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小姐?”希瑟姆有些不安道。
“你走遍欧洲,大概玩过很多有趣的游戏吧,希瑟姆?”谁知克莉斯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是的,”希瑟姆如实回答道:“宫廷里盛行游戏,斗鸡、射箭、猜谜、推牌等,都是常见的游戏。”
“很好,”克莉斯道:“三天之后,我邀请你玩一个不一样的游戏,这个游戏大概也不需要什么智力或者筹谋,只要你有故事,就可以赢得胜利。我认为你适合参与,怎么样,希瑟姆,加入我的游戏吧,这一定会是个令人难忘的游戏。”
*
克莉斯伏在自己的书桌上,羽毛笔虽然让她很不习惯,但用多了也就能适应这种写字方式,只不过每写几个字就要蘸一下墨水,这个过程就有可能在纸上滴落墨水。
“咚咚——”
“进来,”克莉斯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克莱尔:“怎么样?”
克莱尔看起来神色有些严肃,实际上在克莉斯吩咐她查证的过程中,她就意识到了:“按照您的吩咐,我暗中询问了康斯坦丁阁下的马夫,后者告诉我,他们的四辆马车中,除了领主和侍卫乘坐的两辆车之外,剩下两辆车都装满了礼物,而且是相同的礼物。”
“那么一车当场送给了我,”克莉斯笑了一下:“还有一车去了哪儿呢?”
“天黑的时候,康斯坦丁身边的仆人带着兰蒂小姐的侍女,后者取走了礼物。”克莱尔道:“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位我用两个金盾撬开他嘴巴的马夫还透露了一个消息,他的主人似乎为了这次会面而专程挑选了一份珍贵的礼物,是一串巨大的海珍珠,每一颗甚至都有鹌鹑蛋那么大。”
“但我并没有收到。”克莉斯似乎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但深知主人心意的管家克莱尔却知道这并非为康斯坦丁这个未婚夫的移情别恋而悲伤——她的主人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份价值连城的礼物没有落到她的手里而郁闷。
“是的,”克莱尔严肃道:“我想我见过那串珍珠,它出现在了兰蒂小姐的脖子上。”
克莉斯当然也见过那串珍珠,她摊了摊手:“现在她的脖子比我的值钱了。”
克莱尔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以此来判定他们之间存在私情,似乎还有些草率。”
“当然,”克莉斯就道:“你还记得康斯坦丁带来的那条叫法克的狗吗?相信我,每次我逗它的时候,都能看到这家伙牙齿上沾染的奶酪皮。”
克莱尔不由自主露出了恍然之色。
康斯坦丁带来的礼物之一,就是洗皮奶酪。然而克莉斯所拥有的奶酪几乎没有动过,她只尝了一小块,就对这种酸涩而有些发臭的东西敬谢不敏,并吩咐克莱尔将它们束之高阁了。厨娘塔里也知道克莉斯的口味,那种东西放在库房她从未用过。
既然克莉斯没有投喂这只狗,那么投喂它的是谁呢?
谁拥有和克莉斯一模一样的一车奶酪呢?
“你注意到康斯坦丁的指甲了吗?”克莉斯晃动了一下手腕:“被染成了红色,不排除他有和女人一样的爱好,不过我更确信是兰蒂刻意的标记。”
一个女人如果和其他女人共享男人,那她就希望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属于她的印记,一是一种提醒,二是一种炫耀。
“隐晦而刻意,这种偷情大概让他们倍感刺激,”克莉斯好笑道:“一方面在我的眼皮底下勾勾搭搭小心翼翼,一方面却十分想要我看到,甚至想让我见证。”
“他们可能把我当成了大马猴,”克莉斯道:“觉得自己技高一筹,想要开锣耍猴。”
“大马猴?”克莱尔难得露出了迷惑的神色:“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来自东方的……神奇动物。”克莉斯正正经经道:“总是喜欢上蹿下跳,引人注意,为围观的客人们带来欢乐。”
说了个笑话之后,克莉斯感觉自己出了口恶气,任谁得知自己的表妹和未婚夫搞到一起,大概心情都会很不爽,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
“现在印证了你曾对我说的,兰蒂并非处女,”克莉斯将羽毛笔放回笔筒:“我原本以为是佣人教唆,还十分想要呵护她的天真呢。现在看来这个城堡的人儿早就习惯了互相欺骗甚至隐瞒。不过我很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不会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我记得艾玛跟我说过,康斯坦丁曾经来探望过我,两次。”
克莱尔以严谨的态度考究,也不得不承认:“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小姐。”
“……可悲。”克莉斯哼道:“我愿意称他们为,狗·男·女。”
克莱尔看起来有点费力地拧了一下鼻子:“您有权这么说。”
“其实如果他们两厢情愿,我也并非横刀夺爱之人,”克莉斯道:“但现在我还有一些推测,我认为他们牵涉到了一些不利于我的方面,现在,我打算要举起复仇女神的利箭,射向……”
“那对狗·男·女?”克莱尔似乎对这个词忍俊不禁。
“不,射向城堡笼罩的阴云。”克莱尔有些沉默地望向了城堡之外:“不过现在,我需要你立刻、马上挑选出十个来自城堡之外的女人,这些女人保证听我的话,对我唯命是从,我将和她们玩一个简单的体力游戏,规则一说就会,而奖励十分丰厚。”
早上,骑士伦姆依然在专注自己的手工,他制作出来的第一支猪鬃牙刷被他献给了尊敬的主人,并且得到了后者的夸奖,现在他精神百倍地继续工作,看起来很有一点工匠精神。
蒲柏大概也在工作,她的工作就是躺在树桩上欣赏沙棘果的纹路,一只胖乎乎的小猪在成为她的垫脚石大概一刻钟后,才终于获得了这枚果子的奖励。
“看起来你有一些精密技艺,”蒲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道:“在成为骑士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铁匠。”伦姆道:“制作过宝剑和铠甲。”
“是吗,”蒲柏道:“你的手艺应该不错,这样吧,如果你为我打造一身铠甲,我就支付你一百个金盾。”
一百个金盾是十分丰厚的酬劳了,但伦姆眼睛也没有抬一下:“能命令我的只有我的主人,何况女人不需要穿铠甲,我看你需要一个骑士。”
“你是怎么成为她的骑士的?”蒲柏用一把芭蕉叶盖住了小猪的整张脸,吓得这头可怜的小猪一个劲儿地后退着,撒丫子转着圈。
“在我看到路边有一头黑山羊在肆无忌惮地欺负一个比它弱小的同伴的时候,我拔出宝剑,威胁并制止了它。”伦姆回忆道:“这一幕被途径于此的克莉斯小姐看到,她认为我抑强扶弱,具有骑士的道德和品质,就册封我成为她第一个骑士了。”
“果然,愚蠢的骑士,以及比他更愚蠢的主人,”蒲柏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妄图以一己之力,干涉这个世上的弱肉强食。”
“我不这么认为,”伦姆放下猪鬃,看起来似乎被她的话惹怒了:“这世上的确不公平,的确弱肉强食,可那正是我们骑士存在的意义……这是克莉斯小姐教导我的。”
“你的主人给你画了一张大饼,你以为的拯救世人其实只是窝在一个叫博尼菲的芝麻大小的地方站岗放哨,你以为的抑强扶弱实际上只不过用皮鞭规范一下羊群的秩序,”蒲柏似乎有意让他更加被激怒:“你的骑士精神大概只能用于给女士弯腰提裙,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克莉斯小姐说,人千万不能变成一条鱼。”伦姆本来脸色已经胀红了,他粗犷的下颌线几乎要崩成了一条直线,然而不知怎么,他忽然又恢复了常态:“尤其是一条上岸的鱼。”
“为什么,这有什么关联?”蒲柏大概也没想到伦姆忽然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犹疑地问道,“上岸的鱼怎么了?”
“上岸的鱼什么都不干,就会张嘴朝着天空吐泡沫。”伦姆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蒲柏:“……你这家伙嘴上的技能也不差。”
蒲柏消停了大概一分钟,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呆头鹅骑士手上栽了个意想不到的跟头,这可是他以无数身份遍游欧洲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向来只有他肆无忌惮地嘲讽别人,没想到情况在博尼菲居然发生了剧变。
前有克莉斯嘲讽她没有胸,后有伦姆嘲讽她话太多。
什么主人,就有什么骑士。
“嘿,我说,”她朝伦姆丢了个石子:“在你眼里,你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伦姆放下牙刷,用一种告诫的语气道:“我的主人是世上最仁慈和慷慨的人,她收容难民,给她们居所,她分发食物,督促人们用双手劳动。她还具有勇气和智慧,但以你那肤浅的目光,肯定看不出来。”
“你说的我完全没看出来,”蒲柏呵了一声:“不是因为我目光肤浅,而是因为你的主人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品质,她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笨蛋。世上的人都比她聪明,把她耍得团团转。”
“啊——”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嚷声:“在这里!”
蒲柏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小猪,后者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沙棘果,看起来只剩最后一口饱满的果肉了,但它得到了讯号,恋恋不舍地放弃食物,领着猪群上岸了。
然而蒲柏料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以为这帮侍女们又来找她教授歌曲,实际上也确实是一帮侍女,但这十来个侍女却并没有奔着她而来,而是抓走了另一个侍女。
那个被围起来,然后拖曳在半空中的侍女吓得惊声尖叫:“放开我,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芸芸打算开启一个讲故事游戏,每个故事都蕴含伏笔,希望这些个小故事能让我可爱的读者们喜欢。
第34章 与众不同的扑克牌
一帮侍女近乎欺凌弱小的行为立刻引发了伦姆皱着眉头的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哦, 收起你的骑士精神吧,伦姆,我们只是在玩游戏!”侍女们笑嘻嘻道:“是小姐让我们玩的游戏!”
克莉斯的名字成功阻止了伦姆的脚步, 他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主人:“既然是小姐说的,那自然有她的道理。”
被围在中央的侍女看上去十分惊惶,任谁被忽然之间围起来, 并且束缚了手脚,意图带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她都会恐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放心吧,这只是个游戏, ”为首的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女带着轻松的神色,她从这个可怜女人的头上摘下一朵蓝风铃:“虽然我也不知道游戏的具体规则, 但你就是小姐选中的人, 绝不可能有差错, 而按照她和我们的约定,我们现在就要带你去见她。”
可怜的被莫名其妙选中的侍女一路上发出了嘶声力竭的叫声, 但没人理会她——伦姆瞪大眼睛看着这帮女人一窝蜂涌进了城堡。
以伦姆核桃仁大小的脑壳, 他是当然不能领悟他的主人克莉斯为什么自创了一个这样稀奇古怪的游戏的, 但他身旁的蒲柏就不一样了,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 露出了意外和颇为感兴趣的神色。
“兔子, 还是猞猁?这是一个问题。”蒲柏颇堪玩味地笑了一下:“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克莉斯小姐有时候确实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举动, 你可以说她极富冲动,但也可以说她行动敏捷,不过总体来说,她善于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城堡之中, 康斯坦丁的卧室门被敲响了。
老仆打开门,就见城堡的侍女向他行了个礼:“我奉克莉斯小姐之命,前来送上她亲手所写的邀请函,期盼尊贵的康斯坦丁阁下,能够一展信笺。”
老仆接过邀请函,这是一封镶着金边的信笺,上面还有独属于城堡的印花。
“邀请函?”他身后的康斯坦丁忍不住哼了一声,充满讽刺和厌恶:“我想不出来这位疯疯癫癫的女人想要邀请我干什么,但我十分明确,绝不会想要跟她再独处一室,或者参与任何她举办或者发起的聚会。”
老仆却谨慎地拆开信笺,很快他回答道:“克莉斯小姐邀请您参加后天晚上的一个游戏,并且标注是‘全新、充满意趣而令人难忘的游戏’。”
“她所认为的‘全新、充满意趣而令人难忘的游戏’我完全见识过,”康斯坦丁忍无可忍,愤怒地挥舞着双臂:“早上的时候,一群侍女大呼小叫地抓着她们的同伴从我眼前经过,粗鲁、轻佻,而且莫名其妙!问起来她们回答是主人让她们玩的游戏,这算是什么游戏?!”
“我认为这只是克莉斯小姐出于消遣时间而发动的游戏,最起码看起来活动身体,有益于身心健康,”老仆尽力劝说道:“我相信她后天晚上的邀请绝不是这种游戏,因为邀请函上写了,地点在三楼西侧的休息室。”
“我绝不会参与的,”康斯坦丁怒吼道:“拒绝也是我的权利吧!”
“我认为克莉斯小姐不仅邀请了您一个人,”老仆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为督西里亚领主家族服务了一辈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殚精竭虑了:“似乎还有法官,以及……兰蒂小姐。”
康斯坦丁一把夺过邀请函,很快他大声道:“……虽然这封邀请函措辞毫无可圈可点之处,文采平平,甚至连语法都有谬误,但她的语气看起来谦卑且充满敬意!也许这是她在着意讨好我,当然我对她依然维持原判,认为她举止品质和她的身份毫不相配,但这个游戏应该会让人感到愉快,因为她邀请的人和她可不一样。”
老仆决定最后再贡献自己仅剩的忠诚:“容我再提醒您,我的主人,我认为您已经行走在危险的边缘了,就算您的事情隐藏地再小心,但世上并没有不漏风的墙。何况我对博尼菲女主人的看法和您不同,我认为这是个很有意志和决断力的女人,如果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