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梦寻千驿
时间:2021-09-07 09:32:57

  察觉到他低头的动作,初念连忙退后,待他再要上前,已有两根锋利的银针抵在他的要穴。
  “我劝你放尊重些。”她的语气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
  皇甫述却握住了她的腕,作势将那银针顶入。他目光冰冷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在她耳边道:“别挣扎了,初念,你斗不过我的。前世的你不行,现在的你更不可能做到。乖一点,回到我身边来,你想要的都给你,你想保护的人,我陪你保护。不要跟我作对。”
  他的语气太过冷沉,以至于初念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他想做什么?
  即便不情愿,一直以来,初念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眼前的皇甫述也是重生的,他比自己多活了十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清楚,重生意味着掌握了许多寻常人并不知晓的秘密,这着实是个难以匹敌的巨大优势。
  她正在利用自己前世的记忆发起复仇行动,但皇甫述呢?他知道的,无疑比自己更多。
  按照他的傲慢,或许自己的复仇行动在他眼中都不值得一提,因为这个男人的野心,永远是更广阔的权柄。
  恍若一只蝼蚁,能够毁掉一头巨鳄吗?
  初念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但她不敢放任自己沉溺于那种感情,于是便很快支撑起情绪,淡淡地看着眼前人。
  不言不语,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总不能先输了阵势。
  皇甫述捂住了她的眼:“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初念,咱们好好的,不行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浮现了一丝软弱,这份迟来的悔意曾经被初念鄙弃,但今日的冷水令她忽然清醒,在如今这般的局面里,她着实有些自大了,当抓住的一切机会,都应当死死地抓住。
  她的眼在对方的手心轻眨,很快逼出了一丝雾气,声音也带上些哽。
  “够了,皇甫述,如果现在的你没有前世的记忆,我可以说服自己放过一切恩怨,但我忘不了,那日你连发三箭亲手杀死我,可真狠啊。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到连发三箭时的,初念手中的银针不受控制地向下压去,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到:这个人擅闯皇宫,就算当场杀了他又如何?
  银针入肤,星星点点殷红血溢出,皇甫述终究捏住了她的手腕,深深凝视眼前的女子。
  如果不阻止,她真的会杀了他。
  那个瞬间,皇甫述并不怀疑这一点。
  但她毕竟爱了自己一世,无论他如何背叛伤害,都不曾狠下心来真正对付他。双手紧握成拳,皇甫述努力忽视切肤之痛暗示的死亡威胁,决意要赌一赌。
  他赌:初念不会真正伤害他,她舍不得真正伤害他。
  一如前世那十年。
  一日夫妻百日恩,女子的情谊总是捉摸不定,如果她当真出手,自己也不是没有自救的机会,只希望借这一遭,看清她真正的心意。
  皇甫述松开手,露出女子清冷的目光。却不禁有些震惊,她眸中雾气朦胧,水汽氤氲,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竟是快要哭了。
  只是她见他松了手,便很快眨了眨眼,将那雾气敛了回去。
  若非他看得细致真切,便将这一幕给错过了去。
  皇甫述心跳忍不住的加快,眼中浮现一丝热切。
  初念故作清冷般的目光接触到银针处那丝丝血迹时,果然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按压的动作。但她的心情跟不舍半点扯不上关联,只是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虽然她的确可以把他当作擅闯宫禁的宵小直接杀了他,但一时的激爽,却必然会带来十分麻烦的后果。
  且不说,不知此人与殷离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令昏君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的赐婚请求,单看他如今的身份,权臣皇甫卓的幼子,若枉死在她手里,就足以令她吃不了兜着走。
  终有一日,她会清算与他之间的种种,但此时此地,显然并非完美的时机。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有大把的正事要做,犯不着跟这人同归于尽。想到这里,初念松开了银针,后退三步,再不看他。
  “你走吧,我可以当作今晚没见过你。”
  她话中未尽的冷淡之意,却并未被自觉赌赢了继而陷入狂喜的皇甫述所接收。
  “初念,我就知道,你定不会伤害我。以前都是我有眼无珠,我皇甫述发誓,从今以后,再不会辜负你!”
  他激动上前,在瞥见初念厌恶的目光后,终究顿住了脚步,没再做什么唐突之举,只是终究没忍住嘴角的笑意,这次却是货真价实的喜悦。
  初念心知他定是误会了什么,却并不开口解释,甚至有些放任他误解的意思。
  正待再要开口撵人,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音很远,但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深夜,还是显得分明。
  初念不由走到窗前,凝神分辨。
  殷离虽然身有暗疾,但却并不刻意收敛,后宫生活荒淫无度,常常欢宵达旦,不过这段时间为了早日重拾雄风,他还是不情不愿地配合初念的治疗,改变了生活习惯,每日早睡早起,是以最近的禁宫夜晚都很宁静,况且今日保和殿才举办了犒军宴,没道理再刻意回到后宫再闹一场。
  细听之下,初念面色微变。
  那嘈杂声中,分明隐隐夹杂着的喊杀声、惨叫声,恍如噩梦,夜深人静之时骤然听闻,不免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她面上显而易见的忧心疑惑,皇甫述见了,便主动解释道:“看来是延福宫的动静,今晚有人计划发动宫变,看来这就开始了。”
  “宫变?”初念本没打算搭理他,不过这句话中蕴含的意思实在令人忧心,她到底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他,试图得到更详尽的解释。
  皇甫述也不跟她卖关子:“镇国公虽然死了,但他儿子藏起来了,他的那些手下并不死心,私底下联系莞贵妃,筹划了这次的宫变,试图改天换日。”
  初念双目微瞠。
  这件事,她并非一无所知。
  事实上,白日里与莞贵妃道别时,从她的神情,初念便猜测出,他们很可能会在近期起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这般心急,今日便动手了。
  前世此时,莞贵妃还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起事尚且在一年之后。初念想过,自己提前将她治好,可能会影响到这件事的进程,但当它真的来临时,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尤其是几个时辰之前顾休承才告诉他,事情可能有变故,初念还在考虑,虽然莞贵妃已经康复不再需要治疗,她是不是得寻个机会再见她一面,设法提醒她注意一下这些变数。要知道,前世的殷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她刺杀成功,便让她自己也陪上了性命。如今殷离很可能有了防备,这场宫变的结局,很可能是飞蛾扑火。
  “是你?”初念很快明白了关窍,看向皇甫述,“莞贵妃的计划,是你透露给殷离的?”
  镇国公虽然在战场上兵败如山倒,但他在京城的布局十分周全隐秘,前世的殷离对此一无所觉便可窥一斑。
  是什么让他提前觉察了这些人的计划?除了皇甫述,初念不作他想。
  看清初念眼中的情绪,皇甫述愣了下,“你也知道这件事?”
  短暂的疑惑之后,紧接着不由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她的行动,本就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你就用她注定不能成功的计划,换取了你想要的利益?”
  初念讽刺一笑,转身出门。
  皇甫述想拉住她,手指动了动到底不敢擅动,却还是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见初念不再理会自己,皇甫述有些急了,快步挡在她身前:“那里正在对峙,刀光剑影的,你去掺合什么?”
 
 
第74章 野望   殷离,被剧毒的匕首刺中要害。……
  初念不想理会他, 只换了个方向绕过去,继续向那嘈杂声传来的方向赶去。宫变带来的混乱,很快被各宫察觉, 远处的喊打喊杀, 成功引起了人心惶惶。不少宫女内监被派出来查探情况, 也不乏有人趁机席卷财物偷偷潜逃。
  这些混乱无人搭理, 初念的乱走也不被人注意,但一路走来不少地方都落了锁, 这也难不倒她,或绕路或翻墙, 毅然往混乱中心延福宫赶去。
  皇甫述自然不乐见她参与此时, 但此时的初念却再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见无法阻止她,只好一路跟着。
  好在初念才靠近延福宫的时候, 远远看见那些兵械混斗的禁军, 最终还是停了下来,隐身在不起眼的角落,凝神看殿内的情况。
  有双方人马正在激战, 延福宫内外血流成河, 但可以看出,禁军正处于上风, 叛变的那些人被分成几个圈子围剿,正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而在延福宫正殿内,被重重保护的殷离看起来状态很好,并未有前世身中剧毒的迹象,而莞贵妃就不大乐观了,她倒在地上的血泊中一动不动, 不知伤势如何,也不知焉有命在。
  看清这一幕的初念,呼吸不由变得沉重。
  她心中涌起深刻的悲哀,有些无力地想到:这个在深宫中沉沦十六年的可怜女子,最终还是这样倒下了。
  延福宫内,殷离垂着眼,看着脚边躺在血泊中的人,眼中的神情不可捉摸。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他自觉康复有望,对莞贵妃的态度自然大不如前。曾经,他是没得选,不得不做出常年宠幸的假象,如今他康复在即,这个女子终于可以去死了。
  但前几日,他在御花园散心,无意间看到了同样被初念诊治,大病初愈的莞贵妃,那弱柳扶风的身姿,和超凡脱俗脱俗的美貌,再次印上了他的心扉,不期然地,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十五年的独宠,虽然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但殷离还是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得到了不少抚慰。莞贵妃,对于他来说,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如果她恢复了昔日的美貌,又依然那般小意动人,殷离想,自己并不是非要为难一个女子。
  然而,就在他考虑日后是否继续宠幸这女子的时候,皇甫述为他带来的消息,又令他震怒起来。
  区区后宫女子,竟胆敢勾结乱臣贼子,试图刺杀帝王,发动宫变!殷离不得不承认,得知莞贵妃参与甚至策划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某个瞬间闪过了一丝迷茫和难堪。
  十五年,就是养条狗,也知道疼人了。
  可她却只想杀他。
  殷离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血泊中的女子,摸了摸脸上的一道血痕,冷笑道:“颦颦,你是真要我死啊!刚刚那一下子,你是来真的?”
  血泊中的莞贵妃身子动了动,原来还没死。她捂着腹部的伤口,口中涌出的鲜血洇红了编贝般整齐白皙的牙齿,低沉的、愤恨的声音从中溢出:“是,这十六年来,我无一日不恨,无一日不在想,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是吗?”殷离阴测测开口,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将她从地上拖起来,“这么想让我死?可那些快活的日子,你却不是这么想的。”
  说着,竟开始剥她的衣服。
  莞贵妃脸色苍白,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类似的场景。那一夜,也是宫变血流成河的夜。这个男人,也是像现在这般,无视周围正在拼杀的禁军,无视到处的尸身血水,旁若无人地将她压在地上一逞兽欲。
  十多年过去,再一次的宫变,他变成了被刺杀的君王,可是,他依然是胜者。
  而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再度重返噩梦,再次受到这种凌辱?
  染血的宫装在暴力破坏中支离破碎,雪白的肌肤在破布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殷离狂肆的吻落下,重伤的莞贵妃,却似乎没有挣扎的力气,徒劳无功地倚着暴怒的男子,闭目承受。
  发泄一遭的殷离喘着粗气稍稍退离,正想嘲讽几句,却忽然动作一顿,随即满脸愕然地看向身下的女子。
  “殷离,你还是去死吧。”
  莞贵妃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打斗现场,几乎被完全忽略。但殷离胸口的匕首,难以置信的神情和汩汩涌出染红衣袍的鲜血,却还是让那些刻意回避的目光察觉,汹涌的人群向他们扑了过去,几乎是一瞬间,重伤的殷离被抢到一旁,而莞贵妃万箭穿心,最终徐徐倒地,嘴角却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殷离,被剧毒的匕首刺中要害。
  你,活不了了。
  延福宫中,所有人忙乱惊惶,乱纷纷在喊太医。角落里,初念拼命挣扎,怒瞪身后的皇甫述,皇甫述却并不松开,一手将她双手牢牢束缚,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前进半步。
  阴暗的角落,初念看着莞贵妃缓缓闭上双眼,耳畔是皇甫述冷酷无情的声音:“没想到,莞贵妃到底还是得手了,殷离的伤看起来挺重,不知可还有救?不过,你不希望他活下来,是吗?初念,他把你困在宫中,是不是胁迫你了,若果真如此,让他早点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休承离开禁宫时已是深夜,马车在深夜的街道上滚滚前行,马车内,世子阖目小憩,但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是烟花绽放的夜幕下,那张令他屏息凝视的柔软侧颜。
  但很快,他眉头皱了起来,想起一桩紧要事情。
  初念竟对他说,莞贵妃准备起事。
  若她的消息不假,她是如何得知的?一个人在殷离的掌控下行走在深宫内苑本就危险重重,却屡屡参与这等子要命的大事。
  想了想,他对车外吩咐道:“去靖王府。”
  世子深夜来访,靖王妃错愕之下,连忙换了衣服出来询问因由。顾休承便将从宫中得来的消息说了,靖王妃面色凝重,姐弟两人正在低声商议着,便听到季轻从外匆匆赶来,低声对两人道:“王妃、世子爷,宫里出事了。”
  顾休承顿时站了起来,靖王妃也看向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季轻拣了最紧要的部分回禀:“据报,镇国公余孽勾结莞贵妃刺杀陛下,于今夜发动宫变。陛下重伤昏迷不醒,莞贵妃当场殒命,如今禁军已经控制了叛军,朝中的大臣们已经闻讯赶往宫中查探情况。”
  初念才说了莞贵妃要起事,竟然就在今日吗?
  顾休承心中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忙问道:“初念怎么样,她可安好?”
  靖王妃的脸上亦是充满关切,季轻心知自家主子关心的必定是这个,早就问清了,忍不住目露担忧:“事发后,我们在宫里安插的人便去找殷娘子,结果发现她竟不知所踪。”
  顾休承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当机立断:“我再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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