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犬——江有无
时间:2021-09-08 09:15:45

  池烈没有去追。
  双手插兜,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一路朝走廊深处的电梯跑去。
  不断拍动的马尾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男人勾了下嘴角,眼底笑意更深。
  池烈其实也知道。
  他自己成天琢磨《周易》这事儿是有点离谱。
  但那天堪称灾难的求婚现场,已经是毫无准备、过于突然。喻见自己不嫌弃,池烈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他想要给她最好的。
  他的小姑娘值得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池烈站在楼下,又等了一会儿。
  直到楼上走廊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他才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转身朝网研中心走去。
  回去再看一会儿《周易》吧。
  池烈想。
  求婚没有准备,领证一定得挑个好日子。
  反正他们就差这一张证,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
  两个小时后。
  喻见站在楼梯口,同“意外”面面相觑。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最后,还是喻见先开口。
  “你师妹没骗你。”她说,“姜瑞,我确实和计院的池教授在一起。”
  “只不过我们是高中同学,他比我大一岁,不是什么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喻见解释到这里,不禁皱眉。
  姜瑞师妹只在池烈第一堂课上,找过喻见的麻烦。
  后来被池烈当场打脸,就灰溜溜地偃旗息鼓,再也没出现在喻见面前。
  喻见原本就不把这种人放在心上,加上项目临近尾声,越来越忙,便渐渐忘了姜瑞师妹的事。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跑到姜瑞面前告状。
  还仗着姜瑞前段时间在国外封闭训练,什么都不知道,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抹黑人的话。
  喻见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脾气。
  不过她也没有迁怒人的习惯,虽然都是因为姜瑞才会有这些事,但他只是过来询问,所以她也就简单解释了下。
  结果姜瑞脸色更不好看。
  “小见。”他说,“我们真的没可能吗?我前前后后追了你三年……”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池教授?
  喻见摇头:“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们不合适,”
  这种话或许听上去有些残忍,但比起含含糊糊语焉不详的暧昧,说清楚要比给人留希望好得多。
  只不过姜瑞比喻见想象的要固执。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男朋友,让他有了什么误会。
  果然,喻见这么一说,姜瑞表情又凝重几分。
  “小见。”他上前一步,“我是真的……”
  姜瑞倒是没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一时情绪起伏大,想要和喻见多说几句。
  但姜瑞显然忽略了自己体院院草的体格,喻见身形本来就纤弱,他这么一上前,她几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直接撞进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里。
  喻见顿时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离开对方的怀抱,身后,才从电梯走出的男人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牢牢护住。
  “你做什么?”池烈冷冷扫了姜瑞一眼。
  “她是我爱人。”
  池烈称呼非常正式。
  不说老婆,不说妻子,他叫她爱人。
  喻见手腕还被握着,不由飞快眨了两下眼,一颗心在胸口砰砰直跳。
  爱人。
  这个称谓太郑重了。
  不是往日那种戏谑的语气,男人嗓音很沉。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比起称呼,更像是在许下一个严肃慎重的承诺。
  姜瑞显然也被镇住了,傻愣愣不说话。
  池烈就皱眉:“问你呢,你想对我爱人做什么?”
  他把那两个字又说了一遍,清晰而分明。
  喻见心尖不自觉一颤。
  本就渐快的心跳更加急促,剧烈的,仿佛要破骨而出。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姜瑞先一步反应过来,懵懵看向池烈:“我……不是……你、你们结婚了?”
  池烈原本正沉着脸,对姜瑞横眉冷对。
  听姜瑞这么一说,他倒是愣了下,旋即,脸色迅速恢复如常。
  “哦。”
  池烈牵住喻见的手,毫不犹豫,“我们明天就领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喻见:姜瑞!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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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喻见今天不太高兴。
  这件事是没心没肺的小师弟最先察觉的。
  今天是周五, 他一大早就到了实验室,然后发现自家师姐竟然比自己到得还早。
  小师弟和往常一样冲喻见打招呼:“师姐好!”
  换做从前,喻见会笑眯眯地回他一句好, 两个人还会说上几句, 再分别开始工作。
  结果今天,喻见连头都不抬,更别说什么打招呼。
  她只是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板着脸,极其敷衍又冷淡地“哦”了一声。
  小师弟:“?”
  他哪里惹师姐不高兴了?
  小师弟战战兢兢,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既没有手滑删除喻见的数据,也没有不长眼睛在外面给喻见拉仇恨。
  他正琢磨着, 师兄也推门进来,笑容满面冲他俩点头:“哟,你们来这么早啊!”
  小师弟十分乖巧:“师兄。”
  喻见言简意赅:“嗯。”
  师兄:“?”
  他哪里惹师妹不高兴了?
  小师弟:哦耶!看来不是我的锅!
  他赶紧把师兄拉到走廊里, 嘀咕了刚才发生的事。师兄就更纳闷了:“那她在和谁生气?”
  “你笨啊!”小师弟毫不客气,“还能有谁!”
  不是他也不是师兄。
  那当然只剩下计院那位池教授了!
  师兄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两个单身直男孤寡多年, 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害怕越劝喻见越生气, 只能躲在一旁暗中观察。
  这一上午,喻见都没有和他们说话。
  她就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偶尔看一下手机,细白小脸绷得很紧,嘴唇抿着,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这绝对是吵架了。”
  到了午饭时间,师兄和小师弟下楼拿外卖,在路上一本正经分析,“按照常规流程, 池教授最晚在今天晚上会主动来和师妹道歉,如果早一点的话,或许中午就会过来找师妹。”
  师兄话音刚落,小师弟眼睛一亮:“来了来了!”
  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推开旋转门。
  这段时间,池烈经常来找喻见。久而久之,彼此之间也算得上熟悉。
  小师弟本来想问池烈,究竟发生了什么,走得近了,看见池烈的表情,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回去。
  “池教授。”师兄也愣住,“你也……挺高兴的?”
  谁不知道计院池教授出了名的脾气差,一堂大课三个小时,从头到尾冷着脸,硬是见不到半分笑容。
  除了来这里找喻见时,能勉强对他们露出一点笑容,此外偶尔在路上遇到,也只是冷淡点头。
  然而现在,西装笔挺的男人不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甚至还主动问候了一句:“下来拿外卖啊?”
  师兄、小师弟:“……”这不对劲。
  两个人几乎同时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最后,还是师兄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池教授,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不是和喻见吵架了吗?吵架还能这么开心?
  池烈心情本来就好,听到师兄这么问,笑容又明显了几分。
  没什么朋友能分享喜悦,他索性多说了一句。
  “是挺高兴的。”
  池烈扬起嘴角,“我现在要和见见去领证了。”
  说完,他一刻也不想多等,冲他们点点头,径自走向电梯的方向。
  留下师兄和小师弟两个人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沉默许久后,师兄摇头:“我感觉我需要做个精神筛查。”
  科研压力太大!都出现幻听了!
  *
  直到吃完午饭,坐上池烈的车,喻见都保持着上午冷若冰霜的表情。
  她没和池烈说话,也没给他任何眼神,哪怕车已经朝民政局的方向开去,也依旧不为所动。
  世界上再没有比池烈更不靠谱的人!
  昨天晚上,当池烈理直气壮说出那句“明天去领证”时,喻见只以为,他是为了让姜瑞死心,所以故意当着对方的面随便说的。
  结果接下来。
  池烈就在她和姜瑞惊恐又迷茫的眼神里,掏出手机,直接在公众号上预约了号码。
  还不忘回头体贴地对她说:“上午的号都约满了,咱们就约到下午吧,刚好吃完午饭再过去,不耽误你的事。”
  喻见:“……”
  不是。
  池教授,你还记得被你天天捧在手里,恨不得睡觉都在钻研的《周易》吗?
  碍于姜瑞在场,喻见没说什么。
  然而等姜瑞一脸不可思议离开后,她让池烈把预约取消掉,他却郑重其事摇头:“不取消了,就明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来接你,领完证再把你送回来。
  喻见:“……”
  说好的吉日呢?
  就算终于放弃了《周易》,最起码也要看看万年历吧?
  然后男人轻描淡写:“不用,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挺好的。”
  喻见:“……”
  好一个择日不如撞日!
  要不是体力不占优势,她现在真的很想狠狠揍他一顿。
  池烈也知道自己理亏。
  一路上,他从后视镜里观察喻见的脸色,没敢多说话,只是眼底笑意逐渐加深。
  路上没怎么堵车,很快到达民政局。
  下了车,喻见的脸色依旧不算太好看,池烈还是那副嘴角噙着笑的模样。
  结果就有热心阿姨给他们指路:“你们走错了!这边是结婚窗口,那边!那边才是离婚的!”
  于是池烈的笑容顿时僵住。
  喻见愣了下,微微抿唇,最后还是没忍住,给阿姨道谢:“谢谢您,我们就是去办结婚手续的。”
  阿姨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新婚快乐啊!”
  瞧这小两口的脸色,她还以为是来办离婚的呢!
  有了阿姨这么一打岔,接下来,情形就发生了逆转。
  池烈拧着眉不吭声,喻见轻轻抿唇,看到他终于压下的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沉重得像是去上刑场似的。
  池烈本来确实有点儿不太高兴。
  任谁在领证当天遇上这种事,大概都会觉得有几分晦气。
  但身侧,小姑娘一改之前冷冰冰的模样,眉眼柔和下来,语气里带着笑。
  所以池烈顿了下,也笑起来:“我知道我错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就别再生我的气。先给我记着,等明天再气行不行?”
  今天场合特殊,池烈特意穿了西装来。
  男人腿长腰细,身姿挺拔,在一众前来办理手续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有人看见他冷冰冰的表情,又瞧见额间的疤,不免暗自揣测。
  听见这个额上一道疤,模样很凶的男人软言软语哄人,周遭的视线难免带上几分诧异。
  喻见察觉到围观群众的目光,轻轻撇了下嘴:“好吧,下不为例。”
  只要别再让她看到那本《周易》就行。
  喻见应得随意,池烈用手指抵住她的唇:“嘘,别乱说。”
  他这辈子只会和她来领证,再没有什么下次。
  办理结婚手续比想象中要快。
  工作人员给他们拍好照片,填好表格,等候没多久,就拿到了两个红色的小本本。
  喻见翻开看了下,不禁失笑:“你在紧张什么呀。”
  从小到大,喻见在福利院拍宣传照拍习惯了,面对镜头很放松。
  加上她本来就是柔和漂亮的上镜长相,又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人生里最美丽的时段,怎么拍怎么好看。
  于是,镜头下,喻见笑得自然而然,衬得一旁绷着脸,嘴角压下的池烈分外紧张而僵硬,活像是被强行绑来和她结婚一般,
  而这还是工作人员拍了好几次,从里面选出最自然的一张。
  喻见只是打趣,随口说完,把小红本放进包包。
  还要赶回实验室,两个人坐电梯去地下车库。
  出了电梯,导师给喻见打电话,她就先让池烈去取车,自己一边接电话,一边慢慢走。
  池烈坐进车里,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喻见,喉结动了下。
  其实他到现在都有点儿没缓过来。
  昨天当着姜瑞的面说领证,确实有一时的意气之争。回去之后,池烈也不是没有过犹豫,觉得自己太冲动,不该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男生,就贸然定下领证的日期。
  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还能清晰感受到,预约成功的一霎,心脏骤然猛烈的跳动。
  有力的,在胸膛里一下一下、砰砰作响,连耳膜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所以池烈不想再拖了。
  他想做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喻见身边的人,做她法律意义上的配偶,她的爱人,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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