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用敬称——你,吉娜,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斯图特从善如流,反正他是不可能再叫生疏的名字的。
武曌一笑,知道这时候当着达西和伊丽莎白是问不出什么了,索性也不深究,接着往下说道:“没什么,想问问你的看法而已——你觉得,莉迪亚的事情,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答案?”
她说话
的声音刻意提高了一些,惊醒了沉思中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弄清楚了武曌是在问斯图特之后,也忍不住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这个男人。毕竟,在座众人,斯图特是身份最尊贵,让人下意识就尊重的伯爵,而且处事经验也丰富。
达西的心里泛上了一点儿酸溜溜的味道,他只肯承认自己是因为武曌没有先来问自己这个哥哥的意见而是去问斯图特所以有些泛酸,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也有看见伊丽莎白这样信重的眼神而吃醋了的缘故的。
斯图特并没有看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目光,只当自己是在回答武曌的问题,“达西跟我提过,你打算把莉迪亚带在身边好好教导,这是吉娜你心肠善良,我看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如果换成是你呢?”武曌追问道。
伊丽莎白也紧紧盯着斯图特。
“换成是我?”斯图特冷冰冰地一笑,“那么大概就没有今天的大费周章了,早在一发现的时候,莉迪亚小姐就应该在监狱里度过她的下半生了。”
伊丽莎白打了个寒战,这时候才算真正醒过神来,她忍不住开口道:“所以,刚刚我并没有听错,真的是莉迪亚拿着那只胸针来卖了?”
她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尽管自己已经相信,但还是忍不住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达西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替武曌回道:“是的。我前天收到消息,令妹托人找寻珠宝商,就知道她是有这个打算了。在伯爵的帮助下,我们在半路上引开了原本的珠宝商文斯,并由他的手下假扮,进行了今天这场交易。”
伊丽莎白重新垂下了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失落,“我知道了……莉迪亚还是没有握住最后的机会。”
屋子内一阵难言的静寂。
伊丽莎白很快振作起了精神,她乐天的性格这时候起了极大的作用,让这个失望的姑娘目光坚定起来。
她起身,走到武曌跟前深深鞠了一个躬,随后恳切地说道:“乔治亚娜,我真的很抱歉,也很感激你的宽容——请带走莉迪亚吧,不管你准备怎么教导她,请务必让她改改这个目光短浅、虚荣自大的个性,如果不成、如果不成……”
伊丽莎白停了一下,随后坚定地说道:“如果您认为她的确死不悔改,无可救药,那她也不值得您宽容——请把这件事情如实告知家父,我宁愿陪着她永远不出嫁,也决不让莉迪亚再错下去!”
武曌缓缓笑了,她顺势点头,爽快地答应下来,“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伊莱扎,我也很高兴你没有一味护着你的家人,而忘记了是非观。”
伊丽莎白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霍然抬头看向武曌,急
切地说道:“还有一件事!乔治亚娜,请你不必亲自带着莉迪亚,让您的管家太太或者是别的什么年长的女性来管教——”
背后,达西忍不住诧异地扬起了眉。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伊丽莎白赶紧解释,“我是不信任莉迪亚,老实说,我做她的姐姐,相处了十几年了。深知她的性格形成非一日之寒,改造成功也绝非一日之功。”
“但是,你可也是一位才成年的小姐啊!如果身边一直有这样的人,万一对你也造成了什么影响呢?”伊丽莎白是真的把武曌当做自己的至交好友了,是真心替她着想,“我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达西听得一怔,伊丽莎白的想法竟然跟自己不谋而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伊丽莎白的背影,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伊丽莎白毫无所知,还在焦急地等着武曌的回应。
武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起头示意伊丽莎白看看背后的达西,连声笑道:“这话跟哥哥那天说的一样!你们这是心有灵犀了?”
伊丽莎白脸上立刻红了,她回头看了达西一眼。达西微微躬身作为回应,伊丽莎白连忙摆正身子,屈膝一礼。
武曌的脸上笑意始终未散,安慰伊丽莎白道:“不会有你想象的问题——你难道不是跟莉迪亚一同十几年了吗?不还是正直善良?可见只要自己内心坚定,是不会被影响的。”
她见达西仍是一脸不赞同的样子,伊丽莎白也没有被说服,张口欲再说什么,忙举手示意道:“但是我会注意不被她影响的——让雷诺兹太太跟在我身边怎么样?这样即便有什么她也一定会提醒的。还有青娘和萨拉,她们也会留意。”
达西和伊丽莎白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竟然两人又默契地动作同步了。
“这也一起?”武曌笑得更灿烂了,她推着伊丽莎白的肩膀,把她推向达西的方向,说道,“好了,出来了好久,我也不知道哥哥是用什么理由让你出来的,但还是回去吧?时间太长了,恐怕贝内特夫人会问起来的。”
伊丽莎白让她推着,不由自主地向达西的方向走了两步,眼看着离达西只有两三步远了,伊丽莎白连忙停下,为了掩饰脸上的红晕,她微微低着头,低声说道:“是说接我出来参加梅里顿的舞会的——现在舞会也快开始了,不用送我回去,回去了妈妈才会奇怪的。”
她回头瞄了武曌一眼,随后鼓起勇气看向达西,小声恳求道:“能送我到教堂门口吗——我知道这里很近,但是我自己走过去万一遇上过来的朋友,恐怕会露馅的。”
武曌当然没有不答应的,她拍了拍伊丽莎白的肩膀,笑道:“哥哥送你过去——是吧,哥哥
?”
达西难得没有反对,只是抓起了自己的帽子,温声说道:“我送你过去——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赶紧点了点头,匆匆抓起自己的外套,跟在达西身后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顿了顿,回头望向武曌,重复道:“真的谢谢你,乔治亚娜。”
武曌笑着跟她挥了挥手,“说了不用——你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跟哥哥会解决的。”
伊丽莎白咬了咬嘴唇,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跟着达西上了停在街上的马车渐渐向两条街外的教堂驶去。
武曌从窗户内看着远去的马车,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才要回身,不想刚一转头,就撞上了斯图特厚实的胸膛。
武曌一愣。
斯图特紧跟着低声说道:“解决这件事不也应该有我的一份功劳吗?吉娜是不是忘了提起我。”
武曌也不躲,也不缩,反倒笑着在他的胸膛和肩膀上摸了两把,自然地回道:“又不是你要追求伊莱扎——你的功劳,有我知道不就足够了么?”
斯图特反倒被撩的呼吸一紧,他抬手握住武曌的纤手,闷闷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自然是追求谁,就在谁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那不就结了?”武曌一耸肩,随即把斯图特往外一推,“行了,我要去见莉迪亚,至少要在舞会之前搞定她,不然她不在舞会上出现,威克姆一定会奇怪的。”
斯图特顺势往后退了两步,垂在身侧的手搓了搓,似乎还能感受到刚刚滑腻的触觉,“请便——你的话让我改主意了,我想,应该是我向你展示诚意而不是让菲茨代劳才对——等你回来之后,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武曌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想必这个即将得知的消息就是刚刚斯图特跟达西之间气氛奇怪的原因了。
她也不着急,展颜一笑,抬腿就向门外走去,只是走的时候,却像是不经意似的顺手在斯图特半握成拳的手上轻轻一揩。
斯图特顿时一滞,等回过神来,已经听见门外武曌带笑的声音在命令守门的科斯,“把门打开,让我见见这位胆大的莉迪亚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胸膛杀!胸膛杀有没有!嘻嘻,我最爱的地方没有之一!
第61章 梅里顿
梅里顿镇上的唯一的这座旅馆不大,上上下下加起来,就连老板夫妇的房间也算上,也总共只有四间房。而且灰尘漫天,格外脏乱。
跟平常乡绅人家住的地方相比都简陋得很了,更不用说跟伦敦的豪华公寓比较了。
不过这倒也有个好处,隔开的门薄到房间里有什么动静,走廊上都能听得见,正方便了现在站在关押莉迪亚的房间门口的武曌。
“把门打开。”武曌听着房间内不时传出的摔打东西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莉迪亚大声叫嚷,淡淡一笑,示意科斯打开门,“让我看看什么叫不知悔改。”
科斯略一迟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就让武曌自己一个人进去。正犹豫间,他越过武曌的肩膀看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斯图特。
斯图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科斯这才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这样,里面出了什么争执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了。
他赶紧弓着身子推开了木门,并且低声提醒道:“莉迪亚已经被绑起来了,您千万小心,最好不要打开绳子——我跟文森特会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情,您叫一声就能立刻赶进去。”
武曌点了点头,随即拎起裙摆,跨步迈了进去。科斯跟在后面掩上了门,挺起身子,绷紧了脸,警惕地左右逡巡。
屋内,莉迪亚原本被斯图特的手下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麻绳绑在了一只破旧的椅子上。因为她不甘心地拼命挣扎,那张椅子已经经受不住她的动作,七扭八歪的了。
武曌进来时,莉迪亚正使劲绷直了脚尖,试图把桌子上仅剩的那个茶壶也踢下来——地面上已经撒满了碎瓷片了。看来,跟这个茶壶配套的茶杯茶碟已经“死无全尸”了。
莉迪亚是背对着门的,听到有人进来,她连忙一边拼命想操控着椅子转身,一边愤怒地叫嚷道:“你是想贪走胸针是不是!你以为绑了我就能轻易把胸针据为己有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威基。如果他发现我没回去,一定会过来寻找的——他可是军官!”
莉迪亚试图吓唬进来的“文斯”。
她搬出了威克姆的身份,意在警告“文斯”,好让自己脱身,“跟驻军作对——你一个珠宝商难道还想独自跑出梅里顿吗!”
“看起来你好像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武曌慢悠悠地从莉迪亚的身后转过去,淡然出声,“我可不是什么珠宝商。”
莉迪亚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住了,她张口结舌,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能在这里看见武曌!看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莉迪亚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武曌走到莉迪亚的对面,嫌弃地看了一眼仅剩的一把椅
子,索性就站在桌前。
她微昂着下巴,连头也不曾低,就耷下眼皮,从眼皮底往下淡淡一瞄,莉迪亚却被她的眼神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莉迪亚好半天才挤出来这么一句话,说话时脸上的表情还透出一股心虚来,她硬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跟那个骗我的混账勾、勾结吗……”
明明应该是一句质问的语气,偏偏从莉迪亚嘴里说出来就无比的心虚气短。更何况,她说话的时候,还撇开了头不敢看向武曌,眼神左右不停乱晃。
“呵!”武曌冷笑了一声,“在问我是不是跟珠宝商勾结之前,你不应该问一问自己,你卖的那支胸针到底是谁的吗?”
“当、当然是我家祖传的!”莉迪亚手上直冒冷汗,她握紧了拳头,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松口,武曌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支胸针就是属于达西家族的。
“是吗?”武曌缓缓笑了,“那你不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家‘祖传的’胸针上面会刻有达西的姓氏,还有我母亲和我的名字?”
莉迪亚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了,她忍不住歪了歪头在肩膀上蹭掉自己脸颊上流下来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那是因为……”
但武曌说的话铁证如山了,她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掩盖,只能一边拼命转动脑子想理由,一边拉长了声音试图拖延时间。
“行了,你也不用再绞尽脑汁了。”武曌看穿了她的意图,干脆地出声打断,“那只胸针虽然是达西家祖传的,但我去年才改动过。”
“鸢尾花的花枝,嵌上了偶然的来的一颗奇形珍珠——珠宝商的交易契约、工匠的打造契约、设计师的绘图,都在。”
武曌说着,缓缓走到莉迪亚的面前,看似颇怜爱地撩起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一撮碎发,语气轻柔的不像是失主,倒像是密友,“所有的证明,我都能拿出来——你要看一看吗?”
莉迪亚却觉得武曌的声音仿佛掺了毒药的蜜糖,伸过来的手好似毒蛇般可怖。她胆颤地往后一缩,咽了口口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是——我承认,是我拿了你的胸针!”
“或许,你该用‘偷’字更准确。”武曌满意地一笑,直起身来,轻松地拍了拍手,含笑道:“早点承认不好吗?省的我再费工夫——你该识趣的,知道为了抓你,天罗地网都布下了,还狡辩什么?”
莉迪亚不想睁开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躲避现状似的。
武曌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然而莉迪亚还是年幼,沉不住气,她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忐忑地问道:“你,不,达西小姐,您,您想怎么处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