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个黑·切·白——瑟刃
时间:2021-08-31 09:49:27

  他正在被她钳制……甚至是折磨,却竟连丝毫的急躁与恼怒都没有,反而态度更加软和,简直像是在哄她的脾气似的。
  明明该是一招杀手锏,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这让白芨有了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她不由得地生出了些许不安,下意识地加大了催动母蛊的力度。
  对方猛地一颤。这回,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正在向屋子中央走去,边走边道:“我去点个灯。”
  白芨没想到,身旁这中蛊的男人闻言,深深呼吸了一次,竟再次说出了话来,道:“遮些光,别刺了她的眼睛。”声音竟一如往常。
  “这还用你说?”点灯的男人颇为不屑地回嘴,“这半天没点灯,不就是怕白姑娘刺了眼?”
  “醉仙,你不舒服吗?”此时,声音温和的男人忽然开口,道,“打方才起,你就呼吸不畅。如今开口,也像是——”
  灯光被点了起来,又被人细心地用手掌遮去半片,模糊了烛光。
  “——强忍了什么似的。”
  借着温和的烛光,白芨终于看清了屋里的样子。
  面前,那中蛊的男人正紧紧地咬着牙,脸上尽是汗珠,手掌几乎要把褥单抓破。
  白芨刹那间停止了母蛊。
  这个人……这个人……
  “——楼醉仙,你怎么了!”点灯的男人见状,亦是一惊,几步走到中蛊男子的面前,皱着眉头看他,“活着没?怎么回事?”
  坐在白芨床边的,这个中蛊的男人。分明是被她折磨着的。
  分明是被她折磨的,他竟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事似的,看她一眼,在与她视线相对时下意识移开目光,而后又悄悄看她一眼,像是某种竭力掩饰又小心翼翼的探究。
  比起自身的痛苦,他显然更在意她为什么“生气”。
  这样的人。
  像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的人……
  记忆如潮水一般刹那间涌入。
  白芨慢慢睁大眼。
  “——疼吗?!”她一把抓住了刺心钩的手腕,“疼不疼?”
  刺心钩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想让他疼吗?她想让他疼,那他就疼。她若是不想,他就是被她折磨得死在这里,当然也是不疼的。
  下一刻,刺心钩从白芨的神情之中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不疼。”他如是答道。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惜催动生死蛊折磨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又变了脸,反过来因此对他甚是关切。
  但只要她不生气了,他就觉得很好。
  他永远都搞不清她生气的原因。但若她每次都肯这样干脆利落地拿他出了气,然后就不再生气……最好还愿意告诉他生气的原因,让他以后能改,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至于心脏每次跳动带来的剧痛和喉头的腥甜……
  刺心钩干脆利落地滚动了一下喉结,面不改色:“不疼。”
  只不过是一点再微不足道不过的小小代价罢了。
  “怎么可能不疼!”白芨一个探身,一把把陆清衡薅了过来,“清衡,你快给他看看!”
  ……
  “心脏受损。”陆清衡微微蹙起眉头,“白姑娘,这未免有些……”
  “我没事。”还没等陆清衡的话说完,刺心钩便插进话来,道,“明天就好了。”
  ……怎么会明天就好了。
  陆清衡无奈地摇了下头。
  医者仁心,最见不得人受伤。他确实是想说上两句,但想想白芨做事绝不会没有缘由,再听着姑娘焦心的声音……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会这么想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喻红叶也开了口,道:“白姑娘做事怎会毫无缘由。定是楼醉仙这混账罪有应得。——诶,你做什么恶事惹到白姑娘了?”他替白芨质问。
  ……刺心钩也很想知道!
  他一定改!
  “反正,楼醉仙这混账确实罪有应得,也皮糙肉厚,打骂皆由姑娘心意就是了。”喻红叶如是说道,“只是……”
  “……只是,心脏到底是脆弱的地方。白姑娘日后还是……再谨慎些好。”
  喻红叶的声音放低了几度,头微微一偏,状作漫不经心,却又甚是认真地说道。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漫漫长的时光。
  所有人,都没有变。
 
 
第122章 梦蝶 [VIP]
  “那么……白姑娘究竟为何……”陆清衡迟疑着发问。
  被这么一问, 白芨才仿佛又回忆起了那个漫漫长的梦境似的,愣了好一下。
  说是“漫漫长的梦境”……但究竟,哪一边才是梦境呢?
  眼前的是现实, 亦或方才的才是现实?
  她究竟是白芨, 还是任范?
  白芨怔愣着,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梦游般地勾了勾手, 对喻红叶道:“你过来。”
  “啊?”作为第一个被呼唤的人,喻红叶受宠若惊, “呲溜”一下就蹭了过去。
  刺心钩抿了下嘴,见他贴得太近, 不着痕迹地挡了他一点,让他离远了一点点。
  “伸手。”白芨对喻红叶道。
  “?”喻红叶不明就里,把手伸了过去,“是要给在下什么东西?”
  白芨安静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忽然用力,“啪啪啪”就是三下。
  超。用。力。
  “???”
  刺心钩下意识地拉过白芨的手, 看着她通红的手心, 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要打他?”他问道,俨然一副“你要说是我马上替你动手”的态度。
  喻红叶:“???”
  喻红叶:“你敢动爷一下试试!”
  喻红叶:“……啊, 白姑娘的话随意。”
  喻红叶:“…………只是……在下是如何惹到姑娘了?”
  白芨把手从刺心钩的手中抽了出来,重重地点了一下喻红叶的额头,如同训斥小孩子一般,一边点一边斥:“谁让你那么说的?”
  “……啊?”
  “谁让你刺激他的?”又点了一下。
  “……什么?”
  “谁让你说我是被他害死的?”点得超用力, “谁让你撺掇他去死的?”
  “我死前专门要他好好活着, 就是怕他想不开。你倒好!反向努力?”
  “你们是兄弟吧!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的吧!你就这么对他?!”
  “喻红叶!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们都——”她以为他们会作为兄弟, 一直在一起, “太让我失望了!”但是他们分道扬镳,再也不相往来。
  喻红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楼醉仙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陆清衡猛地起身,一步踉跄。
  白芨看着身边的人。
  陆清衡失去了双目。
  喻红叶寻了近十个与她相似的女子,从中窥得一丝她还存在的痕迹。
  楼醉仙不过是在当年听了一耳朵“返生蛊”,便自孩童至青年一直苦苦追寻,近二十年未曾放弃。
  是她……抛弃了他们,没能照顾好他们。
  白芨泄了气,放下手,低下了头。
  “对不起,”她开口,“说到底,是我说了大话,抛下了你们。这些年……很辛苦吧。对不起。”
  没有人说话。
  时光仿佛停滞于此刻,又飞快地倒退。
  无数停留在人心中鲜活的记忆,未曾褪色,却又不敢轻易掀起。
  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刹那间涌了出来,将过往的一切轰隆隆地带到此间。
  “……阿……姐……?”终于,刺心钩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在。”白芨应道。
  刺心钩猛然一把抱住了她。
  他已经长成十足的大人了。肩膀宽阔,身形颀长。尖钩一出,天惊石破,人人皆要避其锋芒。
  可是在这样的一刹那,他却仿佛又变成了那年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双大眼噙着复杂的情感,如菟丝花一般依赖着他。
  仍旧是脆弱孩童的模样。
  他抱着她,竟呜咽了一声。透过薄薄的内衫,白芨感到自己的背后渐渐洇上了水迹。
  “……哈……”喻红叶也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芨从未见他笑得这样快活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把床铺拍得咚咚作响,快乐得难以描述,“是你……你回来了,你活着!你活着!!”说着,他也不管还有他最讨厌的刺心钩在,直接伸开胳膊一抱,一把将他们二人都揽到了自己怀中。
  “你回来了!”他亢奋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带上了哭腔,“你回来了……”
  “……回来就好。”有人的声音更加低沉。
  他于熟悉的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到床铺旁边,摸索着,精准地握住了白芨的手。
  陆清衡握着那只手,慢慢地握紧,越握越紧,甚至让白芨感到了疼痛。
  半晌,他再次低低地开口,声音中攒着数不清的情感,最终,就还是只言道:“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最渴求,却也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竟真的成为了现实。
  与之相比,这世间万物中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甚至连被视若父亲的师父欺骗与残害的痛苦,竟都在此间的快乐中消散了。
  白芨伸出手,一个一个,挨个揉了揉三人的脑袋。
  “我回来了。”她认真地说道。
  她忽然过世,对于他们而言,是这样的痛苦呢?
  看刺心钩遍寻返生蛊的执念,看喻红叶追寻她的影子犯下的可恨罪过……
  她窥探着他们的痛苦中的一角,心中的难过根本无法描述。
  是她抛下了他们。
  好在,清衡也许会好一些。有一个人能少一分难过,也足够能让她欣慰起来。
  *
  很难说陆清衡是不是一个纯善的人。
  他应当……是一个善良的人。
  只要结果导向是善良的,他也许会做一些让人生畏的事。但这不能否认他本质上的正面……不是吗?
  这样的人,往往不会是一个老好人。更遑论为了他人的幸福,献出自己的眼睛。
  陆清衡从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若是做了,便会自然而然地担起责任,无论对错,都没什么可后悔的。
  所以,他从未后悔过眼睛的事。
  一生残废,是他选择的。
  哪怕被骗,也是他识人不清。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但你若问,当初……最初的最初,若他从未遇到过白芨,他是否会献出自己的眼睛。
  你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陆清衡为师怀仁献出眼睛,本质上有两个原因。一来,他是将师怀仁视为亲生父亲一般的存在的。二来……
  他太明白,太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了。
  时隔十七年,他仍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日的每一个细节。
  茫茫虫群,如黑云一般压在头顶。
  在听到虫鸣之前,他犹在与喻红叶一起抄书。
  他们的欠款早已还清了,三人却仍旧偷偷去书店要了书回来,悄悄做事。
  用喻红叶的话说,这叫做“没见阿姐多开心吗?”“没钱哪儿来的惊喜啊?”
  陆清衡惯不会将感情过分外露,从来也不会说。但他其实也很乐意做这样的事。
  不过一坛花雕,就可以让敬爱的人那么开心了。他过去对黄白之物从未有过丝毫的兴趣,如今却变得热衷于赚钱来。若是有钱,便能每日都买来许多花雕了。还能买来小院子,要大家有栖身之所,相互扶持,一同走过漫长的人生。
  实际上,今日的酒就藏在城隍像的后面。等阿姐回来了,就能拆给她看。
  他以为自己不像是个小孩子……至少不会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样,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讨赏。
  ——但他好像真的很享受白芨的称赞,甚至只是她单纯的好心情。
  陆清衡提着笔,工工整整地写好每一个字。手指写得久了,些微有些发酸。
  他想,他也许真的已经,从心底里,把她当做敬爱的姐姐了。
  阿姐何时回来呢?他想见她看到花雕酒的样子。
  阿姐没能回来。
  突如其来的虫鸣过于激烈而不详。
  他从庙内看出去,便见有黑云一般的虫群向着东方移动。而决芒的宅子也正在那个方向,正是阿姐所在。
  见了这个,他与喻红叶都担心会有何变故,忙奔了过去。
  他们离城东太远。待赶到的时候,院中已经有了数名捕快。
  ——还有仿佛能刺透云霄的哀嚎,以及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陆清衡脚软了一下。
  他冲进屋门,然后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手上沾满了黏腻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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