芨简单洗漱了下, 然后脱下鞋子, 跨过刺心钩的脚,踩着刺心钩的被子,才爬上了床。
这么一看,上床的入口完全被刺心钩挡着,把床里面护得严严实实,应该是防止她又会被谁带走吧。
不过,白芨想,很快,他就不需要有这样的困扰了。因为,她明天晚上就会给他解蛊,然后离开。
白芨落下床幔,盯着黑漆漆的床顶,开始思索起明晚的计划。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
等到刺心钩沉睡的时候,一个镇心蛊下去就好。
当然是调整削弱过的。调整过的镇心蛊可以安神,令人平心静气。
应该能让刺心钩睡个好觉,以及……醒来的时候不要太过生气。
白芨不由笑了笑。
应该没办法不生气的吧。
下镇心蛊之后,还要解生死蛊。这个,她也早有准备。
早在给陵墓中的姑娘们买解药的时候,白芨就已经将生死蛊的解药混入其中了。在刺心钩忙着煎药时,她匀出了一小份,藏在了怀里。
她是找不到厨房,但其实解蛊的草药,用水泡一会儿也可以,并不见得一定要煎。
把解药喂给刺心钩,然后驱动母蛊解蛊。这样一来,她和刺心钩就再无瓜葛了。
她就会离开。
一整晚的时间。等刺心钩醒来,她应该已经走了很远了吧。饶是刺心钩,怕是也无法找到她。
白芨捋清了计划。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到了武州,你就要走?”
是刺心钩。
白芨吓了一跳。她以为刺心钩早就睡了。
……明天可不要这么半夜不睡觉呀。
而且,他的问题也好莫名其妙。
“……不然呢?”白芨反问,“我们总不能一直在一起呀。”
实际上,根本用不了到武州,她根本就是明天就会走。
武州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掩饰,一开始就是为了摆脱刺心钩而生的谎言。白芨从来都没有真正打算要去武州,她是要去中原找她弟弟的。
刺心钩便没有再说话了。
一夜安静。
*
是夜。
“跑了?”凌鸿云蹙着眉,确认道,“喻红叶?”
“是。”在他的面前,有人躬身应道,“说是才刚入牢,没多久便失去了踪影,应是已经跑出去了。”
“官府的牢房,当真是儿戏。”
“江湖人士毕竟不屑成为朝廷鹰犬,官府怕是鲜有高手,拦不住他也并不奇怪。”
“那,可问出过什么?”凌鸿云追问。
“说是尚未来得及盘问。”
“……酒囊饭袋。”凌鸿云几乎捏碎了桌角。
*
白芨睡了个好觉。
一大清早,天刚亮鸟刚鸣,她就爬了起来。
她以为刺心钩不会醒,却没想到,她才刚起身,刺心钩就睁开了眼睛。
“嗯?你醒了?正好。”白芨伸出手,“给我钱。”
刺心钩没说话,随手掏出了钱袋,递给她。
“……诶?”白芨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不问原因的吗?也不问数目?”
“随你。”刺心钩说道。
难道其实袋子里没多少钱?可捏着分明又鼓又软。
白芨打开了钱袋。
……很多银票。大额。
还有金叶子。很多。
白芨眨眨眼。
“你怎么会这么有钱?”
刺心钩没有答话。
白芨想了想,又觉得倒也不奇怪。
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处于巅峰,就必然能得来大把钱财。
刺心钩就是这江湖武力值的巅峰,是人人都无法轻易奈何他的存在。
这种人,哪怕什么都不干,私底下搞不好都会有门派自发给他保护费呢。毕竟,只要他不惹事,就没有人会丢面子。
白芨其实只想要点盘缠。
以买衣服之类的做借口,要点零钱,方便跑路。毕竟没钱寸步难行。
但没想到刺心钩会如此大手笔……这钱袋里头,她只要随便拿一张,就足够跑上好几年的了。
白芨仔细翻了翻,才总算从钱袋的底下找到了几块零零散散的碎银。加在一块也没金叶子的一角值钱。
不过足够了。钱太多对她而言会过于张扬,反而麻烦。
白芨不客气地搜刮了所有的碎银,揣到怀里,把钱袋递还给刺心钩。
刺心钩没有接。
“你拿着吧。”刺心钩道。
“……诶?”白芨愣了一下,“为什么?”
“不是要用钱吗?”刺心钩道,“拿去用。”
“我要这些就够了。”白芨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碎银,“不用这么多。”
“那就用的时候再用。”刺心钩起身,打算洗漱。
……果然男人都是懒得管钱的吗。
“那……放我这儿弄丢了怎么办?”白芨问道。她可没有防贼的身手。
刺心钩看了她一眼。
白芨顿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也不看看身边有谁?刺心钩绝不会离开她的身边,而只要刺心钩在,哪有蟊贼能近得了她的身的?
算了,那就替他管上一天钱吧,明晚临走前还给他就是了。
白芨这么想着,便也懒得再推来推去,暂且收了起来。
睡得舒服,洗漱清爽,白芨用力抻了抻身子,满足地哼了一声,然后整了整衣服,走出门去。
刺心钩当然不会放她一个人。
“我要去买身衣服,可以吗?”白芨走在刺心钩的身边,问道。她身上还只有离开苗谷时的一身衣服,以及在陵墓中换过的一身。两身衣服,总觉得有些不够。夏天里衣服总归会换得更勤些。
刺心钩看着她,像是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他的许可。“随你。”他答道。
白芨看透了他的意思,道:“当然要问你呀。钱是你的,人也要你跟着。如果重的话,东西说不定也要你拿着呢。”
“随你。”
“那就走吧。”白芨笑了笑。
刺心钩对这些事情向来很没所谓,听她任她。这让她感觉很是自在。
时候尚早,天蚕派中只见得到三三两两的人。
白芨循着记忆向外面走去。
没走多远,她忽然听到了呼呼作响的风声与金石相击的声音。显然,这是有人正在打斗。
如果是在外头,白芨其实是会有所警觉的。但如今是在天蚕派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刺心钩。
因而,听着如此激烈的打斗声,白芨却完全不带慌的。
既是江湖门派,多半是在练剑吧。
白芨对武艺其实挺感兴趣——不是想练的那种感兴趣,是单纯很喜欢看的那种感兴趣。
就像你可能喜欢听戏,但并不见得会喜欢亲自去唱。
武术多好看呀。她以前就喜欢看决明练剑,翩若蛟龙宛若游鸿,好看得不行。
但若是自己上手去练,那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台上一分钟,台下马步就要扎上十年。她可是半点也不想做的。
白芨循着声音,兴冲冲跑去看了一眼。
没想到,练剑的恰巧是认识的人。正是白芨在陵墓外头见过的那两个少年。
一个是少年们中领头的,曾经试图抓住白芨,后面又改变主意要她离开,名叫林柏枝。另一个是那个年纪小些的,一开始便不赞同将白芨一个姑娘推出去换取门派的和平,名叫许清清。
这两个孩子曾以为刺心钩要折磨白芨,为了心中大义,还一起倒戈来救她,可谓以卵击石,以命相搏。白芨至今想想都感到很是感动。
此时,他们二人正在对剑。
许清清沉于剑法,心无旁骛,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倒是林柏枝,一下子就看到了白芨和刺心钩。
一见刺心钩,林柏枝几乎是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许清清见他异常,回头一看,才看到了刺心钩和白芨。
见了刺心钩,许清清显然也有些怕,但还是躬身问了个好。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练武了?”白芨也打了招呼,寒暄道。
一提到这个,许清清的眼中顿时放出了光芒来。
“我被选中了!”半大的孩子,本该是只会追求些小玩意儿的年纪。可看许清清此时此刻的表情,却简直像是人生夙愿得偿,此生再无遗憾了。
而林柏枝默默地走到许清清的身边,表情看上去却并不好。
“被选中什么了?”白芨好奇道。
“师从绝情子!”许清清兴奋得满脸通红,“绝情子,断情绝欲,出世高人,武功造诣出神入化!我就要去与他学艺了!”
绝情子。这个名字很是独特,白芨一下子就想起自己曾经听过。
早在客栈时,她就听迎客小哥兴冲冲地描述,说此人是出世高人,只有顶尖勤奋的天蚕派弟子才有可能与他学艺,是“常人修都修不来的机缘”。
“真的吗?”白芨顿时真实地替许清清感到高兴了起来,道,“这可真是厉害!恭喜!”
“谢谢姑娘!”许清清心情极好地道谢。
“也不知学成回来会是什么样子,真的太想早些看到了。”白芨道。
“这个……”谁知,许清清却忽然有些为难了起来,道,“其实……此去,就不回来了。”
“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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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 12.15 下午一点,今天也非常感谢你们。
第28章 添衣 [VIP]
“不回来了, 是怎么回事?”白芨确认道。
“就是,”许清清道,“绝情子断欲绝情, 隐居深山, 乃出世高人。此等高人, 是不愿徒弟学成便下山的。我此去,便是做好了再不出山的准备。”
“是说……一辈子, 都待在山上吗?”白芨有些惊讶。
“是。”许清清略显腼腆地笑了笑,道, “而且,我也很喜欢。我一生除去武学, 本也没什么痴迷的。能将一辈子献给武学,我真的很高兴,很满足。”
“可是,你才多大呢?”白芨道,“十二?十三?如今谈及‘一生’,未免也太早了些。”
“但是此时此刻, 我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纵使日后不尽意, 也因为是我亲自做出的决定,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许清清道, 整个人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