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说最宠爱的侄儿受了伤,又是派嬷嬷来探望,又是赏赐补品,连太子殿下也亲自过来瞧了一眼,更遑国公府的亲戚妯娌们。
总之,锦逸院这两日犹如菜市场似的,人来人往。最后尉迟瑾实在是烦不胜烦,所幸以养伤为借口,闭门不见客。
他舒适地窝在床榻上,心安理得地享受苏锦烟的照顾。
苏锦烟自知理亏,这两日服侍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默默忍受着尉迟瑾的大爷脾气。
比如这会儿,尉迟大爷靠在软塌上,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杵着额头,心情愉悦,面色红润。
“夫君,伤口已经愈合了。”苏锦烟坐在榻边帮他换药。
“是么?”尉迟瑾掀眼皮瞧了眼,漫不经心道:“我看还差些。”
苏锦烟没忍住,问:“夫君,你都躺了三天了,不准备出门吗?”
本身也不是什么内伤,就是皮外伤。只不过伤口比较长,看着渗人而已。太医昨天来看过,都已经说尉迟瑾恢复得很好,可以行动自如了。
但苏锦烟不明白,他为何仍旧继续关在屋子里养病。而且这两日还将她使唤得像个陀螺似的,从吃饭穿衣到洗漱沐浴,她都服侍得无微不至。
却是累得不轻。
闻言,尉迟瑾放下书卷,不大满意地看着她:“你这是何意?”
他幽幽地:“我是为了谁伤成这样的?”
一提起这个,苏锦烟便没了底气,低下头继续认命地忙活手上的事。
片刻后,她端盆起身准备离开时,尉迟大爷又突然使唤道:“你看看枕头后边是什么?硌得慌。”
苏锦烟端着盆腾不开手,心想“你反手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吗?”,但想了想,还是放下盆走过去。
她越过他的身子,探头去摸枕头边的东西。
“夫君,你抬起来些,我够不着。”
尉迟瑾照做。
“再抬一些。”
尉迟瑾照做。
“夫君抬高些,就差一点点了。”
尉迟瑾都快挪出塌边了,再挪就跌出去了,他蹙眉转头想问“够着了没”,恰巧对上她狡黠的目光。
两人视线定格——
窗外洒进来的夕阳照在她脸上,显得皮肤格外白皙透亮,连额边的血管青丝都清楚可见。
她的睫毛卷翘而浓密,略微慌乱地扑闪着,轻盈的呼吸伴随着她的体香,悠悠绕绕地打在他脸颊旁。
两人仿佛被点了穴似的,一时间,都忘了移开视线,就这么各自傻傻地看着对方。
过了好半晌,尉迟瑾抬着身子快支撑不住了,他动了动喉结,轻声问:“好了吗?”
他一出声,苏锦烟犹如触电似的赶紧回过神,不打自在地:“好、好了。”
随后从枕下摸出一个香囊,是她之前闲来无事绣的,只绣了一半,还没绣好,也不知何时忘在这儿了。
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别过脸,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事情。
尉迟瑾继续看书,苏锦烟端着盆走进净室。
但关上门的那一刻,苏锦烟愣愣地靠在门上,仰头闭着眼睛,实在想不通自己刚才为何反常。
而榻上的尉迟瑾也呆呆地,盯着书卷出神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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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下午的那段插曲扰乱人心,晚饭的时候,尉迟瑾和苏锦烟坐在桌边,皆沉默不语。
苏锦烟埋头吃饭,如往常一样时不时帮他布菜,但就是不肯抬头看他。
尉迟瑾倒是吃了两碗米饭,还喝了大半盅汤。
吃过饭,他说:“陪我走走。”
苏锦烟:“好。”
两人沉默地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又沉默地一起回正屋。
沐浴过后,苏锦烟擦干头发,又在窗边坐了会儿。夜风轻轻柔柔地吹着她发丝,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净室里头。
莫名地,她觉得有些紧张。
忽然,她听见净室的门打开,余光瞥见尉迟瑾已经走了出来。他走到软榻边坐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她过去绞干头发,而是让丫鬟代劳。
“世子夫人今晚很渴?”霜凌在一旁疑惑地问。
苏锦烟垂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喝了大半壶茶,暗暗懊恼,夜里恐怕要经常出恭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尉迟瑾突然开口吩咐丫鬟们都出去。
苏锦烟也赶紧站起来:“夫君,我困了,先去安置了。”
平日这个时候,尉迟瑾一般不会睡这么早,多半是还要在灯下看看书的。今天,苏锦烟也自然也是这么认为。
但是,当她躺到床榻上时,尉迟瑾也起身不紧不慢地进了内室,掀帘而入。
苏锦烟睁眼:“夫君不看书了吗?”
“嗯,”尉迟瑾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躺下:“我也困了。”
于是,就这么地,两个“困了”的人,各自精神奕奕地看着头顶百花帐。
方寸床帏间,气氛灼热撩人。
尉迟瑾起了捉弄的心思,转头盯着她看,似乎想看她究竟能假装镇定到何时。
苏锦烟只觉得被他看的地方又烫又酥麻,坚持了一小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夫君,”她低声细语地劝:“夜深...唔——”
她话未说完,便被男人捉过去,噙住了唇。
第14章 情话
他只手箍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枕上,在她惊呼的瞬间便趁虚而入,急切又温柔,一遍又一遍地捉弄她舌尖。
苏锦烟只觉得今天的尉迟瑾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他今日似乎格外喜欢亲吻,就这么摁着她都亲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直到后来苏锦烟实在是受不住了,眼见他又要覆上来,赶紧抵住:“别...麻了。”
尉迟瑾见她红唇润泽红肿,侧着脸羞臊的模样,忽然埋进她脖颈间低笑。
苏锦烟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过了许久,尉迟瑾才抬头,也不做什么,就这么伏在她身上看她。那眸子里仿佛酝酿着什么东西,深邃且明亮,犹如璀璨星河。
苏锦烟不知不觉也看迷了进去,撞入那星河中,恍恍惚惚。连他的唇什么时候压下来的也不知道,只本能地回应着。
这一次,尉迟瑾吻得格外温柔专注,仿佛品尝美味珍馐似的。沿着脖颈至锁骨间停留许久,最后缓缓游离而下。
苏锦烟秉着呼吸,失神地看着帘子外的幽幽烛火。一阵夜风吹来,烛火颤栗,她的身子也跟着颤栗。
而尉迟瑾像个旅人,在山岚美景间流连忘返,又像个拨弄琴弦的高手,指尖所过之处,令人如痴如醉。
过了许久,他才抬头,伏在她耳畔不怀好意道:“怎么这般敏感?”
苏锦烟颤栗不已,连呼吸都乱得一塌糊涂。闻言,她闭着眼装死。
但尉迟瑾这个男人,实在太坏,但凡他占了优势,那便是要可劲儿的得寸进尺。这般调侃了还不够,他含着她的耳垂,轻轻浅浅地道了句:“粉蝶迷花,戏水鸳鸯,只恨夜短情长。”
苏锦烟顿时羞得脸颊通红,侧过脸,看也不敢看他。
倒是尉迟瑾,越来越得趣,兀自捉弄了许久,才微微抬身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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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般,又是闹到半夜,待第二天苏锦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了。
想起今日是去给婆母请安的日子,她懊恼得很,见霜凌进来,责备道:“为何不叫醒我?如今请安都这般迟了。”
霜凌回道:“是世子爷不让叫醒您,国公夫人那边他已经派人去说了。”
“......”
他行事这般张扬,想必不出午时,整个府上都晓得她赖床的事了。
“世子夫人现在可要沐浴?”霜凌边挂帘子边说:“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热水了。”
“等等,”突然想到了什么,苏锦烟说道:“帘子先别挂,你先出去。”
霜凌狐疑,平日里她家小姐起床第一时间就是要沐浴的,今日为何这般奇怪?
但她也没多问,拉下帘子又退了出去。
苏锦烟缓缓地又躺了下去,身下一片黏黏糊糊,也不知那人弄了多少进去。想起之前去大安寺嬷嬷在耳畔的提点,她伸手扯了个枕头垫在腰下,然后就这般望着头顶。
或许,给他生个孩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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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瑾在受伤的第四天总算出了门,苏锦烟也终于得以清闲下来。
这日,刚睡午觉起来,就见霜凌让人抬了个箱子进来。
“这是何物?”她问。
“世子夫人,这是素芳阁掌柜让人送来的,”她边打开箱子边说:“您嫁来京城不久,许多衣物都得赶着这边时兴的样式定做。奴婢之前吩咐了掌柜,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苏锦烟蹲下去看,满满一大箱子,在旁边角落还放着个精致的花梨木匣子,里头都是今年上京最时兴的首饰朱钗。
“小姐试试如何?”霜凌道:“若是有不合适的,奴婢让人改一下。”
绢、纱、绫、绸、锦、缎,都是上好的布料,做工精致,且花样子繁多。苏锦烟在镜子前都试了个遍,还颇是满意。
霜凌在一旁给她系带子,嘴里嘀咕:“奇怪了,我月初才给小姐量的尺寸,怎的就不合适了?”
苏锦烟垂眼看了看胸口,确实是紧了些,但也不妨事。
“小姐,可要再改改此处?”
“无碍,”她不在意道:“这些衣裳估计也鲜少有机会穿。”
“为何?”霜凌不解:“做好了不穿多可惜啊。”
苏锦烟解释道:“你家小姐我整日在府中还是低调些为好。”
但她话刚说完,就有个婢女拿了张帖子进来:“世子夫人,前院婆子送来的,说是给您的帖子。”
苏锦烟接过来看,是婉仪公主写的帖子,邀请她后日去府上吃茶赏花。
霜凌又高兴起来:“这下好啦,您总算有机会穿这些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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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苏锦烟跟尉迟瑾说了这事,尉迟瑾这次倒没拦着她了,还颇有兴致地跟她说了些婉仪公主的事。
婉仪公主是圣上的第四女,早在三年前就赐婚给了镇国将军府的第三子。两人最开始也颇是恩爱了段时日,但后来有一天发现驸马在外头还藏着个外室。那外室是一落难农家女子,姿色身段到颇是撩人,娇娇柔柔如小白花,最是让男人欲罢不能的款儿。
婉仪公主一气之下带人杀到别院,将那外室活活打死。驸马气得大骂她善妒,并扬言要和离。
婉仪公主彼时冷笑三声,让侍卫绑了驸马将其痛打了一顿,最后也不等驸马提和离,当晚直接进宫求了和离圣旨。
后来,婉仪公主兴许是看淡了情爱,对于其他人的求娶频频拒绝,反而在府上养起了面首。
当然,这面首之说也不大确定,只不过据有些人传言,公主府上养了好些戏子,个个都是白白净净的年轻小生,日日讨她欢心,所以才有此猜测。
苏锦烟听完之后,大为敬佩,没忍住叹了句:“婉仪公主乃吾辈楷模。”
尉迟瑾顿时脸色不大好,搂着人又好生地“罚”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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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赴宴这日,春光明媚,苏锦烟领着霜凌还有几个丫鬟出了门。
公主府的丫鬟们上前来领着她进门,兴许是以前没见过她觉得面生,暗暗打量着人。领到月洞门处说道:“夫人,小姐夫人们都在花厅里头。”
苏锦烟颔首,穿过游廊小径便上了台阶。才走到门口便听得里头欢声笑语,不知是谁说了笑话,众人笑倒成一团。
见她进来,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她。
世人总是如此,若是群体中突然来了个姿色比她们好的,不消说,便十分默契的排斥起来。
苏锦烟自然也感受道了这些打量中带着嫉妒的目光。她在门口站了片刻,微笑地看向众人,视线却在寻找今日宴会的主人婉仪公主。
出门前她是特地打听了婉仪的长相的,但此时花厅内却没见着她身影。
有个婆子迎上来正要领她入座,却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掠过她身边时还略微闻到些酒气。
“姐妹们,我来晚了,莫怪。”这人正是婉仪公主,她也主意道了苏锦烟,顿时眼睛一亮:“莫非这位就是世子夫人?”
苏锦烟也猜到了她的身份,盈盈行了一礼:“苏锦烟见过公主。”
“百闻不如一见啊,”婉仪公主绕着她转了一圈,拉着她做到椅子上:“原来世子夫人长得这般好看,难怪尉迟瑾喜欢。”
婉仪公主说话很是直接,但苏锦烟却不讨厌。她口中的“百闻不如一见”,并非像那日段淑然口中“刮目相看”那般阴阳怪气,反而字里行间透着股自来熟的热情。
段淑然说话是带着轻视的,但这个婉仪公主却是发自内心欢喜的。
但花厅里有人却恁是曲解了婉仪公主的意思,捂着帕子嘲弄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长了这副模样,便是不消什么门楣,我也愿意娶了。”
说话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大儿媳乔氏,出身高门。这话听起来是褒奖,但实则贬低苏锦烟长得狐媚,难怪一个商户女可以嫁入国公府,不就是因为这容貌迷了男人眼吗。
有人也附和:“瞧你说的,你一个女人家娶什么娶?也是尉迟世子动作快,若是我早先见着,定然帮我那弟弟讨做媳妇去。”
在场众人听了,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柳侍郎夫人的弟弟谁人不知,就是个整日无所事事花天酒地的混子。拿这样的人来配苏锦烟,话里话外自然就是对她的轻蔑。
但这话听着却又挑不出错,不是还有句伸手不打笑脸人么?难道调侃也调侃不得了?
因此,大家也暗暗打量苏锦烟,想看她听了这些话会如何接招。
不过苏锦烟淡然得很,一来她不认识这个什么柳侍郎夫人,更不得知她有个混不吝的弟弟。顶多将这些人的话当作是羡慕嫉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