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意外小报会大肆报道男扮女装的新闻, 两三年前就有一对男性异装癖在街上晃悠被抓进了监狱, 罪名当然是他们在搞同性恋。
那样的新闻劲爆又吸引人眼球,报纸刊登出异装者的照片,可以对他们大肆评头论足。
今天, 鲍尔德穿着婚纱从大本钟上坠亡,还选择了节庆的日子, 简直就是极尽所能地将狗血元素都汇聚一身。
“今天的晚报还没有出现异常内容。”
迈克罗夫特趁着尚未上菜,将这一摞影响食欲的报纸看完了。“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消息应该会被一批接一批地放出来。”
先炒起男人穿婚纱疑似喜欢同性被拒跳楼, 等热度起来了, 放出他的工作地点,再慢慢放出他的真实身份。
如果技术到位,还能伪造一张照片。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通过多重曝光、多底合成印放、摄影蒙太奇等等手段,足以制作以假乱真的照片。①
何止是拼接出两个男人亲密合照,就是拼接出两只鬼枕头上打架都行。
更因为如今接触到照片与摄影的人并不多, 人们反而更容易相信所谓拍到就是真相。
玛丽不否认可能发生那样一系列后续操作,“如果那样,就是要鲍尔德在生理性死亡后,还要让他彻底地社会性死亡了。“
倘若后续如推测中发展,加害鲍尔德的人对他是恨之入骨。
“这种程度的仇恨甚至是到了赌上自己的命, 高空攀爬大本钟提前布局,半枚脚印嫌疑犯怎么可能没在鲍尔德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玛丽下午走访了鲍尔德的同事。从目前的调查来看,鲍尔德的日常生活中却找不到一个疯狂的复仇者。
迈克罗夫特也走访了
鲍尔德住处附近的邻居与商贩,“人们对鲍尔德的评价一致,都说他是一位随和的先生。”
当然,鲍尔德也不是毫无执着。
有一位心上人红头发英格兰小姐,他非常想要与对方共度余生。
“等明天去邮局与银行查一查。”
迈克罗夫特希望能找出红头发小姐是谁,“鲍尔德是否有对谁频繁的寄信,以及他的私人财务是否有去向不明的开支。”
玛丽准备多跑几家伦敦的烟囱打扫服务社,说不定有谁发现过哪户人家的屋顶上出现奇怪羊毛结。
以及多走访几家医院与诊所,确定鲍尔德在哪里治疗过脑部的旧伤,获得更详细的时间线。
*
时间转瞬则逝。
随着两天的新闻发酵,全伦敦几乎都知道了有个同性恋者跳大本钟自杀。
舰队街的出版大本营肯定不会只有一种声音,也有报刊指出事件中的疑点。
但没有出现更确凿的实证之前,人们并不关注理性的怀疑,只好奇死者究竟是谁?想了解更多的八卦内情。
流言四起,猜测纷纷。
巴里·鲍尔德死亡不是绝对的秘密,钟楼巡查队、白厅办公室同事等等,都知道是谁死了。距离鲍尔德的身份泄露,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种情况下,鲍尔德姐姐珍妮赶到了伦敦。
5月1日出事的当天上午,一封电报寄向利物浦。珍妮收到弟弟的死讯后,立刻动身赶到了伦敦。
“不可能,巴里绝不会喜欢男人。”
珍妮非常斩钉截铁地表明来意,“他更不可能自杀。两周前,他还给我寄了信,说一定会追求到红发小姐。”
“您知道鲍尔德先生的心上人是谁?”
迈克罗夫特已经查询过邮局,可是邮局不会记录每个寄信人的信息。鲍尔德长得没有多少特色,工作人员根本不记得这个人的出现。
侧面说明鲍尔德的寄信频率不算高,他没有对心上人展开类似情书轰炸式的追求方式。
另外,他的银行账户没有大额异常资金支出,看来尚未购买求婚戒或其他贵价礼物。
不过,鲍尔德在某方面却很疯狂。
虽然没有查到他的就医记录,但三
月末,他在距离家三公里处的药房买了止血药。
玛丽去询问,药铺店员认出了鲍尔德照片,因为着实记忆深刻。
那是周日的夜间十点多。鲍尔德脸色煞白,后脑勺右侧染血地敲响了药铺的门,他自称在街头乱战中被误伤。
药铺店员见鲍尔德穿着体面,而整个人看起来诚实可靠,并没有怀疑他说出的理由,卖出了一袋子的药品与纱布。
尸检中发现的颅内旧伤,却不是被重物敲击,而更近似跌落伤。
因此,合理怀疑鲍尔德说了谎。
当下,珍妮却无法给出弟弟心上人红发小姐的姓名。
“我问过他具体情况,但巴里的性格使然,他不会和人多谈私人感情的事。只告诉我,一旦求婚成功,第一时间就告诉我好消息。”
三月末,鲍尔德脑袋受伤。
四月中旬,他在给姐姐的信中,表明了追求心上人的决心。
玛丽直接问,“夫人,您有带来那封信吗?信中,鲍尔德先生对追求成功的把握大吗?”
“抱歉,信在利物浦,我出来得太急,根本没有过……”
珍妮说着想到一种可能性,“两位怀疑我弟弟的死,与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红头发女人有关系?”
“一切尚在调查中。”
迈克罗夫特的说辞很官方,却也是事实。“夫人,您能记起越多的细节越有助于出找出真相。有关红发小姐,鲍尔德先生和您聊过几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珍妮努力回忆,“去年圣诞,巴里来利物浦一起过节。当时,我问他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他第一次给出了肯定答案,但没有说出对方是谁。算起来,四月中旬的那封信是第二次提到那个女人。我也才知道那个人有一头红发。”
如此看来,鲍尔德还真是不愿对外透露私人感情。
迈克罗夫特很理解这种做法,哪怕他和歇洛克关系再好,但也不会谈论这方面的事。
对于破案,曾经的缄口不言都成了障碍。“夫人请您再想想,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是好的。比如那位红发小姐是不是伦敦人?”
“哦!红头发女人应该不住在伦敦。”
珍
妮回想起了信中的话,“巴里提到,『麦田里的红发小姐很迷人』,我觉得她也许生活在伦敦周边的乡镇。”
这就能解释伦敦市的各大烟囱服务社,为什么没有发现谁家屋顶有奇怪的羊毛结。
同时,也算缩小了查找红发小姐的范围。
鲍尔德的工作时间地点固定,又一直保持全勤状态。除了公休节假日,他几乎没有出过远门。
假设要偷偷去红发小姐屋顶放羊毛结,必须要在周日当天完成来回。
以伦敦为圆心,限定了周边符合时间条件的周边乡镇。
说话间,珍妮又想起另一点。“对了,有件事挺奇怪的。信中,巴里写了很突兀的话,『虞美人与罂..粟长得相似,实则截然不同,亏得我最终分清了。』”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
珍妮不解其意,她给弟弟回信时问起此事,只得到鲍尔德回复是他研究了植物学的心得。
“但两位也看到了,我弟弟的房间里找不到一片绿叶子。他不喜土腥味,对于植物可以说是毫无兴趣,也不知道怎么会研究起长相相似的花朵来了。“
鉴于鲍尔德的离奇死亡,他身上的每个矛盾点都值得引起重视。
“夫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请您身在利物浦的丈夫帮忙,将鲍尔德先生的信从快从速用电报发到伦敦?”
玛丽认为有必要仔细研究那封信。目前,鲍尔德的居所里找不到他留下的关于私人感情的文字及记述,而他又鲜少对人倾诉,那封信是为数不多的线索。
电报按字计算,将整份信发到伦敦可不便宜。
珍妮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好的,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会办妥。希望两位能尽快还给我弟弟一个清白,巴里绝对不可能像那些报纸上说的是同性恋罪犯。”
珍妮先一步离开去了最近的电报局。
客厅内,迈克罗夫特看了一眼怀表,“14:47,不知道还能否订到今日的火车票。”
为什么要定火车票?
“您确定红发小姐的方位了?”
玛丽猜测是迈克罗夫特找到了某种证据,“是在鲍尔德家里发现了什么吗?”
“两张约克路四季
饭店的消费单据。”
迈克罗夫特表示鲍尔德的住处在白厅以西,而约克路在白厅以北三四公里左右。
“鲍尔德的活动范围基本固定,没有发现他约克路一带其他的购物记录,唯独有两张早餐单据。”
遗憾的是,单据没有注明年月日。
只能从季节果蔬的供应来推测,鲍尔德是三月在国王十字车站饭店用了早餐。
三月,符合鲍尔德脑袋摔伤的时间点。
鲍尔德为什么特意穿过五六公里去四季饭店吃早餐?
答案就藏在红发小姐住在伦敦以外的小镇上,而那些分散的线索可以被串起来了。
“国王十字火车站,它在约克路上。”
迈克罗夫特迅速将几点零碎线索拼接起来,”国王十字火车站于1852年启用,发出至英格兰东北部方向的火车。虽然现在的火车速度与车厢环境令人不敢恭维,但那阻止不了鲍尔德想见心上人的冲动。”
国王十字站在早餐时间段发出的火车,少说也有十几二十班,鲍尔德的目标站点又是哪里?
“既然能找到早餐消费单,难道没有火车票吗?“
玛丽问着就看到迈克罗夫特摇头。这下几乎可以肯定一件事,“我认为,4月30日夜间至5月1日清晨,有人捷足先登了鲍尔德的住所。“
如今,没有找到文字记录,也没有发现出行火车票,有关鲍尔德爱慕红发小姐的一切像是被人为抹去了。
迈克罗夫特赞同,“半枚脚印的可疑人士能潜入大本钟钟楼,同样也就能潜入鲍尔德的家。偷走鲍尔德爱恋红发小姐的证明,更能坐实他喜欢同性的传闻。”
这是一个针对鲍尔德的阴谋。
起因尚不明确。从鲍尔德生活与工作来看,他没有与别人结仇,红发小姐成了他身上最大的谜团。
“我得去找花商问一问,既然鲍尔德在信中提到了虞美人与罂..粟,说不定他的目标小镇盛产这种花卉。”
迈克罗夫特说着准备动身,为了养好仙人掌,他结识了几位花店老板。“如果确定目标小镇,明顿先生,需要为您也订一张火车票吗?”
玛丽比较在意不喜欢植物的鲍尔德为什么要提起两
种鲜花的异同,这能解开他穿婚纱出现在大本钟上的原因吗?
想的是正事,开口却笑道,“当然要一起,我还没有体验过如今英国的火车。第一次,要选择最合适的出行伴侣才好。“
迈克罗夫特:哦不!住脑!他联想力丰富的大脑快停下!
怎么忽然随意地做起了删减法?这不科学,他居然差点就把明顿先生刚刚话里的「出行」一词删掉了,那剩下的还能乱想吗?
作者有话要说:①参考文章《涨姿势,从胶片到数据,照片“造假”百年史是怎样的》
第120章 、Chapter120
19世纪的国王十字火车站, 没有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从此发出的火车前往英格兰的东北部,而在剑桥之侧有一个「百花镇」,盛产各式鲜花, 包括虞美人。
“花商表示,伦敦市场上买的部分优质虞美人就是从「百花镇」进货。”
迈克罗夫特买了今天最后一班去剑桥的火车票。“如果路途顺利, 我们可以在夜间十点抵达小镇。因为花商经常光顾,那里有两家不错的旅店, 不必担忧露宿街头。”
“福尔摩斯先生,您果然会带来好消息。“
玛丽指的不仅是今夜有住处, 更是有望发现红发小姐的行踪。
「百花镇」所在的位置, 符合当天来回伦敦的时间限制条件。
比起伦敦,在小镇打听消息更有优势。容易获知谁家屋顶有奇怪的东西,而镇上的人几乎都相互认识,能更快找出谁是红发小姐。
5月3日。
一辆马车驶入百花镇,这里的夜与伦敦截然不同。
夜风拂面, 花香阵阵。
或浓郁,或清幽, 混合在一起似乎多了几分浪漫的味道。
“这里对花粉过敏者并不友好。”
玛丽就事论事,“幸而,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但,另一个人有。
根据珍妮的描述,她的弟弟不喜欢植物, 厌恶土腥味,也受不了充斥着花粉的地方。
“从这个角度来看,鲍尔德对「百花镇」应该是避之不及。”
迈克罗夫特推测必定有某种契机,让鲍尔德与红发小姐产生了交集。
进入旅店。
两人放置好行李后没有休息,先去找了旅店服务生打探消息。
一如所料, 小镇没有秘密。
红发小姐与屋顶受损,这两点指向一个独居的孤女。
爱莎·凯文,二十五岁。她的父母早在十年前就相继去世,曾经有过一位未婚夫默克,但在八个月前死于举枪自尽。
爱莎在伦敦做过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可是今年没有续约,回到了百花镇生活。
四月初,爱莎家的屋顶突发漏雨,她才发现房顶像是被谁踩踏过,破了一道裂缝。
这件事引起
了百花镇居民的关注,生怕是有偷盗技术高超的小偷来到镇上实施作案。但观察了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可疑人士。
零碎的情况归集到一起,爱莎·凯文极有可能就是鲍尔德的心上人。
等明天上午就能上门确定推测。
玛丽却从服务生的话里听出了蹊跷,“福尔摩斯先生,您不觉得奇怪吗?红发小姐的未婚夫默克也是「自杀」。”
尽管死亡的方式不一样,默克是饮弹自尽,但围绕着爱莎的死亡事件频率未免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