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他知错了——施施啊
时间:2021-09-06 10:25:03

  偏庄娘娘这么一说,楚琅华便知道自己是没这个天分了。
  毕竟是楚琅华第一次研究花草之间的微妙关联,庄娘娘不忍泼冷水,便柔声鼓励她,“再接着做一做吧,说不定会有别的惊喜在里面。”
  庄娘娘笑得温柔,楚琅华也不好再丧气下去,轻轻点了头,然后“嗯”了一下。
  庄娘娘的眼光是极好的,因她白瓷瓶中的紫花花冠肥大扁圆,她便挑起叶形狭长的叶子疏密得当地嵌入四围,再挑着些同色却不同类的花朵一一排放,接着又用椭形剪子修理叶片和花瓣张得较大的花朵。
  待庄娘娘布局完成后,将白瓷瓶子灌入搜集的晨露,再捧起瓷瓶放在漆具上,庄娘娘这便算是完成了。
  再看一眼楚琅华不可言喻的杰作,庄娘娘竟连一个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有些感叹地说道:“都怨这器皿颜色太老,否则姣姣的红花绿叶也是极好的。”
  楚琅华闻言撇了下嘴,前几日房内摆放的翠蓝松枝绀红瓶便是极美的,怎地到了插花这里,红花绿叶就不成调了?
  庄娘娘宽慰地抚了抚楚琅华的手,说着,“无妨无妨,以后都会好的。”
  娘娘的眉眼仁慈宽和,楚琅华像被感召一般,点了下头。
  还未待庄妃领着楚琅华出了殿门,便有一道清越的男声传来。
  “儿臣请母妃安。”
 
 
第12章 宸王
  百宝层的绛红格洞中,除了有绝佳的珍品之外,还有年轻男子的深蓝色云锦衣。
  他的脸被遮在了一轮圆月玉盘之后,其下只见一段修长的脖颈。
  他没有进来,只站在偏殿内外间的小室中。
  庄娘娘听着那人唤她“母妃”,面上虽是一派平和轻淡,但下意识抚摸起袖口鸾鸟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作为母亲此刻的紧张与情切。
  而作为皇帝的庄妃,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语声沉着,“回宫为何不找人通传?这般冒失,理应在宁州多待上几年才是。”
  那人听了这话,却并无半分失落之态,笑了笑说:“儿臣并非是唐突,只是入殿时得知宝庆妹妹亦在此,担心宫人传会报扰了母妃和宝庆独处的清宁,便兀自前来拜见母妃,谁知……竟也惹了母妃的不快。”
  “至于宁州风大沙大,可儿臣却爱得很,母妃若是愿意,也可即日命儿臣回去,继续坐镇西北荒境。”
  这声音轻轻悠悠的,一种笃定与自信在其中慢慢散开。
  庄娘娘原先的话,确实有对他于礼不周的责难,还有一些便是幽怨。怨他为何不能早些回来。
  他刻意用庄娘娘的话来捻出一套说辞,便是想让庄娘娘不要再这般心口不一。
  楚隽的目光落在了从里间一路摆放到外间的各种花卉上,母妃明明早就期盼着他快快回来才对。
  果然,听着楚隽这样说,庄娘娘的语锋很快便同她的心一样软了。
  “母妃,母妃并无此意,隽儿回来就好。”
  他笑了一声,然后向庄娘娘拜了一拜,“儿臣一路风尘倦浓,怕熏着母妃与宝庆妹妹,便不进来了,等晚些儿臣再来请安。”
  庄娘娘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道楚隽一路赶回京城是累极了的,好声宽慰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楚隽踏出门槛时,庄娘娘又唤了一声“隽儿”。
  楚琅华便听到他晴爽的笑声,“母妃放心,儿子会早些过来的。”
  庄娘娘轻轻说了声“好”。
  等到百宝层透出的深蓝云锦消失不见后,庄娘娘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楚琅华扶着庄娘娘坐了下来,斟了一壶清茶移放至庄娘娘面前,问道:“宸王殿下已经回来了,可是娘娘却好像还是开心不起来。”
  庄娘娘抿了一口,些许的倦意浮上眉眼。
  “若是隽儿能够一直留在京城就好了,只是……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陛下准备留隽儿多久。”
  话中的伤感与无奈毕露,楚琅华尝试着宽解庄娘娘,“兴许殿下这一次回来,就不用走了。”
  庄娘娘闻言,摇了摇头,然后目光中有着一种哀怜,“娘娘不是没有求过陛下,可是陛下……”
  她垂下眼,面上露出了难为的神色,“陛下说,这是为了隽儿好。”
  “我自然知道这对隽儿来说是一场磨练与考验,但是,但是再怎么样,陛下也不能将隽儿扔去宁州十多年,偶尔回来一次,不久又被谴去了。”说着,庄娘娘握住了楚琅华的手。
  “姣姣你可知道,隽儿整整两年未曾踏足京城半步了。”她的眼中几乎要迸出了水花,“那年隽儿的冠礼,还是靠着右相请了陛下恩典,陛下才准了隽儿回京行加冠礼。可是自那以后,哪怕是元辰新岁,陛下都没允隽儿回来一趟。”
  “姣姣,娘娘不是舍不得我儿离京吃这些苦,娘娘是害怕呀。”庄娘娘最后弱下了声音,“西北境外的戎狄虽小,但兵力可不弱,娘娘实在是担心,万一要是反了,那隽儿岂不是……”
  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面也越发紧张,好在楚琅华顺了顺她的背部,及时说着,“万万不会。”
  楚琅华看着庄娘娘的侧容道:“宸王殿下所处的宁州有天堑在前,戎狄过险之际,宁州城便已全然做好了防备与反击的准备。再者,宁州与北部接壤处有边军二十万,若当真发生这样的祸事,也能够即使调兵平乱。”
  其实楚琅华说的这些,庄娘娘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但是使人安心的话向来不会被嫌弃多余。相反,从她人口中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更深信不疑、更心安快慰。
  “娘娘莫要担心了,殿下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好好相处便是,最要紧的并非是以后,而是当下。”
  楚琅华柔声说完,微微笑了一笑。
  庄娘娘听了楚琅华的宽解之词,也逐渐缓下心神,她揉了揉眉心,然后抬头对楚琅华露出了一个微有无奈,但更多是喜欢而心安的笑容。
  “姣姣,还好有你在。”
  楚琅华见她不似先前那样悲苦,心中也一下子放轻松。
  庄娘娘拉着她坐到了身边,围绕着楚隽说了许许多多话。
  每说一句楚隽从前在宫里的事迹,庄娘娘都要问一问楚琅华,“姣姣可还记得吗?”
  等到楚琅华摇了头,庄娘娘又轻叹一声,“姣姣那时还年幼,没什么印象也是应该的。”
  而这段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庄娘娘分享宸王旧事的冲动,她心系宸王,便有总也说不完的话。
  “方才没有看清我儿是高了瘦了、还是黑了,倒是隐约看见我儿垂在腰际的头发,足足有……这么长了。”
  庄娘娘顿了下,然后用手在楚琅华眼前比划了一下。
  楚琅华倒是没看到什么腰际的长发,但宸王两只展翅的仙鹤的针脚却是精致细密极了,栩栩如生,仿若破云。
  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庄娘娘便继续自说自话。
  “早些年,娘娘的父兄去宁州亓州这些地方上任,把娘娘和一家老小留在京城,每每来信都说西北不养人、风吹日晒都是常有的事。为此娘娘的大哥还落下了寒骨病,每逢阴云密布、下雨下雪都疼得厉害……”
  庄娘娘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眼中泛着水华。
  楚琅华知道她又心疼起宸王了,连带着楚琅华的心也立马一揪。
  “姣姣,你说隽儿会不会也得了什么隐疾……”庄娘娘眉锁愁云。
  楚琅华本想着要做一个闷葫芦,给庄娘娘解解心中的烦忧也就罢了,可谁知娘娘越想越不对,她才匆匆开口打断,“娘娘最会自己吓自己了。宸王年纪轻轻,怎会得了什么隐疾呢?”
  庄娘娘“诶”了一声,然后说道:“姣姣,这你就不懂了,从来隐疾都是年纪大了症状越明显,别看隽儿现在身子健朗,日后还真说不准会……”
  剩下的话,庄娘娘没有接着说,因为楚琅华弯起眼眸,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娘娘眼下到底是在为了宸王殿下好,还是在咒着殿下呢?”
  楚琅华的玩笑话甫一落下,庄娘娘便“哎哟”一声。
  “我……我怎地就糊涂起来了!”庄娘娘有些急了,头上坠着银柳的莲花步摇晃啷晃啷摆动。
  庄娘娘最信神佛,因此对楚琅华的玩笑话竟上了心,这倒是楚琅华的不是了。
  她赶忙好言好语劝着娘娘安下心,可娘娘还是不依不饶地念叨着:“我方才那样说会不会害了隽儿。”
  “不会不会,定是不会的。”楚琅华赶紧摇着头,怎么样都不能让庄娘娘胡思乱想。
  这下,楚琅华倒有些怨自己为何要多嘴说那一句玩笑话了。
  劝了庄娘娘许久,娘娘才想开了。
  但心里还有些疙瘩,庄娘娘唤来了伺候在殿外的宫婢。
  然后吩咐宫婢将她先前亲手布置的插花搬去宸王暂住的北苑秋华居。
  这时候,楚琅华才知道庄娘娘原先的插花有“云程发轫”的一重含义。
  白瓷瓶子里有飞燕草、鹤望兰、杜鹃、红鹤芋……
  云程发轫,万里青云。
  这是多么美好而又充满期许的祝词。
  而庄娘娘却早早就为还没见到面的宸王,准备好了这一切。
  听着庄娘娘对这些花草寓意的解说,楚琅华有些吃味儿了。
  她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堂兄。
  “娘娘,我去吧。”一股执拗唆使着楚琅华如是轻轻说。
  她一瞬不转地看着庄娘娘,便是想知道庄娘娘会阻止还是别的什么
  可惜,庄娘娘只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就笑着答应了。
  “姣姣是天家最有福气的人,由姣姣送给隽儿,那是再好不过的。”
  庄娘娘不曾拒绝楚琅华,而楚琅华却因此吃的味儿更重了。
  她低下头,向庄娘娘告退,然后匆匆走出了偏殿,捧着漆具插花的宫婢随行。
  在这过程中,楚琅华闷闷地沉下声音和一直不抬起的头,都让庄娘娘察觉到了姣姣的“不悦”。
  可……这是为什么呢?
  庄娘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楚琅华心里面有结,于是脚下生风,庄娘娘根本来不及出声,她就走出了殿门。
  楚琅华入了软轿,手中揪着青色的绢花,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庄娘娘从没有给她做过什么代表着吉祥如意的插花。
  可为何才刚刚回来的堂兄便能得了呢?
  不待楚琅华细细思考,软轿很快落下。
  楚琅华那颗和宸王吃味儿的心也落空了。
  她走下轿子,看着眼前庭树葱郁、远枫胜火的陌生院落,突然开始后悔和庄娘娘闹别扭。
 
 
第13章 楚隽
  楚隽十岁就离京了。
  那时候楚琅华还乖乖养在太妃的身边。
  莫说是知道他旧往的故事,就连楚隽长什么样,楚琅华都不确定自己能在人群中分辨出来。
  皇帝叔父膝下共有九子,除了早逝的长子、次子和远赴封地的几位王爷,留在京中的就只有四子璟王和尚养在宫里的九子。
  宸王楚隽是个特例。
  既非远封的王爷,也非留京开府的王爷。
  所以哪怕楚隽有封号,楚琅华也只能称他一句“宸王殿下”。
  毕竟没有封地、没有开府便算不得□□的王爷。
  随行的宫婢走到了秋华居的门前,畏畏缩缩地敲响了紧闭的院门。
  楚琅华在院门打开之前,环视了秋华居一周的风光景色。
  秋华居靠着宫廷的一处小山坡,山坡上种满了红云交叠的枫树,可惜这个时候空中没有半分云彩,衬不出红枫树叶的辉煌气魄。
  她虽没有进去,但却知道庭中有一棵香柏,只因这香柏极高,窜出了秋华居的院墙,很浓的绿像山一样突起。
  难怪这比冷宫稍次静僻的地方叫做“秋华”,原来周遭的假山、树木都在为秋季做铺陈,一旦入了秋,这里便是最耀眼夺目之地。
  清凉的风微微拂过衣摆,楚琅华便冷得缩起了手。
  她心想,宸王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过些日子入了冬,再过些日子便是大雪纷飞、白雪连绵,届时,秋华居和冷宫又有什么不同呢?
  敲门的第一声没有人回应,翠袍的宫婢在楚琅华的鼓励下又敲了第二下。
  第二声也如石沉大海,但楚琅华还是接着让宫婢敲下了第三声。
  好在三声里面的最后一声有了回应。
  门里面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才是一道声音。
  “何人在外?”
  男声低哑微沉,逐渐和一段时间前才听过的声音重叠。
  楚琅华听他的语气颇为不对,像是刚刚睡醒那般惺忪无力,她眼皮一跳。
  听宫中的太医说,人在被打断睡眠时,心情是极差的。
  所以楚琅华从不在皇帝叔父午睡刚醒的时候,央着叔父帮她一些“小忙”。
  她下意识地便想说“叨扰了”“走错了”,可不待她说出来,身旁的宫婢就已先开了口。
  “宝庆郡主奉庄妃之命来给殿下送些东西,烦请阁下开开门。”
  这宫婢应是不知对门的人,就是她们此次要寻的殿下,一句话说得干脆利落好极了。
  楚隽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
  和他一并沉下去的,是他鼻翼间涌动的气息。
  楚隽的呼吸声渐渐平和,随后楚琅华便听不到了。
  “宝庆在外面?”楚隽道。
  听着他的话,绿袍宫婢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视线慢慢移到了楚琅华的身上。
  这人怎么如此大胆,竟敢只唤郡主封号……
  不等她消化完这份,另一份新的惊讶就来了。
  “姣姣在呢。”楚琅华淡淡地回答。
  楚隽先是“嗯”了一下,随后才说道:“这门并未闭合,等会儿宝庆可以自己进来,至于母妃送来的东西,让宫人放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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