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靖和公主都没能幸免,楚琅华怎么都不会觉得自己能是璟王手下的特殊存在。
不过很快别庄中就有下人前来为她驱马引路,一直平安无事到回到郡主府。
别庄中,璟王看着楚琅华走出庭院,他举杯轻轻抿着花茶,然而这一信号发出,院中也无丝毫异响。
璟王拧眉,正欲召来手下一问究竟,却见一年轻男子正一边收剑,一边朝他走过来。
瞥见对方腰间的一缕血痕,璟王眼皮一跳,心道不好。
“臣下,见过璟王。”他缓缓垂首,向璟王拜道。
璟王勉强挥了挥手,令他起身,“你怎么来了?”
容谡抬头,对着璟王微微一笑,腰中软剑轻盈,然刚刚杀了几个人,热度犹在,让他有些许的不舒服。
“臣下只是想来了而已。”容谡如此说道。
璟王发问:“先前令你入我麾下,你都不愿意,为何如今会不请自来?”
璟王言语中并没有觉得容谡这番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容谡反而有些恹恹的。
“王爷您这不是多此一问吗?”容谡笑了笑,眉目微动,“您都想对宝庆郡主动手了,怎么还担心臣下的来去?”
璟王的脸色果然因为这话不太美好,他有一口气闷在心里,但对着容谡他又发不出来,只好压在心腔中,语气闷闷的。
“本王是要杀她,因她不知所谓,你又是为什么要救下她?楚琅华是你杀姐仇人,你救下她,是什么意思呢?本来你不帮着本王就算了,可也不至于顺着楚琅华。救下她于你并无好处。”
自那年下面归在他手中的徐氏派人来之后,璟王就一直关注着来者的行踪,谁知他不过半年就入了宫廷,成了今日的容大人,也是让璟王出乎意料的。
徐氏送人入京,不过就是为了那位宫中横死的徐昭仪,容谡来此也不过只是为了此事给家中一个堂堂正正的交代。
璟王本以为容谡听了他的话会有所收敛,谁知容谡心不慌、面不改,只跳了一下眉,然后故作笨拙地问他,“当真是如璟王说的这样吗?”
璟王强装镇定,“不是如此,还能是怎样?”
容谡看着璟王,见他无有一丝说谎的迹象,容谡心底冷笑,当初就是被他这种神情所骗。
“嗯。”容谡出声,他的手挽上了腰间软剑。
璟王见他这种动作,当即想起了那日遭遇伏击时,容谡一剑斩杀数十人的情景,他心中一凛,却听容谡语声轻缓舒和,“此事我未向义父义母如实言禀,并非是害怕你的威势,只是不想他们伤心后悔,竟会错投璟王手下。”
容谡还是没有拔出软剑,他略顿了一下,“至于宝庆郡主,她暂时还不能轻易死掉,救下她,也是想让璟王知道自己手下的人有多么废物。”
原本楚琅华应在出门的时候,就被羽箭击中毙命,可却不想被容谡一人出手解决所有,他说这话非无凭无据,璟王听了一时愤然无所出气。
璟王不敢激怒容谡,生怕这个不讲道理的人会一剑杀了他。
就在璟王神经紧绷的时刻,容谡问了他一句,“此前那群要杀我的人,不是你的人吧?”
话中虽是疑惑,但璟王知道容谡只是在向他确认真假,好在此事当真不是他干的,璟王否认的极快。
“这自然不会是本王,本王为何要杀你?”
容谡这回多上了点疑心,“真的不是你吗?”
璟王干笑了两声,又言道:“不是。”
容谡这才罢休,他随意看了璟王几眼,又恢复了原貌,说道:“臣下劝王爷还是小心点。”
他不是站在谋臣的角度上来劝诫璟王,容谡只是可怜他那一双养父母,听了璟王的鬼话送独女入宫“承宠”,又痛失爱女,被璟王团团蒙在鼓里。
然而徐氏困在宫闱权斗之势中已久,容谡无法将养父母拉出火海,也只好尽量让他们少因选错的主子而受罪。
璟王因容谡的话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黑着脸,不高不兴地应了一声。
在璟王心中,容谡本没有资格同他说这些话,但考虑到容谡与宁州那位的关系,再加上此次元日楚隽反将靖和公主一事让璟王心有余悸。
对着容谡的话,璟王听三分信三分,亦不愿再给容谡好脸色,目送容谡离开。
“对了。”本已走出房门的容谡突然回头,“王爷手底下的那群废物不用特意找人收尸了,我已经把他们埋在芍药花底下了。”
随着容谡款款出门,院中迎风招展的芍药花迤逦非常,璟王厌气的撇了一盏茶水砸向了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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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传来消息,庄娘娘病重,楚琅华在入宫廷的路上听着宫婢详细的话,她大概推测出来庄娘娘是因为楚隽远京的心结未解才生了病。
太医已经尽力为庄娘娘宽解病体,却还是被皇帝责骂了一通,楚琅华过去的时候不是个好时机,皇帝似乎刚刚斥责完太医,准备走出晋华宫,见到楚琅华,难得缓下面色,对她微微叹气,“去看看你庄娘娘吧。”
楚琅华向皇帝福礼,皇帝离开后晋华宫中传出一声声轻轻地喟叹。
等楚琅华走进正殿之后,立刻有太医上前再度向她说明此次庄妃娘娘的病体如何如何……
“先下去为庄娘娘配药吧,陛下那边倒也不必担心。”楚琅华轻声吩咐太医,随着他们的拜谢,楚琅华进了庄娘娘的寝殿。
扑面而来的药味儿熏的楚琅华一时晃了神,问了伺候在寝殿的宫婢才知道,太医不建议通风透气,尤其是此时空气中的寒气逼人,对庄娘娘的病体并无好处。
走近了一瞧庄娘娘,见庄娘娘仰面躺在榻上,面目苍白,像是一层□□敷在脸上,过分憔悴。
在旁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庄娘娘才有苏醒的迹象,她缓缓睁开眼,楚琅华上前放软声音问庄娘娘,“娘娘可要起身?”
庄娘娘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且原先也是摇了头不愿的,谁知等到看清楚侍奉在侧的人是楚琅华之后,就改变了态度。
“姣姣,还是姣姣扶我起身吧。”
庄娘娘说话透着一股虚浮之气,楚琅华顺声慢慢带起了庄娘娘的肩膀。
伺候庄娘娘用了半碗调理身体的药羹,楚琅华见庄娘娘仍有昏睡之意,想着太医所说不可嗜睡,就说了前几日得知的事情。
“……宸王殿下已经到了宁州了,宁州久旱逢春又新添了雨水,宸王殿下这一去甚得宁州百姓民心。”
楚琅华瞧着庄娘娘的面色,一字一句地说道。
见庄娘娘多少是抬起了精神,她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向庄娘娘说了些关于宸王殿下的好事。
庄娘娘唇边带笑,摸着楚琅华的手,连说了几声好。
等太医应命来过之后,庄娘娘又欣然安睡了下去。
楚琅华将庄娘娘交给了侍奉的宫婢,随太医出殿门听两句话,太医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庄娘娘要平心静气,不被侵扰神思即可。
太医退下之后,楚琅华才想重回寝殿,却听晋华宫宫婢来报,说是长泽侯求见。
楚琅华一听,当即心中不解,问宫婢道:“他有说他来做什么吗?”
宫婢摇了头,“长泽侯只说要来拜见庄娘娘。”
见楚琅华看着她,这宫婢欲言又止,在楚琅华的示意下才近身上前,“长泽侯先前身在紫宸殿,陛下还对长泽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奴婢看长泽侯的眉角似有血迹,像是受了伤。”
第44章 见到沈昱的时候,楚……
见到沈昱的时候, 楚琅华只觉得先前的宫婢描述的较为夸张不可信,沈昱额角确实是受了伤,但却没有那宫婢所说的那样流血淋然, 只是一块小小的又青又紫的深印子,没有出血的迹象, 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额角砸出来的痕迹。
楚琅华觉得这青青紫紫的一小块看着着实吓人,只瞧了两眼就赶紧移开了眼, 楚琅华沉着声音问沈昱,“不知长泽侯来此是做什么?庄娘娘只是小病,无需长泽侯特意来此探望。”
沈昱站在殿外, 恭恭敬敬的模样, 今日又穿了一身暗色沉纹的云锦样衣, 他本就是清俊男子, 眼下更是端和不凡, 但他站在殿外,楚琅华站在檐下,她就清清淡淡地问他, 也不请沈昱入殿详细询问。
沈昱瞧她面上并不是万分乐意, 看了她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既入宫,已然拜见了陛下, 庄妃娘娘执掌后宫辛劳,我理当前来探望, 怎能因为病症大小之故而不前来探视?”
闻言,楚琅华扯了下唇角,沈昱瞎说的本事在她不经意间突然就增强了,让楚琅华都不得不佩服沈昱胡编乱造, 从前庄娘娘也不是没有生过病,沈昱也不是没来主动拜见过皇帝,怎地也从未见过沈昱前来拜见庄娘娘?说到底,沈昱就是不愿意开门见山,立即告诉楚琅华他的来意。
既然如此,楚琅华也不催他,更不会主动问他因果如何,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却还是不请沈昱进内殿一探。
而显然拜见庄娘娘也不是沈昱的来意,他不着急入内,只小声向楚琅华说道:“可否……让她们退下?”
沈昱口中的“她们”显然是陪同着楚琅华一起站在殿外的宫婢,楚琅华笑着拒绝了沈昱,“不可。”
沈昱闻言面色发寒,他出声问了一句“为何不可”,但在触及楚琅华漫不经心的眼神后,沈昱压着心中的不快,收回了刚才的那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为自己解释说道。
沈昱见楚琅华无动于衷,他又向她妥协,“对不起,不该这样向你说话,也不该对你做这些无礼的要求。”
楚琅华循声向他点了点头。
沈昱淡下眸光,也不朝楚琅华看,他一根手指指腹缓慢移上了青紫色的伤痕处,他似有若无地点了两下才说道:“陛下砸的。”
楚琅华虽然早就大致猜到了,却也不曾想过沈昱说的这样直白,还是当着晋华宫这么多宫婢的面前,说着略微带了些“斥责”皇帝的话出来。
楚琅华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压低了嗓音对他说道:“长泽侯想说什么呢?”
沈昱忽然抬眼看向楚琅华,楚琅华反倒有些不适应,她总归是不想和沈昱对视这么一眼,看上那么一看。
沈昱动了动唇,“陛下砸出的痕迹,你都不问问陛下为什么砸?反倒是问我想要做什么?”
楚琅华笑出了声,“陛下所作所为,定是有凭有据,砸你如何,就算是要杀了你,恐怕也不为过。”
沈昱触及她晦涩难懂的目光,心下一惊,唇瓣越发苍白软弱,他明白楚琅华的心思,楚琅华这话不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她是认真的,她说陛下杀了他都无所谓,沈昱迷茫无助地皱起眉头。
楚琅华不是不在意晟王的生死,她只是更相信宫中的皇帝的决断,若永安王当真是杀死晟王的凶手,按照楚琅华的想法,皇帝杀了沈昱也是应该的。
沈昱的眸光闪动不止,他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来回应楚琅华口中的这些让人气恼又无力反驳的话,但最后都是没能说出口。
沈昱好不容易沉下了脾气,在楚琅华即将要关门送客离开之前,沈昱拉扯住了楚琅华的衣袖,晋华宫的宫婢无人敢抬首细看。
“陛下砸我,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话。”沈昱难得顺着楚琅华的心思解释了两句,楚琅华慢慢从他手中扯出衣袖,问他,“你说了什么得罪陛下的话?”
沈昱抿了下唇,因楚琅华停下的脚步而生出的欣喜不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担忧心惧,“我向陛下说,想带你回永安。”
陛下才听了这一句,就拿着镇纸将沈昱的额角猛地砸了过去,沈昱被砸了之后,并没有感到糊涂晕眩,他非常笃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与该说的话,沈昱一字一句向陛下说明。
如今,沈昱也几乎是一字一顿向楚琅华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然而楚琅华和陛下一样,听了这第一句,就再也不想听第二句,楚琅华强行打断了正说着碎碎之言的沈昱。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的什么我都不想听。”
楚琅华极不开心地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沈昱对她说的话,却也阻止不了沈昱失态的喋喋不休的话,楚琅华见阻止无效,猛地转身回到了殿内,让人请长泽侯出殿门。
沈昱再怎么胡言乱语都是个薄脸皮的,楚琅华坚信沈昱不会在旁人面前不知礼数地说着这些话。
而沈昱的确像楚琅华想的那样,在她离开之后,沈昱很快止住了嗓音,他想要追着楚琅华将剩下的话讲清楚,讲明白,但楚琅华不听,不仅如此,晋华宫前的宫人很快拦住了沈昱。
沈昱慢慢停下了声音,并不是因为楚琅华想的那样,沈昱面皮子太薄,而是沈昱没了想说这话的人,所以就不愿意再说了。
“算了。”沈昱吹着眼,密雨如酥,一丝一缕划过他的眉眼稍处,“下一次,下一次再说吧。”
沈昱当然明白,他拦不住下一次的楚琅华也丢下他跑开,但是他安慰着自己,下一次,楚琅华说不定就愿意听他说完了。
楚琅华一直在晋华宫侍奉到了傍晚,离别庄娘娘之后,楚琅华坐上了轿撵,遥遥从晋华宫一直到宫门前。
然而出宫的一段御路因前几日的大风刮损了缘壁,楚琅华因此不得不从御园绕一段路出宫。
走在路上的时候,抬轿子的宫人脚下一个咯噔,楚琅华被荡了一下,立马有宫婢来致歉,说是宫人脚力不稳之故,楚琅华没说什么,不等他们再调整就自行使轿子落地,她准备自己走出宫门。
楚琅华路过颂春宫时,见到了躲在墙角看她的九殿下,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楚琅华伸出手唤来了九殿下。
“小九。”楚琅华站在不远处叫他。
九殿下如今有些年岁了,也不是没见过楚琅华,见到她就缓缓从墙角走了出来,向楚琅华做了一道四不像的礼,楚琅华笑着抬起了九殿下的手臂。
“宝庆姐姐。”九殿下嗓音嫩嫩的,又有些哑音。
楚琅华乍然听到,就吩咐身边的宫婢去太医署请太医来瞧一瞧小九是不是生病了。
宫婢跑得极快,在楚琅华与九殿下玩了的几息时间,立马请来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