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女巫的锤子——休芸芸
时间:2021-09-06 10:22:47

  但吟咏也是文化教育, 就像康斯坦丁时常会以这种形式来表达贵族的身份和风范,骑士的受教育程度体现了主人的关心, 反过头来也衬托了主人的威仪,但克莉斯的女骑士们大都对此没有太大兴趣, 克莱尔悉心教授的修辞、音乐甚至逻辑方面的知识,她们并不乐意学习, 也有表现出勤学好问的特殊品质的, 但学习的深度也十分有限。
  所以与之相比, 克莉斯营建的游戏场地反而更受欢迎,骑士们在这里打球、搏击, 有时候也玩一些十分粗俗的游戏, 比如抡开膀子抽打耳光、叠罗汉、蹲马步比力气等等。
  每当这个时候, 令人称奇的一幕就上演了,女人们大呼小叫举止粗鲁, 甚至袒胸露腹, 视旁人于无物,而男人, 特指骑士队伍中伦姆和卡拉汉两人,却蹲坐在树下乘凉,看起来倍感滑稽。
  当然如果走近树下,就会看到他们两个并没有真正休息, 实际上伦姆在训练的闲暇时分,在偷偷教授卡拉汉小朋友一些其他女骑士无从获得的东西。
  如果克莉斯看到的话,就知道有个词可以形容伦姆的行为——开小灶。
  她应该不会高兴伦姆这种行为,但在这一点上伦姆将他的直白和一根筋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始终不能将女骑士们视为自己的‘伙伴’,即使他对女人们一直很友善,对她们的一些坏毛病也能纵容甚至装作看不见,但他就是不肯将自己的所学倾囊教授,直到卡拉汉小朋友成为了骑士团的一员。
  事实上卡拉汉的加入让伦姆大为高兴,在他看来,即使伦姆年纪幼小,只有八岁,然而他是个男的,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很多骑士其实也是从年幼的‘侍童’学起的,因为小孩子比成人更能受到教育,比如有关信仰和品质的教育。
  “骑士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就听伦姆问道。
  “忠诚。”卡拉汉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他还有疑问:“所以我要将我的忠诚奉献给主人——不过怎样才算忠诚?”
  “……如果我说诚实和惟命是从的话,可能你也并不能深入体会,因为你对你的父母也具备这种品质和情感,”伦姆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却道:“不过我可以举个例子,你知道红发国王普修米尼吗?”
  “当然知道,”卡拉汉小朋友眨着大眼睛:“以前在我们村子里布道的牧师说,那是个可恶的、邪恶的叛逆之人,他不遵神训,不自量力想要反抗教会。”
  “这个国王也许没他说的那么坏,”伦姆擦了擦自己的佩剑,道:“但我说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骑士。”
  “他的骑士?”
  “对,国王有一群忠诚的骑士,”伦姆道:“世人都知道国王最后死了,但他的骑士却不见了,甚至带走了国王的头发,他们受到教会的围捕,然而一夕之间,他们逃脱了追捕,隐藏了起来……但他们的复仇之火并没有因此而熄灭,他们要为自己的主人复仇。”
  “可是这样的骑士已经没有了主人了,”卡拉汉小朋友立刻道:“那他们还如何能奉献忠诚呢?”
  “他们对教会的仇恨很深,他们并没有忘记主人所受的屈辱,和最后悲惨而光荣的死亡,”伦姆的目光飘向了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们永远和教会为敌,成为了教会暗中的敌人,他们很多时候会打劫各地献给教皇的赋税和贡物,拦截教会的信使,伪造他们的命令,甚至他们也想过刺杀教皇,不过似乎没有成功。”
  “看起来你对他们做的事了如指掌,教会都不知道他们隐藏的敌人身在何方,”就听一个声音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伦姆嗯了一声,看起来似乎还未曾收回放飞的思绪:“我当然知道,因为我……”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因为这并不是卡拉汉小朋友的声音。
  果然蒲柏拨开一束藤萝走了出来,她看起来甚至披着从密林里带回来的露水,像一只从天而降的云雀,只不过这云雀正歪着头打量这一壮一少,后者正充满局促和崇拜地看着她,而前者却皱起了眉头,紧紧抿住了嘴巴。
  “偷听人说话可不是个好习惯,蒲柏小姐。”伦姆闷哼了一声。
  “可是你尊敬的领主大人允许我在她的领地横行无忌,”蒲柏不以为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骑士长。”
  谁知伦姆站了起来,“就像这疾风穿过树梢一样,你完全可以把刚才的话忘记了,看起来你对加入骑士团并没有兴趣,那么聆听这些故事又有什么用呢?”
  伦姆大踏步地离开了,往常他的小跟班卡拉汉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扭捏着小身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伸出手去,似乎想要交给蒲柏。
  “这是什么?”蒲柏连个眼神都欠奉:“是你跟松鼠打架,从它窝里掏出来的松子儿吗?”
  “不是,”卡拉汉涨红了脸:“这是琥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琥珀就是松树树脂掩埋在地下,经过石化而成的东西,当然这东西最常发现的就是在密林中行走的猎人,不过看起来卡拉汉的运气很好,进入密林没几次就能发现一块,在他的手心上,棕黄色的水滴状的琥珀里,甚至裹了一个小小的蜻蜓。
  在卡拉汉的眼中,这是无价的珍宝,他乐意将珍宝送给蒲柏,然而蒲柏的回应却很恶劣,她认为这种东西她完全不需要:“看起来你在密林中并没有好好学习射猎,你贪图玩耍,浪费时间。”
  这个评价让卡拉汉不知所措,甚至眼中立刻涌上了泪水:“我没有!我很认真地在学习……”
  “但你没什么进步,”蒲柏总算乜了了他一眼,不过出口更伤人了:“也许你没有做一个骑士的天分。”
  她以为这一下会让这个心智尚属孩童的家伙感到崩溃,因为刚才他已经深受打击了——然而卡拉汉小朋友却忽然涌现出一种决心来,他紧握自己手中的木剑,出于安全的考虑,给他佩戴的剑和弓1矢暂且都是木制的,直到他能熟练运用为止——
  “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士的,”就听他掷地有声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蒲柏的回答大概也只有一声不置可否的哼声,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再接再厉,否认小朋友的决心和信仰了,这大概因为她觉得欺负一个小孩子的成就感并不能使她愉悦似的。
  她迈步向城堡走去。
  迎面几个侍女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当中那一个却低着头,手里捧着蜂蜜瓦罐,看起来她们刚刚将蜂蜜沥取出来,预备晚上做一道蜂蜜姜饼出来。
  她们见到了蒲柏也很高兴,甚至主动打开蜂蜜罐子,让蒲柏品尝。
  蒲柏伸出小指头,在蜜罐里搅了搅,似乎在辨别蜂蜜的稠度,但她的眼睛却定在捧着蜜罐的人身上:“猎人的妻子,据说从密涅瓦神像里继承的巧艺……看来没了男人,也无法在密林中独自生存嘛。”
  这个女人受惊似的颤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果然是瑞里尔的妻子西比尔,但她已经失去了神采,看起来面容憔悴。
  瑞里尔的身份曝光以后,克莉斯也没有放过他的尸体,而是作为一种威慑,逼迫剩余的林中猎人主动来她这里表明身份,但这对于西比尔来说可能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了,在她悲哀的哭泣之下,克莉斯虽然依旧余怒未消,但是却同意将尸体还给了她。
  就像蒲柏说的,没有男人的家庭难以维持,西比尔没过多久就从林中走了出来,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和其他女人一样,以舍弗勒城堡为家,不过所幸她具备很多技能,恰恰是克莉斯所需要她教授于这些女人的,所以她也领到了一份职位。
  蒲柏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女人痛苦的面容之外,似乎还有一些隐匿的、未曾被人瞧见的其他情绪——这让她翘起了嘴角,心情愉快。
  甚至她维持轻快的步伐走上了楼梯,站在上面,俯视下面匆匆忙忙但清一色忙碌的女人们。
  她像指挥家塞万提斯一样,伸出了灵巧的食指,却没有拨动音符,而是凭空点了点,并且发出了别有意味的感叹:“呵,一座女巫的,大本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伦姆是怎么回事捏。
 
 
第55章 一个王八蛋的到来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克莉斯瞟了一眼走入音乐厅的蒲柏, 张口就道。
  音乐厅就是城堡原先的舞厅,但这个舞厅很大,放着不用就感觉特别浪费, 看起来也空旷——虽然每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城堡的确有舞会,是克莉斯承诺给侍女们放松和娱乐的方式, 但剩余几天就闲置了,倒不如应了塞万提斯的请求, 在不举办舞会的其他时刻,成为排演音乐会的场地。
  还有十天就到新年了, 城堡上下已经提前进入了欢腾的时刻,到时候圣诞节和新年一同降临的一个星期内, 不仅舞会音乐会层出不穷, 还有各种欢庆的节目, 侍女们准备了不少节目,甚至女骑士们准备了一个, 并且竭力确保克莉斯不知晓这件事——但克莉斯早就知道了。
  虽然克莉斯不是很喜欢这个由教会确定的节日, 但抛却宗教的意义, 新年还是一个很值得庆祝的日子。
  欢乐的气氛让克莉斯心情不错,对蒲柏的任性就有了更大的忍耐性, 所以当她看到蒲柏经过音乐厅的大门之前, 她就发出了召唤。
  蒲柏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克莉斯感觉她的身高似乎又高了一点点,女人中有她这样的个子的人不多,但蒲柏的身材并不显得干枯或者突兀,相反, 她身姿苗条、肩背挺直,原本因为长裙现出来的腰粗胸平,在换上了裁缝路威特别制作的细腿裤和马甲之后,居然显出一种英挺气质来,仿佛她本该就穿这样的男性服饰。
  “您怎么知道我干坏事呢,”就见她无辜地摊了一下手,表达自己委屈:“我可什么都没做。”
  “根据我对你的观察和了解,”谁知克莉斯半点不信她的鬼话:“当你脚步轻快敏捷地如同一只花臂猫儿一样的时候,就是你干完坏事并且感到心满意足的时候。而且接下来你为了掩盖这种得意,通常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舔舔爪子,眯起眼睛,甚至还会露出一点谄媚来,或许还有一点温柔气质,但那绝对是迷惑人的伎俩。”
  “……您的观察可真是细致入微呢,亲爱的克莉斯,同样您充满了遣词造句的天分,”蒲柏差一点笑弯了腰,这一下连她的眼睛都跟猫儿的瞳孔一般大小了:“不过请允许我申辩一下,我认为我跟您的认知方式是存在偏差的,比如您觉得我干的坏事之一,用石子击打那些犯错的人是一种不人道,但我只是找到一种方式作为娱乐而已。”
  “希望你及早将自己的偏差扳回正轨,”克莉斯没好气道:“不然你将会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门外侍女们似乎发出了一些欢呼,很快克莉斯就知道原来是邮递员卡里欧上门来了,他带来了远方的信件,趁着空闲的时候送到了城堡,在克莉斯看来,他更像是骑着驯鹿的圣诞老人,在圣诞降临之日给人们带来惊喜。
  侍女们陆陆续续收到一些信件,大多是节日来临之际的祝福,不过蒲柏也有一封来信就出乎意料了,但的确有这样一封,并且是从卡里欧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蒲柏小姐,这是您的信件。”他双手将信送上,不易觉察地弯下了腰。
  信件上似乎标明了昆都斯家族的家徽,同样寄信的地址也附在上面,克莉斯匆匆瞥了一眼,看到信件来自圣伯多禄——她很快想起希瑟姆的信中曾经提到,昆都斯家族的确有个服侍在教皇身边的年轻人。
  也许蒲柏并没有说谎,克莉斯这个念头闪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否定了,她确定自己这个侍女做出了隐瞒,就算不是身份和来历,也一定是其他方面,
  蒲柏的神色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她只是接过信件,随后确认了一下笔迹而已。
  “不打开看看吗?”克莉斯问道。
  就在这时,侍女们似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因为她们注意到了桌上的蜡烛似乎在微微晃动,金银器皿发出了嗡嗡的共振声。
  “怎么回事?”
  下一秒一个男仆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报告道:“小姐,城堡外来了一支不明来历的骑兵!”
  克莉斯愣了一下:“骑兵?”
  确实是骑兵,而且足足有四十多人,像一群呼啸而来的夜枭,让人猝不及防。他们就这样从北部的高冈上冲下来,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没有降速的痕迹,一众侍女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下意识想要跑回城堡。反应好一些的是经过训练的女骑士,她们尽可能快得穿上了铠甲,拉满了弓弦,排开了盾牌,准备应对这支不知是敌是友的队伍。
  “是阿基坦国的骑士,”居然是年纪最大的管家克莱尔最先注意到了这队骑兵举着的旗帜,上面是一只叼着金色指环的刺猬,“……刺猬是阿基坦国的象征,据说最先是一只刺猬发现了金矿。”
  但克莉斯仍然没有掉以轻心,不仅是因为这支邻国的骑兵不告而来,而且因为阿基坦国的新任领主换了,换了一个让克莉斯只要一想起名字就倍感不适的人。
  然而随着骑兵的迫近,克莉斯那一霎那竖起的汗毛就是一个信号,队伍里有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就见为首的一个人影跳下了黑马,发出放肆和毫无顾忌的大笑:“克里里在哪儿?我亲爱的克里里,你忘记你的曾经的玩伴了吗?快出来见我,不然我就打你的屁股,你的屁股想念我了吗?”
  这个声音一响起,就让克莉斯的皮肤布满了细小的疙瘩,然而和这个轻浮野蛮的语气相比,那话语中蕴含的亵1渎和侮辱才让克莉斯心中大怒。
  克莉斯拨开骑士的盾牌,抬眼望去,看到一个披着兽皮的男人,这男人一双眉毛横生倒长,眼睛就像刚从陷阱中被拖出来的棕熊一样,闪着凶恶的光,他不仅粗野难禁,没有丝毫礼仪文明,甚至还像在打量自己的财产一样,恣肆的目光从城堡前的各项设施上一扫而过。
  王后的侄子,普鲁斯。
  克莉斯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抵达了封地,前天克莉斯还打算从侍女艾玛口中稍微探听一下有关这个‘玩伴’的消息,但得到的反馈相当不妙。
  在那次密林刺杀之后,艾玛就有些情绪失常,神志混乱,相似的东西勾起了她的恐惧和记忆,本来这些日子以来克莉斯不断暗示她自己具备生命保障,总算起到了一些效果,让她渐渐恢复了情绪,没想到一提到‘普鲁斯’这个名字,却让艾玛再一次失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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