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瑶这人,殿下那怎么交代?”
“哼,实说就是。”
小厮面带难色:“这女人殿下似乎喜欢的紧……”
“再喜欢,殿下也不会把她娶回去做妻妾。”男人不屑道,“就凭裴国公那破烂地儿,于殿下而言,毫无用处,若非裴嘉瑶和临川王有口头婚约,殿下会让我等假扮成小厮守在她身边?不过是利用她日后在临川王身上做文章罢了。”
小厮点头,往客栈方向看了一眼,道:“这女人逞凶肆虐,在雍州逗留这么多天,只顾着耍脾气让我们帮她杀人,殿下吩咐她的事,她半点都没做到,如今真面目被亲表妹揭穿,呸,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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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裴嘉瑶的头疼病又犯了。
第31章 不去京城(●—●)
“玉琴!”裴嘉瑶捂着脑袋歇斯底里的喊, “ 你人死哪去了?你主子被人欺负了你看不到吗?!”
眼瞅着九皇子派在她身边的侍卫远远地跑出了客栈,无边的不安瞬间密不透风的将裴嘉瑶包裹起来。
这些人走了,她怎么办?
九皇子答应过她, 会帮她夺得临川王妃之位, 现在他们弃她而逃, 那她接下来怎么完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她该如何跟九皇子交代?
精神萎靡的人不能思虑过甚,越想头越疼,裴嘉瑶此刻只觉得头发昏,眼睛冒金,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严惊蛰眼睛眨都没眨,就这样堵在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裴嘉瑶发疯狂摔屋内的茶盏瓷器。
噼里啪啦声震耳欲聋,尖锐的瓷块散得到处都是。
玉琴听到动静后, 怯怯的从人群中挤进来,严惊蛰扫了一眼已经意识不清的裴嘉瑶, 拦住玉琴:“你还嫌她打你打的不够痛?这会子冲上去是不是傻?”
玉琴摸摸尚有手印的脸颊,往地上又哭又笑的少女那看了看, 踌躇道:“可是,她是奴婢的主儿……”
“是主儿又怎么了?”严惊蛰面无表情的将扑上来撕咬她的裴嘉瑶推搡出去,裴嘉瑶重重的摔倒在地, 手掌抵在稀碎的瓷渣上, 顿时鲜血淋漓。
或许是痛感太强烈, 触动了神精,魔障的裴嘉瑶眼神逐渐清明。
裴嘉瑶娇养了这么多年, 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疼痛,望着四周鄙夷的目光,裴嘉瑶再也受不住了, 伏在地上大放悲声。
严惊蛰按住习惯性想上前扶人的玉琴,自己则步伐沉稳的走向裴嘉瑶,在距离裴嘉瑶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裴嘉瑶。
她唇瓣抿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单手拎起裴嘉瑶纤弱的手腕。
红润的血水沿裴嘉瑶白嫩的肌肤往下淌,滴落在衣袖中将锦布涂染成锈红,严惊蛰慢慢松开手,嘴里却连连说道:“表姐这就疼了?划拉几寸口子你就受不了?那你可知道赵家母子被活活烧死是何种痛楚?!皮肉烧焦,最后连带着骨头都烧成了灰烬,她们不痛吗?”
赵芙蓉是有错,也许刘氏和赵二宝当天的确有害死裴嘉瑶的念头,但,裴嘉瑶也不是什么好鸟,她在刘氏身后发现的桐油恐怕早已经被裴嘉瑶掉了包。
“闭嘴!”裴嘉瑶大怒,捡起周边的瓷块就往严惊蛰头上砸。
疾走丸的功效还没消退,严惊蛰轻飘飘的避开了扔过来的东西,见砸不到严惊蛰,裴嘉瑶慌忙用染了血的手揉眼睛。
望着脚步轻盈的严惊蛰靠近她,裴嘉瑶脸色煞白,手脚并用的跪坐起身,大惊道:“你的脚没跛?”
严惊蛰垂下视线,跺了跺脚,右腿脚踝处依旧能感受到点滴酸麻胀痛,但走起来路来外人丝毫看不出腿脚有问题。
这疾走丸,简直就像是专门针对她的腿疾而研制的,只是可惜,抽奖至今,她就碰到了一颗。
“表姐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严惊蛰这些天受够了裴嘉瑶总是想拖她出门的热乎劲,故意刺她,“我腿好了你不替我开心?”
“既然好了,那我约你去爬山你为何要推诿?”裴嘉瑶抖着唇不甘心的质问。
如果那天这小蹄子跟她去了山上,此刻哪里还有机会趾高气扬的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一提爬山,严惊蛰就气不打一处来。
严惊蛰身材玲珑矮小,但上辈子跟在大哥身后偷鸡摸狗的事做得不少,斗殴的经验(做错事被老爹追着打)极为丰富,借着疾步丸的优势,她快步上前,反手将裴嘉瑶双手交合锁到身后,贴着裴嘉瑶的后颈,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裴嘉瑶下意识的打冷颤,身后的严惊蛰冷笑,膝盖一顶,才起身的裴嘉瑶复又跪趴在地,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满地的碎渣割了好几道伤口。
“放…开我!”裴嘉瑶半边脸摩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眼一斜,见头顶的严惊蛰目光冷僵,裴嘉瑶哭的求饶:“表妹,咱们可是亲表姊妹,平日里若我有做得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严惊蛰气笑,反锁裴嘉瑶的手不由加重力道,裴嘉瑶痛的龇牙咧嘴,哪里还有矜贵小姐的样儿。
“亲姊妹?”严惊蛰语气寡淡,一字一字的道,“从小到大,你有真心将我当做姐妹吗?”
裴嘉瑶嘴巴微张紧贴着地面流口水,因被严惊蛰压的动弹不得,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睛。
“国公府那么多姐姐妹妹,有几个你放在眼里了?”
“五岁那年,我腿还是好好的,我去外祖母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
裴嘉瑶一愣,记忆倏而回转到十年前,小时候的严惊蛰古灵精怪,一身粉红儒裙俏皮可爱,惹得府里人都喜欢围着她转。
严惊蛰到现在还记得裴嘉瑶站在外祖母身边,指着她满头细长的花辫,气呼呼的叫嚣:“祖母你看你看,她丑,她头上的辫子像小蛇,脏兮兮的,像乞丐一样。”
四岁半的严惊蛰摸摸小辫子,再看看周围女眷头顶珠玉发髻,眼泪夺眶而出。
女孩子嘛,谁都不喜欢听到别人指着她鼻子说她是个丑八怪。
她哭得时候,裴嘉瑶还一个劲的鼓掌笑,说她是爱哭鬼淘气包,后来还是外祖母不轻不重的骂了裴嘉瑶几句,这场小孩之间的风波才暂时归于平静。
后来,但凡她去外祖家,裴嘉瑶就对着她的装束从上到下嘲笑,一直到了她不幸成了跛子后,裴嘉瑶就不笑话她了,还亲亲热热的喊她表妹。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严惊蛰一直没明白,直到今天,她似乎懂了。
裴嘉瑶和江妍芳简直就是同类人,见不得旁人比她们好,江妍芳为了能在破庙鹤立鸡群,不惜用毒药毁其他女子的容貌。
裴嘉瑶的手段不遑多让,觉得她去了国公府吸引走了府中人的目光,立马就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指指点点。
不过裴嘉瑶比江妍芳还要恶毒,那年裴嘉瑶才多大啊,堪堪五岁!
五岁的孩子就会吊着眼睛看人,可想而知……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由此可见,长大后的裴嘉瑶嫉妒心有多强。
如果她没有摔坏腿,裴嘉瑶压根就不会对她展示所谓的姐妹情谊,也许,比对待赵芙蓉还要糟糕。
严惊蛰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眼,这些年是怎么对着这条吃人的恶犬喊得出表姐二字。
她慢慢松开手,冲裴嘉瑶笑,笑容毫无温度:“嘉瑶表姐,我现在之所以还喊你表姐,是想着你我终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我且问你,那日你喊我爬山到底所谓何事?”
裴嘉瑶被严惊蛰突如其来的笑吓得都忘了哭:“自然是赏花——”
“你说谎!”严惊蛰一语截断,掷地有声道,“雍州春雨连绵,何况前一天水坝被洪水冲塌了,在这种险峻时刻下,你还有心思爬山赏花?”
“说!”她高声责问,“那天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裴嘉瑶眼神闪烁,坚持道:“真的是赏花,表妹你……”
“别叫我表妹!”严惊蛰失望的摇头,视线驻足在少女身上,决然道:“做姐姐,您一点都不配!”
裴嘉瑶挣扎着要起来,严惊蛰脚一抬,顺势搭在裴嘉瑶的后背,锋利的瓷渣划破裴嘉瑶的衣裳深深的刺进皮肉,裴嘉瑶痛的大叫,扭起身子抓住严惊蛰的腿。
然而,扑了个空。
眨眼间,严惊蛰就闪退到门口,冷着脸将忐忑不安的玉琴以及一直看热闹的客官推至门外。
房门一关,屋内就只剩下严惊蛰和裴嘉瑶。
“你想干什么?”裴嘉瑶怕了。
“我干嘛?”严惊蛰重复的自问,笑了笑道,“你那天约我去爬山,不也想着这么对我么?”
说着,她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块瓷片。
再抬眼时,却发现裴嘉瑶躲进了里间。
“你别过来!”裴嘉瑶呜呜的哭。
跛了十来年的表妹突然好了,说什么她都觉得诡异。
所以当严惊蛰关上门后,裴嘉瑶涕泪的钻到床底。
客栈人多眼杂,那日裴嘉瑶提出爬山赏花的确是借口,她真正想做得是将惊蛰表妹骗去何大人的家中。
所谓生米煮成熟饭,她不信表妹事后能不从了何大人。
适才听表妹的意思,大约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不成表妹也想对她这般下手?
望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裴嘉瑶急得瑟瑟发抖。
她的清白可不能失,春日宴上选妃,首要的就是宫里的嬷嬷站出来验她们这些小姐的身子,倘若破了身,别说王妃之位了,到时候传出去,她哪里还有脸面?
“表妹!”裴嘉瑶忙道,“那日是我不对,但我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严惊蛰闻言停下脚步,蹲身俯视着床板下狼狈的裴嘉瑶,冷冷一笑:“为我着想?为我着想就是送我去死?”
裴嘉瑶愣了愣,扯唇道,“表妹可是误会了,我焉有杀你的必要?”
严惊蛰不想再多说,伸手将裴嘉瑶往外拖,裴嘉瑶身上的伤口未愈,根本就拗不过严惊蛰。
“赵家母子,山尾数十家百姓……你说没有杀我的必要?”严惊蛰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敛了气息哼道:“杀了我灭口,这天下还有谁知道十五年前,裴家奶娘抱出了两个女婴和赵芙蓉调换?”
裴嘉瑶的头发被严惊蛰紧紧的拽在手中,迫不得已和严惊蛰对视,听完严惊蛰这番话,裴嘉瑶先是诧异后是眼神飘忽。
望着严惊蛰剑拔弩张的气势,裴嘉瑶心虚的低头。
“说话啊!”严惊蛰咬咬牙,手上的力度不由加深,扯得裴嘉瑶头皮剧痛。
“你让我说什么!”裴嘉瑶急了眼,“雍州大乱后,祖母之所以寄信给你,是因为临川王派人上了家里!你不过是个蛮荒地界的将军女儿,临川王竟如此挂念你!”
裴嘉瑶恶狠狠的瞪着严惊蛰,泪流满面,“一个跛子罢了,也配入王爷的眼?”
严惊蛰短短一笑,她之前所料不错,上辈子赵芙蓉能知道临川王心悦于她,裴嘉瑶就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赵芙蓉的消息还是裴嘉瑶告知的。
赵芙蓉心机远没有裴嘉瑶深,裴嘉瑶小小的设一个陷阱,赵芙蓉就会往里跳,也许,上辈子赵芙蓉突然跑到裴家后院杀她,就是着了裴嘉瑶的道。
这一招借刀杀人果然妙啊。
“我不配。”严惊蛰拿出瓷片抵在裴嘉瑶的脖子上,浅浅而笑,“那你配吗?”
裴嘉瑶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身子却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导致血溅当场。
严惊蛰叹了口气,一句话就让裴嘉瑶脸白了好几个度。
“京城贵女无数,你觉得临川王会娶一个破落国公府的庶女?”严惊蛰眨眨眼。
裴嘉瑶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临川王当然会娶我,我是裴国公府的嫡小姐,我不是庶女!他一定会娶我的!”
说到最后整个人精神都崩溃了,眼珠瞪的都快蹦出来,语无伦次。
严惊蛰似是被逗笑了,噗嗤一乐,拍拍裴嘉瑶的脸颊:“我不过是说临川王不会娶庶女,何时说了你是庶女?”
不打自招的裴嘉瑶张大了嘴,脑袋一片空白,旋即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
严惊蛰眼尖的瞅见裴嘉瑶偷摸的伸手往后拿瓷片,不禁收了笑容,立马一脚踩在裴嘉瑶修长的五指上,用力的捻了捻,‘噗嗤’一声响,裴嘉瑶握在手中的瓷片瞬间碎成几瓣,碎末悉数扎进肌肤,五指连心,痛得裴嘉瑶失声流泪。
“我爹总说对敌人仁慈了,自己就会吃亏,这话一点都不假。”
严惊蛰肃了脸色,语气清冷:“那日你找我爬山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因为你是外祖母疼爱的孙女,我不想她老人家伤心,但是呢,我视你为手足,你却盯着我的命,如今你落到我手里,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就举起瓷片作势要划下去,裴嘉瑶头皮发麻,连忙哭着哀求:“表妹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不当临川王妃了,我让给你好不好,你别杀我——”
严惊蛰轻轻嗤了一声,嘲讽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无聊,眼里只有临川王妃这个东西?”
大概是严惊蛰的不屑一顾的样子刺激到了裴嘉瑶,裴嘉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似哭似笑道:“你不稀罕?这话谁信呢?”
严惊蛰眉头一皱,裴嘉瑶却笑越狂野,挣扎的从严惊蛰脚下拔出血淋淋的手臂,指着严惊蛰的鼻子,狞笑道:“你说我不配,你又何尝配得上王爷!我好歹是良家女子,你呢,罪臣的子嗣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什么罪臣?”严惊蛰拎起裴嘉瑶的衣领,重重一掌拍在裴嘉瑶的脸上厉声呵斥道,“我爹才不是罪臣,你胆敢污蔑朝臣,看我不打你!”
一耳光打得裴嘉瑶发髻都散了,只见裴嘉瑶歪着头痴痴的笑:“表妹怕是还不知道吧?姑父被扣在京郊军营,名为养伤,实则不过是□□罢了,身为定北将军,却让小人钻了造反的空子,你以为皇上会放轻易过他?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