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住秦绾宁了,她不知这件事,恰好楚王来了,她忙指着楚王:“楚王兄来了。”
话题就这么岔开了,楚王驱马靠近,“你二人说什么呢?”
“说汉王妃呢。”秦绾宁随意道,眨眼示意汉王跟上。
汉王立即点头,“说我家王妃怀孕后性子不大好,吓得我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这……”秦绾宁大吃一惊,忙恭喜汉王,又说道:“你家王妃温柔,耍些小性子也是有的,你该多些耐心,女子生产不易。”
汉王笑得合不拢嘴,满面春风,比自己成亲的时候还要高兴。
‘兄弟’三人说说笑笑入宫,进去紫宸殿后,李间竟然上朝了,汉王与秦绾宁对视一眼,两人一道上前恭贺还朝。
李间神色不好,略有些憔悴,宽大的袍服罩住消瘦的身子,面对众人的恭贺也只有笑笑不说话。
秦绾宁睨了他一眼,唇角弯弯,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片刻后,皇帝临朝。
刑部尚书执起笏板,禀奏道:“卫国公长子李世东涉嫌谋害陨过公一案已经查实,李世东买通牢房里的狱卒,将松果放入饭菜里,李世东见事情败露后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一桩谋害案,半日间就查得很清楚。
李间闻言后出列求情:“臣教子无方,幸陨国公无事,不然臣万死难辞其咎。犬子一时被蒙蔽了心思,请陛下看在老臣为大周戎马一生的份上饶其死罪。”
“不要脸。”楚王骂了一声,秦绾宁嫌弃地拿笏板戳他的后腰,“别说话。”
楚王悻悻闭嘴,对面的汉王也朝着秦绾宁努努嘴巴,也表示不屑,秦绾宁没有回应,反而看了一眼周卫。
周卫硬着脑袋站出来,“陛下,大周律法在,卫国公为子求情也是存了私心,但若赦免其罪,陨国公处也无法交代。再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周相!”李间一声怒喝。
周卫双腿被吼得打颤,伸手摸摸自己的大腿,忙问刑部尚书:“按照律法来该判何罪?”
刑部尚书朝着皇帝揖礼,回道:“按照律法,论罪当诛。”
周卫笑了一声,“若开先河,大周律法如何服众?”
李间面如死灰,死死盯着周卫。周卫吓得缩缩脑袋,又缩回自己的位置上,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朝堂上下寂静无声,人人内心都受着煎熬。
半晌后,秦绾宁走了出来,朝着萧宴揖礼,扬唇浅笑:“陛下,大周初立,律法新制。律法是在约束臣民办事循规蹈矩,若律法失去了作用,臣民效仿,大周必乱。”
楚王也站出来附和,“律法在前,岂容私情超越。”
汉王同样附和。
三人一发声,周卫再度表明态度,枢密院更是跟着附和,声音此起彼伏,李间瘫坐在原地。
魏莱与侯德义对视一眼后,默然不吭声,此事站出来就是与朝臣为敌,三位王爷同时表态,他们再求情都没用了。
衡量一番后,他们继续装死。
等朝臣都表态后,萧宴才慢吞吞地宣布:“按照律法处置。”
下朝后,李间不死心,继续跪在殿内求情,萧宴不理会,抬脚离开紫宸殿。
秦绾宁慢悠悠地跟着朝臣出宫,走几步就停下来,汉王嘴巴就没合过,她在侧说着恭贺的话。
说说笑笑,楚王也跟着凑了过来,三人一道出宫。
落后几步的魏莱与侯德义灰头土脸地走在人群里,两人憋屈,一辈子都没有今日这么憋屈。
魏莱紧盯着‘凌王’的背影:“凌王入京后,我们四府接二连三地遇事。”
侯德义将‘凌王’入京后的事情捋了一遍:“凌王入京后,殷开就主动搭讪,殷石安又时常和凌王走动。殷石安举发李世南贩卖官爵,从这里开始,事情就不对了。”
两人心领神会,魏莱眼中闪过一阵阴狠,“凌王与秦家联姻,谁能保证他没有为自己的妻子报家仇?”
侯德义醒悟,“早知今日,当日就该斩草除根,留了这么一个祸害。”
“现在也不晚。”魏莱冷笑一句。
****
过了两日后,太后将奄奄一息的岳灵珊送回岳家,又去皇帝跟前兴师问罪。
秦绾宁后来从汉王嘴里听了一耳朵,没有在意,只知岳灵珊饿得选择了馒头,哪里还敢惦记萧宴。
过了七月,进入八月里的时候,天气凉快了不少,各府开始办菊花宴。
凌王府没有女主人,一直都未曾办过筵席,‘凌王’又是懒散的性子,倒有人开始催促‘凌王’办宴。
秦绾宁思来想去,倒应了下来,让人去宫里借了些品种稀有的菊花来撑场面,宫里办事快,当天下午就将花送了过来。
碧色趁机来了,借着送花的功夫来传消息。
明华也在,见到碧色后略有些惊讶,秦绾宁告诉她:“没事,你也听听。”
碧色穿着宫娥的衣裳,行礼后就说道:“李魏侯三位国公爷今日时常去酒肆里饮酒,将人都支开,奴也查不出他们说的什么。但三府调了些以前卸甲归田的下属回来了,下属们回来一趟就离开金陵,奴令人悄悄跟着,他们都去了扬州。”
明华接过话来:“去扬州做甚。”
秦绾宁嗤笑:“杀秦绾宁。”
“这……”明华登时说不出话里,未曾想到三人会有这么狠毒的想法,她急忙道:“还有呢?”
“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金陵,有的留了下来,至今还没有动静。”碧色回道。
明华心神不定:“他们留下做什么呢?”
秦绾宁替明华解惑:“杀我。陛下信任我,常有赏赐送来凌王府,他们明面上短时间做不了什么,暗地里唯有刺杀来得最快。”
“一个个、心狠手辣。”明华气得拍桌。
秦绾宁却很平静,反而从桌上上捻了一块点心来吃,放在嘴里嚼了嚼,整个嘴巴都很甜了,她笑了笑,道:“气甚,凌王府守卫森严,不过他们敢来,我就可以祸水东引。”
“如何引?”明华不知她的意思。
秦绾宁摆手不肯说:“您就别急了,玉章的西席先生找得怎么样了?”
“找到了,在来的路上,是前朝被罢官的礼部尚书陈有义。”明华说道。
陈国末年皇帝昏庸无道,不听臣下劝谏,罢免不少良臣,陈有义便是其中一人。萧宴亲自写信去给陈有义,陈有义没有拒绝,答应来京。
但这些明华没有细说。
秦绾宁屏退了碧色,又去太妃处说了这么一件事,贤太妃手中捏着佛珠,说道:“扬州王府有人把守,你也不必害怕。这里也是,以后出入多派些人跟着,以防万一。暗中刺杀的事情也是不少,日后谨慎些。”
秦绾宁没有指望太妃多加关心,笑着说了几句就退出来。
离开太妃的院子,她去了新宅。
新宅里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再买些家具就可以住人了,她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庭院里放上了匾额,自己选的院子里上题了三字‘双月楼’。
双月?月本只有一个,哪里来的双?
她喊管事过来,“谁题字?”
“是明华长公主容让人送来的。”
“嗯。”秦绾宁应了一声,也没有多加在意,询问管事府里还缺少些什么,让人赶紧采买。
管事列了一张单子,“府里还缺些细碎的小玩意,另外要买些婢女与护院的小厮,护卫不可少,需要些身强体壮的。”
“知道了。”秦绾宁接过一张单子,回头让秋潭去办,至于婢女与小厮,内院贴身伺候的可去公主府讨要,至于护卫,这是个难题。
没有信任的人,对自己的安全也不利。
回到王府的时候夕阳都已经落下去了,珠珠在她的院子里逗弄白貂,她将秋潭喊进屋。
“你抽空去将着上面的东西买了,到时我会将地址给你,那是我购买的宅子,是我的,与凌王府无关。切记,不能和其他人提起,若真被人知晓,你就说是你自己购置的。”
“奴婢知晓了,不会让您担心,我们是不是要搬出去了?”秋潭双眸湛亮,心中也有主意,“这里不是自己的宅子,做事感觉处处被人盯着。在扬州的时候倒还好,奴婢来到这里以后就感觉不自在。”
她做事小心又谨慎,出门都会府上的管事说一声,纵然处处报备,可还是有人盯着她。
“你再忍忍。”秦绾宁安抚她,“你明日出去就说给我买些东西,驾着马车去,在城里走上几趟,什么都不要买,后日也是这样。三五日以后,他们就会放松警惕,到时你再去买。”
秋潭记住了,将单子放入随身的荷包里,谨慎退下。
秦绾宁想试探秋潭的能力,她若真能办好这件事,以后办事也好放心交给她。
****
凌王府办了菊花宴,只给了几家邀请的帖子,想来者就来。
到了办宴这日,朝堂上来了一半,恰好是休沐日,朝臣们都有空闲。
开宴前,就连皇帝都来,女眷们隔着屏风都见到了皇帝的模样,岳灵珊坐在众人中间,脸色苍白。
她被‘凌王’和陛下合伙耍了,白白饿了三日,还被剥夺了入宫的机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到‘凌王’和萧宴站在一起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但她聪明了一回,没有人性去吵闹,安安静静地吃席。
皇帝与凌王坐在一起,贤太妃身子不好,并没有出席,女眷那边是明华在招待。
酒过三巡后,‘凌王’起身去更衣,离开了厅堂。
萧宴也随后离开,今日凌王府人多,一路上都能看见客人,‘凌王’一路都在与人打招呼,尤其是女子见到她,都红了脸。
萧宴心里嗤笑,这些女子都是看脸,没长脑子。
一路小心跟着,直到秦绾宁进了更衣的屋子,他的双腿就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跟进去,就会挨骂,秦绾宁的性子温柔起来能让人沉沦,若是不讲情面,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更衣的屋前种了些树,枝叶茂密,门窗又是关的,周遭无什么人。
萧宴见窗前有棵树,没有多想就翻身上了树,歇在了树干上。
没过多久,就有一婢女进来,他看了一眼,是凌王府的衣饰,他没有多想,阖眸沉思。
眼睛合上的瞬间,又皱了眉头,方才的婢女走路不对。婢女走路脚步轻,而方才那人分明底盘很稳,是会功夫的。
想通的瞬间,萧宴跳下树木,来不及走门,从窗户里撞了进去。
一声巨响,屋里的两人都被惊到了,尤其是婢女,见状,拔腿就朝外跑去。
萧宴不肯让她走,随手拿起一只花瓶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恰好砸在了婢女的背后。
婢女往前一扑,萧宴得到机会,腰间投出匕首,扎进她的腰间。
就算中了一刀,婢女也没有停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了,萧宴步步紧逼,朝外喊了一句:“有刺客。”
中气十足喊了两声后,凌王府的人就赶了回来,合力将婢女包围起来,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人抓住。
屋里秦绾宁慢吞吞地走来,笑了笑,旋即将笑意隐藏起来,“将刺杀陛下的刺客带下去。”
刺杀陛下?萧宴扭头看着她:“你诱朕入局?”
秦绾宁指着被绳捆索绑的婢女,“您看看去。”
萧宴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盯着那张扭曲的脸看着,然后扒了对方的裤子,眸色一惊,旋即踢了一脚,“送去刑部。”
‘婢女’是个男的,且是个军人。
他被秦绾宁拉入污水里,但他不介意!
“都下去吧,各司其职,本王让护卫再去检查一遍。”秦绾宁安抚众人,又同萧宴一同赴宴。
两人安然无恙地回来,筵席照旧。
****
午后,魏莱与侯德义就得到了失败的消息,不仅失败,人还被送进刑部大牢。
侯德义有些慌了,魏莱却道:“慌什么,他们去之前都保证过,一旦被擒拿就自尽,绝对不会泄露我们,再者他们的家人还在我们手里。”
“可那是刑部。我以为最多被凌王拿住,可这涉及到了陛下,刺杀王爷与刺杀陛下,就不是一回事了。你说,怎么就被陛下碰上了。”侯德义记急得原地打转。
魏莱很稳定,“刑部里人员繁杂,到时让人直接将他直接弄死,神不知,鬼不觉,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忘了李世东的事情?”侯德义提醒。
魏莱不怕:“那是他自己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郭微的眼睛里。我们不会,你等着我,我去安排。”
说完,就带着人去外面。
侯德义急得唉声叹息。
****
散席后,宾客尽欢,陆陆续续离开王府。
‘凌王’站在府门前送客,夕阳下一身红袍,亮丽而夺目,风流且多姿,惹得不少女儿家掩面偷看。
不知何时,皇帝突然走来,冷冰冰的脸色就像门神一样,下的人不敢靠近。别说女儿家,就连男儿都不敢直视帝王体态。
等送走了宾客,萧宴又巴巴地跟着秦绾宁回府:“你今日算计了朕,该要补偿的。”
今日一场刺杀,看似简单,实则透出秦绾宁缜密的心思。
她知晓有人来刺杀,故意放松府内戒严,让刺客更好地进来。
刺客洋洋得意,殊不知这是凌王府‘请君入瓮’的一出戏。刺客进来后,打晕了一名婢女,剥了她的衣裳换上,一直紧盯着秦绾宁,趁着对方一人去更衣的时候动手。
但是他没有看到树上的萧宴。
秦绾宁哼唧不吭声。萧宴好奇问她:“如果我不跟着来呢?”
“你会不跟着吗?”秦绾宁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