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觉得,多日不见,衡王殿下的威势又重了些……
竟是伴君如伴虎,比当今天子都要可怕了?
总之这事情是定了下来。苏廷一面让人看顾余清清的膳食,一面吩咐人精心调养。余清清一直康健,她知道如何养生,但那都是对病人……
对她而言,除了洗漱跟饮食需要注意,至于荤素糕点,食疗忌口一类的事都太精细。
她没有那么娇弱。
而今因为苏廷的原因,限制越来越多……
冷的不能吃。
太热的不能吃。
过于甜腻的不能吃。
对了,还要多喝糖水……
苏廷对她的身体很是在意起来,不止是饮食方面,就连出行都限住了。
余清清很是无奈。
而苏廷一本正经,自认为是对余清清好,因着女子身体娇弱,又承担孕育之责,不论如何都该要注意。
这都是听了太医的话。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冬至。
去年的冬至很是热闹,都是些繁盛的灯会,游人情侣们一同出游。余清清的月事过去,而苏廷问了太医,听了余清清想出去的眼神,朝余清清看过去。
“你当真要出去?”
他的目光郑重,带着一点犹疑的语气。余清清被他看得好笑,噗嗤一声笑起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真把我当做易碎的瓷器娃娃了?我可不比殿下娇气,哪怕是一场雪下来都能得了风寒……殿下该是担心自己才对。”
“可这到底是……”
苏廷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他一向是冷清理智的人,少有如此的时候,一来是关心则乱,二来是换了身份,不知道怎么跟余清清相处。
余清清笑道:“殿下这些日子总是如此忧愁,是有人跟殿下说了什么?女子之事本是如此,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苦楚罢了。只要活在这世上,都要经历……”
说的是苏廷婆婆妈妈。
苏廷意识过来,眼里露出一丝惊怒,咬了咬牙,道:“我并非是因为这个……”
他想到什么,脸颊更是红了起来。
“太医曾说过,女子承担了孕育之责。若是与男子有了夫妻之实,便会有子嗣,我们确实是有了夫妻之实……”
“万一动了胎气……”
苏廷的脸更红了些。
他就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余清清忽然伸手,食指抵住他的唇。她仰起头,含笑望着他,深深的笑意仿佛能望进他的心里。
“那殿下觉得,我是有了子嗣吗?”
“自然是……”
没有的。
抵住唇的食指一瞬间抽开,苏廷看向余清清,眼里划过一丝羞赧和惊怒。
而余清清看着他的眼睛,心底幽幽一叹,眼里还是笑。她伸过手,朝着苏廷做了拉钩的动作,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可笑,而苏廷蛊惑一般伸出了手。
“我是大夫,如果我的身体有什么,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殿下这段时间送来这么多补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患了什么病呢……”
余清清笑了笑,笑里流露一丝狡黠。苏廷被她这么看着,目光不自觉往旁边撇去。
余清清与他勾指起誓。
“我如果是有了子嗣,自当是和殿下说一声……所以殿下。”
她笑着叹了口气:“能别再送这些红糖水,人参枸杞,撤掉围在我身边的那些人吗?”
余清清自从与苏廷在一起之后,渐渐明悉他的想法。苏廷崇尚君子之道,单纯固执,有时流露一点蛮横……
也是太过在乎余清清。
像是刁蛮的大小姐一般。
余清清把苏廷哄的服服帖帖,上了马车之后,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套了一圈暖绒,递给苏廷,道:“这些日子殿下可谓是殚精竭虑,总得关心自己才好。瞧这外面的天气……”
她的唇角漫开笑意:“恐怕过段时间,就又得是殿下缠绵病榻,我照顾殿下了。”
余清清话里的调笑之意明显,苏廷向来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在余清清身边,却是流露了更多心性。他看了她一眼,闷哼一声,又看向窗外。
没说话了。
过了两刻。
便到了外面的坊市。
细细的雪花缭绕着灯火,景致又更美了几分。
苏廷下意识把手炉递给余清清,才发现手炉冷了,把玄氅脱下来,披在余清清身上。
他牵住她的手,和她一同下去。
“去岁里你喜欢的花灯,今年里命人做了更多。这是京城里最为热闹的景明坊,这里的店铺大部分都在我的名下……”
余清清一眼不错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苏廷有些诧异,却见余清清瞳孔亮了亮,更是期待的朝他看过来。他们眼前是许多店铺与花灯,游人如织,情侣亦是如织。
他们穿着一身便装。
也是出游的公子小姐。
周围许多男子给女子簪花。
都是情侣。
余清清去到周围的一个花店,朝老板打过招呼,取了两朵水红的梅花,插在他的发髻。
苏廷意识到什么,有些吃惊的朝余清清看去,余清清含笑看他,轻轻把花戴在他的鬓边,满意的拢了一拢。周围丫鬟护卫、路人都朝他们看来,为了他们的恩爱惊异。
苏廷瞧着余清清的目光,攥起的手渐渐舒缓下去……
许久。
他眼下泛了薄薄的绯色。
朝着余清清点了点头。
……
灯会之时。
顾明璧追忆元后之时,这几日去往寺院礼佛。他从京城之外回来,城外的山寺有高僧守护,亦是与元后有些联系。
他少有疑惑之事。
也少有求不得之事。
佛家常修因果轮回,修来世今生。贪嗔痴,怨憎会,都写在一部部经文里。他以往从未信过因果报应,但如今的一件件事情出来……
他渐渐信了。
顾明璧坐在茶馆之中,与昭觉寺的禅师说了会儿话,如今瞧着灯会的游人,皱眉思考什么,轻轻笑笑。
他早已让人送禅师出去。
放下了一杯苦茶,自己将要出隔间。
护卫眼神一惊,不知自家主子要去哪里,道:“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可是要去追前面的禅师,属下这就备马车……”
护卫才说了一句。
就看见眼前人微微一笑,阻止自己。
“不过是去寻故人罢了,何必大惊小怪……你瞧。”顾明璧一指窗外的风景,下面露出苏廷两人的身影,身边跟着许多扈从,在暮色里很是明显。
他轻轻笑笑,道:“这不就是了吗。”
第62章 “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去年的花灯繁盛, 今年的同样如此。
先前苏廷跟余清清说过,这些店铺都是苏廷所有,余清清给纤云买了些发簪和首饰, 给慈济庄里的几个孩子买了许多衣物,又看了一眼苏廷, 买了一些发簪长袍。
平日多是纤云替她打扮。
少有她自己挑衣服的时候,她很难施展自己的审美,而这时候,她给苏廷买了很多东西……
发簪。腰带。衫袍。
她能够分辨布料的好坏,却难以分辨这些样式和颜色,所喜欢的都是大红大绿的款式。
也幸亏旁边有苏廷看着。
不然非得闹出笑话。
余清清给身边人带了很多礼物,自己一样没买。对她而言, 没必要苛求外物。
余清清不在意, 苏廷却是在意这些, 等到余清清又买了一些东西, 才皱眉朝她看去,或多或少有些不悦。
余清清没有察觉一般, 瞧着他簪花的模样,道:“都说是月下看美人, 如今是灯下看美人……殿下的模样如此俊美,让人为之心折了。”
只这一句话。
便让苏廷有些脸红。
“殿下居然这么好看,无论是戴花,还是穿衣都这么好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余清清自从与苏廷成亲后, 便失了曾经的犹豫, 不见半分调侃,倒是真心话一般。
苏廷有些愣住。
余清清轻轻笑笑,又叹道:“这些都是殿下的东西, 我倒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花用殿下的财物。我攒下一些银两,跟殿下比起来……着实太少了些。”
“所以……”
她笑笑,看着苏廷的眼睛:“还是我占了殿下的便宜。”
余清清的话里,没有半分对苏廷的贪恋,苏廷被她的目光看着,忽然心头一怔……
作为男子,便该为女子遮风挡雨。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怎么在她的眼里。
不该是这般?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微惑,落在余清清眼里,却是可爱起来。不知不觉走到偏远的角落,人迹寥落,余清清瞧着苏廷的眼神,唇边笑意更多,似有深意:“所以说,是我占了殿下的便宜啊。现在……或许还得多占一点了。”
宫人远远跟在两人后面,不敢轻易靠近。
余清清忽然踮起脚尖,她披着苏廷的玄氅,此刻解下衣领,像是要给苏廷披上,忽然环住苏廷的脖颈。
苏廷的瞳孔顷刻间骤缩起来。
余清清一边系着玄氅的系带,一边凑唇过去,她轻轻按着苏廷的后脑,落下一个灼热的吻。
忽然下起了绵密的雪。
苏廷低头看着余清清,先是脑袋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慢慢加深这个吻。点点雪落在两人的头顶,苏廷一开始被动,渐渐强硬起来,少年的气息清冽霸道。
良久,唇分。
玄色大氅遮住了外人的视野。
苏廷喘了一口气,盯着余清清,刚想要斥责余清清的大胆,动了动唇,半天憋出一句“登徒子”。
这副模样实在是可笑。
余清清糊弄一般的点头笑笑,替苏廷系紧了那系带,等到苏廷又瞪眼的时候,才抬头瞧了一眼漫天风雪,轻叹:“确实是如此,我确实是殿下的登徒子,只对殿下如此……”
她抬眼瞧着苏廷,笑道:“现在外面的风雪大了些,殿下可是要跟我进去避一避……若是殿下得了风寒,可别说是我没照顾好殿下。”
余清清握着苏廷的手,一起往前面的酒楼走去,她牵着苏廷,有些居高临下,倒像是苏廷对余清清百依百顺一般。
苏廷下意识的皱眉,他反握余清清的手腕,力道一瞬间霸道起来。紧紧扣住十指,没留一点缝隙……
像是这样。
才放心一般。
余清清向来是遇强则强的人,此刻愣了愣,她落后一步,含笑跟在苏廷身后。
他们两人就要往那前面的酒楼走去。
谁知后面传来些微人声。
两人如同一对未婚夫妻,官宦人家,他们白龙鱼服的走到这里,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
有人道:“两位请留步!”
余清清循声望去,眼里流露一分清绝,生出兴味,朗声道:“先生有何指教?”
余清清循声望去,后面有一算命摊子,悬挂着白布笔墨,风水铃之类的事物。摊位后面是一算命老者,留着长长的胡须,似是盲了一眼。
不远处便是伪装成寻常游人跟着的护卫。时刻保护苏廷的安危。苏廷朝余清清望了一眼,眼里流露些许暗色,余清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她能看出来这老者是普通人。
老者是在算命。
算命大多需要卜卦。
余清清因着之前在青玉观里求签的事情,对这算命之术生出一些兴味,当场停了下来。老者一阵自卖自夸,说自己能够看面相,富贵凶吉……
一听就是江湖骗子。
蒙骗求姻缘,求名禄的年轻人罢了。
苏廷皱了皱眉,拉着余清清转身就走。
余清清停步,笑道:“先生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妨替我算一算我的姻缘,这位公子可曾心仪我?”
苏廷皱眉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算命先生。他睨了一眼那算命先生,眼里闪过浓重的杀意。
算命先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里一惊,艰难的看了苏廷一眼。
“公子是天生的王侯将相之命,以后定然是封侯拜相。若是姑娘一心一意,定是能喜结良缘……”
这算命先生向来是说话精妙,谁知道被苏廷看了一眼,反而吞吞吐吐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廷一眼,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是身居高位之人,姑娘既然是心仪公子,那多多体谅公子的难处,多替公子纳些姬妾,雨露均沾,多子多福……”
苏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四肢不勤,招摇撞骗,皇城之下竟然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官员的失职……”
他冷冷瞧了这算命先生一眼,眼里是刀锋一般的冷意,这算命先生顿时慌了神,他瞧见周围那许多扈从,猜中苏廷的身份,差点就要跪下来。
苏廷最恨姬妾。
也最恨兄弟。
这一辈子,他吃了许多这样的亏,怎么能把这样的苦加在余清清身上。
苏廷眼底暗了暗,就要派人严惩这老者,谁知余清清好声好气,拉住了他,丢了一块碎银给老者,又让这老者早些离去。这老者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一脸感恩的瞧着余清清,连忙收了这摊子。
等瞧着这老者忙不迭走了之后。
苏廷才看向拉着自己的余清清,忿忿道:“这是欺世盗名之辈,既是坏了自己的名声,也是得不义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