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他知错了——施施啊
时间:2021-09-06 10:25:03

  “你查了两天,最后就只有这么个推断?”容谡半侧身子,笑眼看她。
  他们走到了民居入门处的屋檐下,遮住了一部分的雪。
  楚琅华敲了敲门,却得了容谡怪异的目光。
  “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容谡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琅华不懂,但也顿住了手。
  容谡这才给了一个嫌她的眼神,“里面都是死尸。”
  听着容谡的话,楚琅华背脊发凉,难怪先前那几人也不带她进去,恐怕是害怕她见到尸体会吓疯掉。
  乱飞的白时不时因风卷进来,楚琅华将大氅提高了,蒙住了小半边脸。
  “你不是她弟弟,那你是谁?”她强行淡定下心神,接着问容谡。
  容谡状若无聊地叹了口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她的童养夫。”
  说完,他还特意去瞥楚琅华一眼,想要看清她此刻的面容。
  可惜她包裹得严实,唯有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身前的雪地看。
  “怎么可能。”
  因嘴巴捂在了大氅里,楚琅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沉,不像她平日里的明亮悦耳。
  “徐昭仪的母家数代出任江州令,权霸一方,可不缺你这样的童养夫。”
  容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你看,我说了实话,你并不相信。”
  不待楚琅华有所回应,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也对,你要是信了我,也不会在那日之后就找人查我。”
  “若非你在我面前装了一副孱羸无辜的模样,我怎会想得出翰林院编修竟是位危险的人物。”
  楚琅华垂着头,低手摆弄着大氅因摩擦损坏而抽出的绒絮。
  “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容谡说得漫不经心。
  那日在秋华居,他本以为年纪轻的少女只是想让他体会到皇权之威,那他便顺水推舟,做一场让她高兴的戏码。
  谁知却是胡狼谋了心思,蓄势待发,想要将他压在爪下。
  “那日,我只是单纯地想告诉楚决明,你非善辈,让他离你远些。”
  容谡顿了顿,环臂仰面看着苍白的雪,“我可不知你会回来,那话也不是特意说给你听的,还请郡主莫要多心。”
  注意到了话中的称呼,楚琅华心中微微疑惑,为何一个两个都管楚隽这般叫法。
  “你和宸王的关系很好?”楚琅华不禁问道。
  容谡笑了笑,“楚决明跟谁的关系不好?”
  “倒是郡主,这时候怎么不唤堂兄了?看来他对你也没有多亲近。”
  话中多了种别的意味,惹得楚琅华多看了他一眼。
  大雪簌簌飞,容谡伸出手接了一小会儿,收手时,掌心是一团白,他拍了拍手,指节稍动。
  清晰的骨指响动落入楚琅华的耳中。
  “郡主。”容谡忽然叫了她一声。
  “郡主在此拖延了许久,雪越来越大了,可人却是一个也没看到,其实郡主不必如此,只要郡主能够解答我心中的疑虑,稍后我自会护送郡主回去。”
  说罢,容谡垂下眼,眸光透过眼睫投在她的身上。
  只比雪多一分颜色唇动了动,“所以呢,究竟是谁杀了她?是你,还是庄妃?”
  楚琅华明显愣了一下。
  容谡继续说道:“宝庆郡主,老老实实告诉我吧,省得杀错人,我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他说完后就不再出声,静静看着楚琅华接下来近乎水波平淡的动作。
  她的唇角似乎起了笑,但遮在大氅下使人看不清。
  “我说了,容大人一定会相信我的吧。”
  容谡声音淡淡的,“只要你别拿哄骗楚决明那套说辞,别的,十之八九我都会信。”
  “还有,别唤我大人,也不许装柔装弱,他们信你,我不信。”
  他冷笑了一下,戳开了楚琅华的被掩藏的真面目。
  忽然一星冰凉的雪团子飞进了楚琅华的眼里,凉得透骨,让她立马闭上了一只眼,手从温暖处出来捂住了眼睛,口中一声,“嘶……疼。”
  容谡轻轻皱眉,“怎么了?”
  方才说过让她少装娇柔,怎么又开始喊痛说疼了?
  “你过来。”楚琅华声音也有些奇怪。
  容谡心觉怪异,微微倾身过去,见她动了动眼,然后转过脸看他。
  “我眼睛是不是红了?”楚琅华转了转方才被雪团子吹入的眸子,巴巴地看着容谡。
  本只有一只眼入了雪,但疼得两只眼都湿湿润润,似蒙了层水色的纱,不过容谡慢慢抬眼粗略看了一眼,“没红。”
  说完之后,他就想站直身体,谁知楚琅华拉住了他的小臂,淡红的唇不知什么时候露出来了,一边摇了摇他的手,一边说:“你再仔细看看。”
  容谡的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贴近了些去看她的眼。
  “嗯……是有些红……唔。”
  不等他把话说话,后背左肩处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楚琅华猛烈喘息声和说话声夹杂在一起的言语。
  “这是我告诉你的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你姐姐,不是庄娘娘也不是我,是她自己生了小九之后疯了,自缢而亡,那一日我只是恰巧给各宫都送了一盘桂花卷,仅此而已。”
  说完话,楚琅华利落地拔出了插在他后背的簪子,这是第一下,趁着容谡没回过神,她又下了第二次手。
  只可惜落了空,又被容谡拍了一掌。
  镶玉缀珠的凤形簪子就落在雪地上,簪尾的血迹在雪中旖旎绽放花朵。
  他轻轻挑起后肩伤口处的血迹,然后格外秾丽地将那一指血抹在了唇珠处。
  容谡看她的眼神格外凶恶,言语中更是上了剑刃的锋芒之色。
  “楚琅华,你好得很。”
  楚琅华往雪中走,且一直在后退,生怕容谡挑剑而起。
  “少时习武,而后从文”,短短八个字根本描述不出容谡一手凌厉好剑。
  唯有亲眼见过,才知道软剑虽柔,猛而不折。
  “你想杀我?”容谡勾着唇步步向她走去。
  他曾说她像胡狼,但此刻明明是他更为凶狠。
  没有一击毙命的楚琅华当然不会点头,她硬说“没有”。
  “你在怕什么?怕我查出徐昭仪之死的真相?”
  容谡从腰际抽出了软剑,光影闪过,清雪剑冷,“楚琅华,你站住。”
  早先一步看到容谡拔剑的楚琅华一下子跑开了,拖着厚重的大氅,她都不敢回一下头,因拔了一枚簪子,所以髻上堕下了一卷头发。
  雪片片打在头上,发丝被融化的雪水浸着,寒意紧贴着脸颊。
  身后的脚步声错落有致,不紧不慢,但楚琅华却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近,原来是她冻僵的脚背发麻,几乎走不动路了。
  朦胧地睁开眼,一片迷茫,楚琅华脚下一个踉跄竟跌倒下来,但触感却不是寒冷的雪,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确定不是容谡之后,她努力睁大双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她对他说:“救命,杀人了。”
  然后紧紧攥住那人的衣角,任凭他怎么劝都不松手。
  他展开袍子,遮住了她面容上方落着的雪。
  以楚琅华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垂落的长睫和紧抿着的唇。
  但只瞧了一眼,她倏地一下就闭上了双眼。
  “容谡。”
  沈昱的语气有些恼怒,声音寒冷如冰。
  “胡闹什么?”
  他的眼眸似乎有着一颗寒星,垂眼落在楚琅华身上时却融化了半寸的冷。
  容谡先是冷漠地说了声,“她装的,她刚刚还想杀我。”
  然而见对方无动于衷,他不屑地笑了一声,“看看,又是一个被迷了眼的人,看来只有……”
  但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
  背后的阵阵刺痛提醒他,方才他也不过如此而已。
  容谡渐渐收住了笑容,收回软剑往反方向走去。
  “你送她回去,我去处理。”
  容谡淡淡的声音传来。
 
 
第20章 宝庆
  她被沈昱抱在怀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楚琅华没有陷入昏迷,只是冷得腿脚打颤,再加上发现对方是沈昱之后,为了缓解奇怪的氛围,她刻意闭上眼不去看他。
  沈昱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有一种浓而不冲的味道始终绕在她的鼻翼间。
  自沈昱离宫开府后,楚琅华再没有离他这么近过,她也想不起从前的沈昱身上是否也有这香味。
  其实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耐不住冷得发僵。
  又想起从前在宫中时,沈昱也时常将她从树上抱下来,楚琅华这才稳下了心。
  只当是阿兄一样的亲近吧。
  容谡是不久后赶来的。
  踩着雪,嚓啦嚓啦。
  一过来,他就伸手揭开了楚琅华蒙在面上的一角披风。
  热气疏地消散,清凉冰冽的雪气顿时灌入她的肠胃,冷得楚琅华直拧眉。
  “做什么?”沈昱停下脚步,声音中很是不满。
  “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被冻死了。”
  楚琅华看不到容谡的表情,只觉得他此刻应当是在笑。
  沈昱重新给她盖好了温热的披风,一边气息低沉,再度抱着她走了起来。
  “楚决明回来了。”
  容谡语调扬起,“嗯。”
  “这事儿我比你早先一步知道,不过这又如何呢?”
  “那你就不该动她。”
  容谡听了,先是沉默几息,继而抬起唇角,“沈舒白,你知道你怀里的这个,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这话问得着实奇怪,举世皆知宝庆郡主与长泽侯自幼被皇帝接入宫闱抚养,点滴相伴之谊,沈昱怎会不知宝庆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披风掩盖下的楚琅华听到容谡这样问,如雪灌衣襟,下意识地睁圆了眸子,静静等着沈昱说她顽劣任性,说她无法无天。
  然而沈昱一开口便将她慑住了。
  “她自小聪慧。”
  他说话时声音淡淡的,像是在描述一朵花开得如何平淡无奇。
  沈昱定是认为她受不住冷昏睡了过去,否则怎会如此坦然自若地在她面前说着这些。
  “从未有人教过她该如何维系自身利益,或许是与生俱来,她从幼年起,总能得到比陛下的公主更多的宠。”
  “宫廷之内,无人不敬她重她,绝非只是因为陛下,还有她自己的一套怀柔手段。”
  末了,沈昱顿了一顿,尾声带笑,“你说她是不是聪颖□□?”
  出人意料的一字一句,让楚琅华有一瞬的迷惘怅然。
  沈昱对她,何以一朝一夕变化的如此之大?
  那日殿宇之内,他跪着都要说完的话,明明就不是今日的几句“聪颖□□。”
  她不懂,此刻也懒得懂了,只当沈昱是在胡言乱语。
  才清醒一会儿,冷意又蔓延开,楚琅华当即闭上眼,昏昏地就睡了过去。
  沈昱的手心是热的,透过几层软绵直达她的脊背、膝骨。
  她来不及听到沈昱之后的话。
  “但是,”沈昱垂眼看向一动不动的楚琅华,小心将手覆在她的手腕处,确定了她还有脉搏之后才收回手,冷着声音说道:“她极厌恶我,待众人皆是和谐面目,惟对我处处有瑕,陷我入囹圄,宫中十年,如临深渊。”
  收到了容谡怪异的目光,沈昱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我不愿在京生出事端,所以早些时候,也打算与宝庆郡主谈和说好,但我却不知她的心思究竟在哪里,未果之后,也不再纠结于此。”
  说完后,沈昱拧了下眉,他的声音中带着疑虑,“怎么说她都是个好人,只是于我而言……”
  他消了声音,低低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知容谡从哪儿摸出一把伞,高高撑开,挡住了刀子一样的冷雪。
  “听起来,你的日子似乎比楚决明还要惨。”
  容谡半是肯定半犹豫地说出了这话。
  不过很快,容谡就侧过身体,笑意盈面地贴近伞下的沈昱。
  “所以你觉得,会是她杀了徐昭仪吗?”
  “是的话,我可是要杀了她的。”
  沈昱避开了容谡,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去,只冷淡地说着,“宫中有载,九殿下出生芳岚殿不久,徐昭仪即体虚病弱,症若疯迷,随后抛白绫悬上。宫中鉴察都找不出异样的事情,你为何会如此笃定?”
  容谡自觉离远了,他握住伞柄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忽视了沈昱的疑惑,他敛下眸子,轻声发问。
  “是个好人,就不会为了谁而杀人吗?”
  似是自问自答,又是在问沈昱。
  沈昱没回话。
  马车迎面而来,容谡为了避开为首的楚决明,撑着遮雪伞拐去了另一个巷口。
  雪碎碎落落地沾上了沈昱的眉眼,却毫不掩盖兰玉之姿,在听到楚隽意味深长的“沈舒白”三字时,他微微抬眼。
  楚隽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不善与不解。
  “真巧。”
  沈昱只摇了头,说:“不巧。”
  他抱着楚琅华在楚隽的寒意中上了马车。
  马车果然一早添了暖炉,许是外界的暖意化开了楚琅华缠着他衣角的手指,不一会儿她就松开手。
  沈昱将她安置好之后,才跨出车外。
  向楚隽说辞意后,对方不冷不热地道了句“多谢”。
  “宝庆能遇见你,真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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