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梦寻千驿
时间:2021-09-07 09:32:57

  世子便道:“掌柜的,你可不能虚,当收的价钱,你得收。若收不到,我国公府的护卫倒也清闲,可以帮你催催款。”
  两人一唱一和,皇甫述脸都绿了,沉声对随从道:“把帐结了,立刻。”
  掌柜的欢天喜地跟着那人去了。
  这时初念却举起手中没放下来过的那只凤簪,对走近她身侧的世子道:“这支不错啊,送给你阿姊,她会喜欢的。”
  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了皇甫述一句:“皇甫公子,不会也看中这支簪了吧?若你喜欢,百倍价让给你,世子想必也是愿意割爱的。”
  世子看向他,眼儿睁得圆圆的,一副格外无辜的模样,还点了点头,道:“皇甫公子若是喜欢,本世子一定相让。”
  至此,皇甫述哪里还不明白?
  这两人分明为了整他才来这一出,他们根本没打算买那一堆寻常货色,真正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是这支簪而已。
  他分明一直跟在他们左右,却没听他们在商议过。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已经培养了这样的默契?而这默契,竟然是为了共同对付他?
  皇甫述仿佛感到喉间涌出一股腥甜,咬着牙才算忍住了那股吐血的冲动。
  出了那铺子,世子悄悄朝后头看了看,忍不住道:“这家伙,吃了个这么大的闷亏,竟然还跟在后头呢!”
  初念冷声道:“随他去。”
  两人来到桥头,这里的人更多。有少年男女放河灯,有权贵子弟泛舟游船,岸边的摊贩们大声吆喝招揽生意,沿河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但这繁花似锦的热闹,只属于一部分人。
  为了筹办这次的灯会,官府已经提前多日清理了街道,那些外来的流民被集中哄赶到别处,其中不乏有几个漏网之鱼,却也不敢随意作乱。这些外出看灯之人非富即贵,谁家没带几个护卫小厮,不说小偷小摸被抓个现行,就算是挡着路了,也会被拳打脚踢一顿好打。
  是以,绝大多数的流民,在这样的日子,还是静静蛰伏到阴暗中去了。
  初念的目光,偶尔落在那些角落的不起眼之处。
  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些流民的存在,原来是一种强烈的暗示。
  乱世快到了。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座城池在燃烧着最后的荣华。
  行至某处,为了避让迎面而来的人群,世子与初念携手避到路边,却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原来这边歪歪斜斜地竖着一块木牌,上头用黑炭写着个硕大的“弈”字。
  木牌的旁边,蹲着一个眼神冷漠的少年。
  见两人的目光看过来,少年抬了抬眼,问道:“弈棋吗?十两一局。”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身后的季轻闻言,不由嘟囔一句。世子看了初念一眼,见她似乎并不着急离开,便也蹲下.身子,问那少年:“这字是你写的?不错啊。”
  那少年却十分冷淡,回道:“公子若喜欢,我写给你便是,十两一副字。”
  世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初念。
  初念却在打量这个少年。
  少年十分瘦弱,但长得还算俊秀,双手冻得通红,但十指修长,匀净光洁,不像是做粗活的人。加上他这副铁划银钩的字,胆敢叫价十两一局的棋,应当是落魄的书香子弟。
  时下文人最重风骨,若非生活所迫,怎会流落街头,靠卖字卖弈为生?
  世子顺着她的视线,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沉默片刻,让季轻拿出十两银,放在少年身前。
  季轻有些不甘不愿地拿出银子放下。
  那少年便立刻将银子收好,问顾休承:“公子要字,还是对弈?”
  世子其实兴致不高,但还是道:“字吧。”
  说罢问初念:“让他写点什么好?”
  初念想了想,说:“就让他写写这上元夜。”
  世子便看向那少年,说:“那你来做一首上元夜的诗。”
  见少年似乎犹豫了一瞬,便问他:“怎么,作诗也要加钱吗?那你便加上,再十两够么?”
  少年却道:“作诗不必加钱,不过这位公子,我这边没有纸笔,请先提供。”
  此言一出,初念错愕,世子失笑。
  世子问他:“你纸笔都没有,就敢卖字?”
  那少年却道:“我本只是弈棋,是公子主动要买字的。”
  很有道理,无可辩驳。
  世子便道:“那卖纸笔的铺子远着呢,本公子懒得等了。那就弈棋吧!你棋盘呢?”
  少年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将那写着弈字的木板翻个面儿,再从身边大树后边拿出一块拼起来,铺在地上,便成了一副棋盘。
  世子挑了挑眉,之间少年又拿出两个瓦罐,里头分别装着黑白两色的小粒鹅卵石,这便是棋子了。
  世子大笑:“我还没这样下过棋呢,有趣,有趣!”
  初念也觉得有意思,便提议道:“不如设个彩头。”
  世子又将那少年打量一番,问道:“你可有什么可赌的?”
  少年淡淡回道:“不赌。”
  世子却道:“与你对弈一局,便要十两银。但不论输赢,你却没什么损失,这买卖我吃亏呀!”
  少年想了想,便道:“若你赢了我,银子还你。”
  世子又让季轻拿出一锭银子,道:“那可不成。这样吧,若你赢了,这银子也是你的。但若你输了,之前的银子还我,另再给我十两银。”
  少年显然对自己的棋艺十分自信,只略想了一下,便点头道:“可。”
  世子问他:“你笃信自己不会输么?”
  少年却将装有黑子的瓦罐递给他,道:“让你三子。”
  可以说,十分自信了。
  世子却微微一笑,并不推拒,率先在那简陋的棋盘上下了三子。棋子落下,那少年的目光也变得沉凝起来。
  世子心内暗笑,他棋艺不说精通,但也不至于被人连让三子还能轻易落败。
  两人就着灯市的余光,在河边的大树下开始对弈。
  初始两人落子很快,但渐渐的,少年一方却开始陷入困境,他举棋不定,额间渐渐冒出细汗。
  世子却忽然问他:“刚刚忘了问,你若是输了,可有十两银赔我?”
  少年双目微瞠,捏着白石子的手分明颤抖了一下。
  不出所料,他果然没有退路。
  少年竭力撇开这句话对自己带来的影响,凝神在棋局之中,半晌,将手中石子落下。
  世子微微摇头,随即落下一子。
  “你输了。”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棋盘,慌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世子道:“你棋艺不错,若没有让我三子,我未必赢得这般顺利。”
  少年颓丧地拿出先前收起来的十两银,沉默良久,双膝跪地,沉声道:“愿赌服输,这银两还您,只是我身上没钱,欠你的十两,却是暂时没有。公子如若信我,可否留下姓名,他日我挣够银钱,定会登门奉还。”
  顾休承将那银子收回,扔到季轻手里,站起身来,抚了抚衣摆,却道:“本公子倒不差你这十两银,只是奉劝你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下次别再这般自负啦!”
  说着这话,却悄悄去看初念,如愿发现她眼中早已经没了对那少年的好奇与探究,便拉了拉她的袖子,指向对面的某处,道:“那个灯好漂亮,我们去看看。”
  初念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河岸边观望这一切的皇甫述,没错过那两人离开时,被留在身后的少年隐含不甘的眼神。
  皇甫述想了想,招来身边的随从,如此这般地耳语了一番。
  大树下,少年颓丧地重新竖起木板,心中懊悔不及。
  他并非不清楚自己如今处境的艰难,家乡战乱,他们举家进京避祸,未料到半路遭遇匪徒,父亲枉死,母亲病重,家仆逃散。如今他们母子两个跟那么多人挤在一个破败的大杂院里,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也不得不对生活妥协,想趁着这上元节,用自己的技艺挣些家用。
  他在这里候了整晚,才等来这么一位客人,却输在了自己的年少气盛上头。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般冲动吗?
  少年想到那位公子衣着光鲜,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心中不由升起几分不爽。
  既然不差那十两银,留给他又怎么样?却偏偏收回去。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扔下了一锭重重的银子,居高临下地问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保证,让刚刚那人输掉一回吗?”
 
 
第51章 落水   本世子这条命都是你的。
  世子说的那盏灯, 的确好看。
  它的整体造型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孔雀,靓丽的尾羽不知做了什么机关,可以开屏, 也可以收拢, 开屏时整盏灯都亮起来, 富丽堂皇, 收拢时仅身体部分是亮着的,但却可以走动起来, 长长的尾羽在身体后面晃动着,十分灵动可爱。
  这盏灯为商家吸引了无数目光, 但仅此一盏。许多人想买, 却被那高昂的标价劝退了, 却也并不散去,围着那摊位好奇观望。
  世子好奇问了价, 得知这盏小小的花灯, 竟然价值千两白银。
  只是一盏花灯而已。
  “当真奇货可居。”初念不由感慨。
  世子看她口中这样说,却不错眼地盯着那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便抬头对那老板道:“这灯本公子要了。”
  此话一出, 围观众人纷纷看向这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少年。
  初念也惊讶地看向他,世子却催着季轻付钱。
  摊主很是高兴, 很快银货两讫。
  世子提着那盏孔雀灯,递向初念,道:“送你的。”
  初念愣了一下,却道:“我不要。”
  世子奇道:“你不喜欢吗?”
  初念便道:“喜欢,不代表就要买啊。毕竟,以我现在的状况, 买这么贵的灯,实属奢侈了。”
  世子不以为然:“所以我送给你。”
  不待她说什么,他便抢着道:“本世子这条命都是你的,难道不值得你收下盏花灯?”
  初念:……
  世子将那灯塞在她手里,道:“买都买了,你便收下,让我也开心开心。”
  初念想了想,接了过来,道:“那好吧,改日我也送你一样好东西,有价无市的那种。”
  世子眼睛一亮,连忙问:“是什么?”
  初念故意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
  两人举着那孔雀灯欣赏一番,正待离开,面前却出现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对方不错眼地盯着那孔雀灯,趾高气扬地命令道:“这灯本小姐看中了,让给我吧。”
  初念闻言抬头,待看清那女子相貌,不由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世子,淡淡地说:“看来今日出门我们都忘记看黄历了,怎么上哪儿都碰到这种喜欢抢东西的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世子闻言愣了一下,这忽然出现的女子如此跋扈,自然令他十分生厌。
  只是初念性子淡,未料她竟如此直白地怼回去。
  虽意外,倒也爽快。
  世子便顺着她的语气,凉凉地接了句:“没办法,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教育子女的。”
  这便连对方的爹妈都骂了进去。
  那女子气得脸色都变了,对两侧随侍之人嚷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叫人欺负到跟前来了,给我打!”
  随从们听到,立刻朝世子两人涌了过来。
  季轻等人也不是吃素的,挺身挡在主子身前,与他们对峙起来。
  不远处的皇甫述见到这一幕,匆匆赶了过来,那女子看到皇甫述,惊喜地喊了出来:“阿述哥哥!你怎么也在?”
  “十娘,你在做什么,快让他们住手!”
  原来,这挑衅的女子,便是扈十娘。
  前世,皇甫述与初念成亲三年,殷氏因为殷处道的病逝而分崩离析,皇甫卓令子休妻,皇甫述拒不从命,但最终还是先后娶了扈十娘为侧室,巴氏为妾,有效地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扈十娘倾心皇甫述,将初念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竟然偷偷在初念的饮食中做了手脚,致她身中剧毒,生不如死,缠绵病榻多年,以至油尽灯枯,即便没有死在皇甫述的箭下,恐怕也命不久矣了。
  这样的仇人出现在眼前,还是这般嚣张的姿态,初念怎会客气?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两拨人马动起手来,路人纷纷避让。
  扈十娘只想对心上人诉苦,甚至没留心皇甫述的语气和焦心,抓着他的袖子指着初念和世子道:“他们对我出言不逊,太过分了!阿述哥哥,你帮我教训他们!”
  未料皇甫述根本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反而斥责她:“无故闹事,成何体统,让你的人都住手!”
  扈十娘哪里料到他是这个态度,气得一跺脚,扬声道:“你们给我打,狠狠地打,重重地打。”
  只是世子的护卫都是黑甲军出身,谁打谁却不是扈大小姐说了算的。
  现场乱糟糟一片,眼看着扈十娘的人都被撂倒,皇甫述也看不下去了,只好让自己的鹰卫出面制止混乱。
  然而,季轻早就看他不爽了,干脆连人一起打,双方变成三方,混战一团。
  混乱中,皇甫述来到初念身边,低声道:“现在的扈氏是无辜的,你不要与她计较,闹成这样又有什么好处?”
  初念看了他一眼,冷笑出声。
  扈氏是无辜的?现在的扈氏,确是无辜的。
  不过当初是谁说,扈氏与巴氏,他一个都没有轻饶?
  所以,她们最终是要被清算的,只是现在是无辜的,所以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就要袒护着,算计着?直到所有的利用价值都被消耗殆尽了,再一起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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