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达西小姐，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这种话——这是我的东西，祖传的！”莉迪亚脸上闪过慌张，立刻矢口否认，她质问道，“谁跟你说过达西小姐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威基，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了？”
“怎么会！”那个“威基”赶紧否认了，低声哄道，“我也不知道听说这么一说——我怎么会不想跟你结婚呢？等后天舞会上你戴着新鲜新鲜，舞会结束我就叫珠宝商来，把这个卖出去了，我们拿到钱，立刻就去伦敦的教堂请神父证婚。”
莉迪亚的态度有些软化了，但还是有些怀疑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到底是谁跟你说起过达西小姐，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起过我有这个宝贝的——算了，我不带着去舞会了，你后天直接让珠宝商来吧。”
“威基”看起来更高兴了，搂着莉迪亚在她的脸上连亲了好几下，不住声地夸她聪明能干……
“就是这样。”彭琪说的口干舌燥，最后干巴巴地结束道，“后来他们就走远了，那边是驻军的营地，我不敢跟过去。”
她说完了好一阵子，整个起居室都静的可怕，只听得见武曌手里的匙子敲在茶杯上叮叮当当的脆响。
“呵——”武曌嗤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搅着茶水，轻声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摆明了想放她一马，她给我唱这么一出好戏。”
武曌把茶匙一扔，摆头示意青娘端一把椅子让彭琪坐下，彭琪连连摆手直说不用。
“彭琪，是吧？坐。”武曌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萨拉，一边向下压了压手。
萨拉会意，闪身进了内室。
青娘和彭琪还在争执，只有斯图特注意到了两人的默契，更忍不住看了一眼武曌，武曌若无所觉，顾自放下茶杯，合上了膝盖上的书。
那边青娘已经笑着把彭琪按在了椅子上，“坐着吧，这回是你立功了。”
彭琪小心地偷觑了武曌一眼，但发现实在是没办法从达西小姐脸上看出还说呢么来，她赶忙忐忑地仰头看了一眼青娘，青娘回之一笑，彭琪才算是安下心来。
武曌也不看她，等听见那边动静小了，才慢慢开口道：“这次你做的很好，帮了我的大忙，多谢你，心思也很细腻——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彭琪赶紧站起来回道：“只有一个妈妈，一个十岁的弟弟了。去年冬天，我爸爸在街上喝酒冻死了。”
武曌听彭琪说的对自己的父亲没怎么有感情的样子，但她也不想细究私事，便点了点头，又道：“你坐——听刚才的话，你妈妈生病了，只能靠你养家，家里没什么钱了？”
彭琪小心地坐下，听见这话，脸上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低声回
道：“是。虽然宾利先生已经提了薪水，提升之后的薪水是一定够了的。但、但薪水是一个月发一半，剩下的三个月一发，所以现在就没有钱。”
薪水先每月发一半，而后剩下的大头三个月一发是常见的规矩。
这为了怕度假的地方请来的当地女佣拿了钱逃跑，没处找人。有钱人也不肯吃这个亏，所以才有先干活后发薪水的规矩，但为了防止主家克扣，也为了让女佣们能活下去，又有每月发一半的定例。
武曌管家理事也知道的清楚，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她余光看见萨拉从内室出来，这才抬起身子来，含笑道：“不管是不是意外，也是你替我办事——这些钱你拿着，去给你妈妈请大夫，另外买几件过冬的厚衣服穿吧。”
萨拉应声上前，笑着往彭琪手里塞了几个银币还有零碎的先令、便士，“这些你拿着，零钱好花，银币留着应急。”
彭琪连忙推开，脸上急得通红，拼命摇头不肯接过来，“达西小姐，小姐！我不是为了赏钱才这样的！我是感激您，感激青娘小姐教我手艺，让我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我才处处留心——您信我！”
青娘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赏钱。但没有让你白做事的道理。这也是小姐赏你的，拿着吧。让琼斯先生去看看她。”
萨拉也劝，“你做了事，我们总不能心安理得就受了，这些赏钱是你应得的。”
彭琪听了，这才接过来，好不好最后也就拿了一枚银币，别的就是不肯再收，直说太多了。
青娘没办法，只能看了一眼武曌。
武曌倒是不意外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这样做，倒是正应了她心里的一个想法，索性笑道：“你不愿拿钱，家里又没什么人了——这样吧，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彭琪一愣。
武曌耐心解释道：“你弟弟就让他去我那里做门童，等你妈妈好了，也可以做些浆洗之类的事儿，你就仍跟着青娘，打理彭伯利和我身边的饮食之类。”
彭琪明显是心动了。
不说别的，就是武曌许诺的让她的弟弟和妈妈都有差事就让人心动。她自己一个人养家很辛苦，而且捉襟见肘的，弟弟才十岁，平常天气暖和，只能靠捡垃圾补贴家用，不说捡不到多少，还经常被小乞丐们打得遍体鳞伤。
武曌看她不说话，就知道事能成，但这是小事，不急着要一个结果，她挥了挥手笑道：“你下去自己想想，过两天再来回我也可以——青娘，你送一送她。”
彭琪回过神来，连忙再躬身道谢，鞠着躬小心退出去了，青娘忙也跟上去送了送。
武曌见彭琪已经出去，这才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斯图特，挑眉道：“阁下对那个神秘的‘威基’有什么看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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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内瑟菲尔德、梅里顿
“‘威基’这个名字，”斯图特捏了一下手中的纸条，骨节隐隐有些泛白，面上升起不虞之色，他冷声道，“除了那位无耻的人渣，我不做他想。”
“一模一样的套路，还是私奔，没什么新意。”武曌耸了耸肩，不在意地说道，“就像两年之前一样，花言巧语再加上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足够哄得一位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倾心以待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莉迪亚小姐有没有我当初的好运气，或者良心未泯，在私奔之前，能想起因为她而受苦受罪还焦虑无比的姐姐和双亲。”
斯图特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怒气。
“不过我想大概率不会。”武曌似笑非笑地在斯图特脸上扫了两眼，意有所指地说道，“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总是容易被美色迷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几乎能让人忘记他所有的错误。”
斯图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道：“您也不过比她大一岁罢了，这个年纪？是把您自己也算进去了吗？”
武曌这下是真真切切地笑了，“不然呢？您应该知道的最清楚了。”
斯图特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来，他别扭地转过头去不看武曌那张充满了诱惑的脸，低声抱怨道：“您这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还是在告诉我您并不介意我的隐瞒？”
武曌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但却不肯回答，磨得斯图特坐立不安地把左腿翘到右腿上，又把右腿跷到左腿上，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姿势，才慢慢说道：“坎贝尔名声太盛，出门在外编一个名字也不奇怪。反正我跟您这样也不是看的您的爵位——是看的什么，您比我清楚。”
斯图特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调戏了，他心情放松下来，不由也是一笑，“看来我要回去跟那些夫人小姐们讨教讨教保养的秘方了——但愿我这张脸能让您保持个五六十年的兴致。”
“这可有点难。”武曌客观地评价道，“不过不说这个，还有件事要麻烦你——我派了几个人手去盯着莉迪亚，但联系的那个珠宝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
不必武曌再说明白，斯图特就已经接口道：“两天后，莉迪亚见到的会是坎贝尔府上信得过的人。消息不会外传。”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武曌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贝内亚多。”
斯图特刚想张口，武曌就笑着在唇前竖起了一根手指，“别拿舞会来说事了，以前可能，但现在，很显然我要重新考虑。”
“怎么我替您办事，反倒还失了可能？”斯图特被武曌俏皮的动作引得晃了晃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可划不来。”
武曌摊开双手，脸上
也是遗憾之色，“我倒是想有一个形貌出众的舞伴。但那个人显然不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可没兴趣要跟伦敦的那些小姐们勾心斗角的——您自己不会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坎贝尔的名头，又有多少人看上了伯爵夫人这块香饽饽吧？”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后悔生在坎贝尔家族了。”斯图特语气平淡，但看起来又无比自信，“但看过我之后，您是不会再想要别的男人做您的舞伴的——不管在哪方面，别人都配不上您。”
“这话我当是你自夸了。”武曌笑道，“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
“都有。”斯图特微笑道。
“所以您过来是为了做什么呢？”武曌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转而询问斯图特的来意。
“本来是要告诉您，两天之后梅里顿有一个舞会，差不多是圣诞节前最盛大的一个了。”斯图特展平手中皱巴巴的小纸条，递给武曌，“我打算在舞会之后动手。”
纸条上只是简单的一条路线图，上面用铅笔画了一条小路，是从军营到舞会所在的教堂的。在线路过半的地方，用红笔圈了一个小小的圈。
“这是一片荒地。我的人打算在这里动手，之后威克姆在梅里顿欠下的赌债和欠款的债主，都会跳出来讨债，别人只会以为他为了逃债当了逃兵。”
武曌的手在纸条上细细摩挲，半晌低声笑道：“很不错，威克姆没什么亲密的朋友，不会有人为了他的失踪大费周章的。”
斯图特矜持颔首，显然也同意武曌的观点。
武曌抻平了纸条，用夹糖块的小银夹夹着纸条在煮茶的烛台上点燃，亲眼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开口道：“但愿这是威克姆的下场。”
斯图特也盯着烛台的方向，但看的却是武曌纤长的手指，也低喃道：“我会的。”
也不知他到底在保证什么。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武曌才让青娘送走了斯图特。
那边斯图特才走不久，门外传来萨拉的通禀声，“小姐，我进来啦？”
“什么时候问的这样客气——”武曌一笑，紧接着扬声道，“进来！”
话音刚落，萨拉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笑呵呵地嚷冷，“也不知达西先生是不是天生抗冻，每回到他的屋子里都冷的人直打颤！”
武曌笑着抛给她一条沙图什披肩，但披肩太轻软，连沙发的范围都没出去就落在了地毯上。
萨拉连忙跑几步捡起披肩，索性也不起来，就挪蹭到武曌的腿边，靠着沙发，小声絮叨，“达西先生怕不是上辈子是个雪人，稍稍靠近壁炉就满头大汗的，弄得屋子里冷冰冰的。”
武曌笑着推了她的头一下，嗔道：“净胡吣——让你告诉哥哥的话带过去了？”
“带到了、带到了！莉迪亚的事原封不动跟达西先生说了一遍。”萨拉连连点头，“达西先生的脸色黑的不像话，都快跟焦炭似的了，我都怕他坐在沙发上把沙发给烧着了！”
“他让我告诉您，毕竟是您的东西，到底想怎么处置都是您说了算，到时候他负责掠阵。”
“还掠阵！”武曌失笑，“又是你找出来的词儿，哥哥哪里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不过，抓个现行最好。省的伊丽莎白终日忐忑不安。”武曌说道，“贝内特家的两个大小姐还算是不错，怎么下面这三个脾气格外古怪。”
萨拉小声嘀咕道：“谁知道呢——不过，小姐，您怎么认定了伊丽莎白呢？她家里都这样了，您还想要撮合达西先生跟她。”
她抬头，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武曌，小心翼翼的问道：“真是因为伊丽莎白跟四娘相似啊？”
太平公主，高宗第四女，也是最受武曌宠爱的幼女。她的封号取自当年出家的道号，所以宫人们不敢称呼封号，俱用“四娘”呼之。
武曌微微一怔，半晌笑道：“倒也不是，伊莱扎个性肖似四娘，也只是让我对她心生好感。之所以想撮合哥哥，还是因为哥哥自己喜欢。”
“有时候爱一个人的心思，是隐藏不住的。不管理智上告诉你有多少外在条件更适合你的人出现，但最初动心的那个人你得不到，心里那个疙瘩就永远也消失不了。”
“哥哥自己对伊丽莎白有情，这个我控制不了。主要是为了不让他留遗憾，剩下的才是为了我一点儿私心看重，所以我才极力撮合——达西家该有一位聪明灵透的主母，但出身不能太高贵。”
“贵族和平民迟早有一场争执，我不想让哥哥受丈家胁迫站队。贝内特家本身地位不算低，是个体面人家，至于财富少些，那不是什么大问题——难道哥哥会是贪图妻子嫁妆的人吗？”
“于情于理，伊丽莎白都是个好选择。”武曌一锤定音，“现在我提点几句，省的哥哥最后自己后悔了，巴巴追上跟人家姑娘告白又被拒绝。”
萨拉听了武曌不是移情，而一直保持着理智才算是放下心来，也跟着笑嘻嘻地说道：“这个您说的是。我看还是趁早给达西先生找几本罗曼史小说去看，也好学学里面的先生都是怎么讨小姐的欢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