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罗夫特故意强调了「先生」一词,“不过, 我持有不一样的看法。在某些时刻, 您需要的是静养,您认为那时听刺激的故事合适吗?”
玛丽理所当然地点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听故事,又不是模仿故事进行实际操作。福尔摩斯先生, 您该懂得一个道理,请适当迁就且顺从正处身体不适期的人。”
「对您的四处点火行为, 我的表现还不够绅士吗?」
迈克罗夫特被怼笑了, “明顿先生, 您确定需要的是顺从您的人?得了吧, 那只会让您感到无趣。读情诗可以有, 但念别出心裁的童话不行。”
“真是保守的福尔摩斯。”
玛丽遗憾地摇了摇头,“行吧, 看在您为了我的事辗转反侧的份上,我也就听您一次。”
只不过这次听话了,下次必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这样的大实话, 玛丽没有说, 迈克罗夫特却都懂。
此刻, 迈克罗夫特还是松一口气。幸好, 起码他暂时逃过了现编狼与红帽子大战一百章的不良要求。
“那么就说定了。明顿先生,您承诺我,不会随意服用那些您认为的「晕船药」。”
“好。我承诺您, 除非紧急情况,我保证不会轻易用药。”
玛丽也不想随意改变生理期,但例如深入荒山密林等地,她需要保持行动迅捷。
迈克罗夫特听到承诺,正想说一句晚安,但谨慎心又冒了出来。“明顿先生,您没有玩什么文字游戏吧?”
哪种文字游戏?
玛丽一听就懂。比如明顿先生给出的承诺,和玛丽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Well,Well,今夜的福尔摩斯先生真是多疑。”
玛丽貌似无奈,一脸仿佛拿迈克罗夫特没办法的表情。“所以说您还想怎么样,让我摸着良心发誓吗?”
迈克罗夫特保持沉默。
沉默,有时就是默认。因为有的话绝不能直言,比如他高度怀疑明顿先生的良心有几分。
忽而,玛丽灿然一笑,直接伸手抚上了迈克罗夫特的心口。
“好,我如您所愿,现在就摸着良心保证。从今以后,我会慎重服药,听取您的合理建议。”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让迈克罗夫特的表情管理终是功亏一篑,他一把握住了那只放错地方的手。
“怎么了?”
玛丽无辜地歪头,“我听了您的建议不轻易用药,也按照您的期望摸着良心发誓,难道您还不满意?”
“我有理由怀疑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的高速用脑,让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迈克罗夫特像是虚心求教,“现在,您敢大声说明究竟是摸着谁的良心在发誓吗?”
玛丽眨了眨眼,“不不,大声说话不好。古堡里,大家为活命都折腾了一天而刚刚休息,我不可以扰人清梦。”
下一刻,玛丽却朝前一步,直接贴近迈克罗夫特耳边低语。
“不过,我可以悄悄告诉您——我就是摸着自己的良心在发誓。恭喜您,成为我为数不多的良心。请您不必压力过大,您只是我一半的良心而已。现在您得到了最诚实的答案,是不是可以转身、踏步、回房,躺到床..上迅速入眠了。”
迈克罗夫特:安眠?他被不断地被火上浇油,试问如何迅速入睡?
玛丽却挣脱了被握住的手,仿佛自然而然地伸手去遮掩忽来的哈欠。
“哎呀,困了困了。马上凌晨四点,我的良心,您也该早点休息。晚安——”
不等回应,玛丽直接转身、窜进屋、关门。动作如行云流水,三秒之内一气呵成。
房门之外,倏然静默。
时钟滴答滴答,雨打玻璃窗稀里哗啦,却让客厅的气氛显得更加安静了。
迈克罗夫特一动不动地站着,面色十分淡定。
也不多言,就是盯着面前突然紧闭的房门。一分钟后,终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当下,他果断伸出两根食指,按在了嘴角两侧。
这样情不自禁的愉悦笑容,一点都不福尔摩斯,必须手动克制一番。
用手指压一压笑容。
哦不!为什么压制不住。
迈克罗夫特发现手动干预意料之中地失败了,索性也就松开了手,想笑就笑了。
反正凌晨时分客厅里只有他独自一人,不必在意此刻放任感情占据了大脑的高地,至于理性思考就它暂停一会。
请大脑原谅他的任性。
如果非要给一个理由,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暂时没缓过来。谁能想到一次海岛之行,亲爱的明顿先生居然会不再是「先生」。
虽然事实尚未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却足以让他今夜难睡。
其实应该佩服自己,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居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还能全神贯注地寻找海岛死亡事件的幕后真凶。
迈克罗夫特又不由自主抚上了心口,衣服上似乎还残留了另一个人掌心的余温。后知后觉,今夜他的心跳明显加速了,刚刚明顿先生没有发现吧?
**
飓风总会过境。
此次,它来得早了些,走得也很快。
7月5日,晨光微熹。
从古堡的窗台眺望,海面已经恢复了波澜不兴的平静。
天空却尚未完全放晴,还有四分阴沉。
近岸可见觅食的海鸥,白色身影掠过海面,叼起一条扑腾着的小鱼。
“瞧!那个黑点是不是冲着小岛方向来的?”
温迪起了大早,不复以往因为写作而作息颠倒的生活,指着远方海面上移动的黑点。“是不是有大船来接我们了?是不是说好的游轮来了?”
早起的不只温迪。
死亡事件的冲击之下,在原定游轮靠岸的日子,岛上没有一个人睡懒觉。
早起等船,希望尽快回国才可以彻底远离爆..炸威胁。
“现在才七点,原来的行程安排里,游轮是十点靠岸。”
希普利不认为游轮会提前抵达,“今天没彻底放晴,照理说游轮只会推迟出行才对。这船,该不是海盗吧?“
此话一落,礼堂炸锅。
“我的上帝,请您保佑,我们远离一切罪恶侵袭。”
“希普利先生,求求您别乌鸦嘴了。我们才躲过死神追杀,可经不起其他折腾了。”
“得了吧,强大的海盗盘踞欧洲都是上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也就在美洲还能遇到一些硬茬子。”
玛丽看到众人神色忧虑,没有告之可能是华生组织了救援队。
她帮助大家建立了防范意识,而且还低调地不说出来邀功,果然又是做大好人的一天。
迈克罗夫特全当没看到身边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自夸神色。
是不是海盗来袭,等船只靠近就会有结果,没有必要成为惊弓之鸟。
半个多小时候,大船靠岸。
恰如玛丽所料,华生收到了老渔夫的电报从伦敦赶了过来。
出发前,华生去联系过出版社预订的接送宾客游轮,但对方表示要延迟出发。
给出了写在合同里的理由,如果遇上恶劣天气,游轮方面有权利延后出海。飓风还没有完全离开,钥匙被风雨的尾巴扫到,那滋味也不好受。
华生却不想多等一天。
他坚信明顿先生不会无缘无故让老渔夫发电报,一定是有某种不详的预感,而经历过犯罪案件就知道逃生机会往往稍纵即逝。
拖延会错失最佳救援时间。
华生立刻联系了专业海上救援队,驶向了北海的德比小岛。一路遇到过几场大雨,但总体还算平顺。
上岸,刚刚说明来意,他就被三十多双眼睛齐齐盯住。这些目光过于真挚而热烈,像是看天使救世一般,有几个人人终是控制不住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华生: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过分了啊,这样的热烈欢迎态度有点超出承受范围了。
别抱了!说的就是你,佩奇岛主,你一个头卷纱布的大男人伤患就别来拥抱他了。哦不,他终是体会到什么是南欧人的热情了。
一旁,玛丽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就是没有去看被众人簇拥为新一代圣天使的华生。
某种程度上,华生的到来彻底地结束了海岛爆..炸威胁。在踏上救援船后,人们才能真正放下悬着的心。
包括佩奇岛主、管家与仆从等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离开了德比岛。
接下来,佩奇要招募专业防爆人士,彻查密室金属板下方究竟有什么。
与此同时,当然要找莱·裘德去问个清楚。裘德医生不在英国,而是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定居。
玛丽表示希望同往,哪怕她认为此行九成可能见不到裘德,但还是要亲自验证一番才行。
伦敦港,众人分别。
迈克罗夫特返回蓓尔美尔街。
他的假期有限,明天还要去白厅上班,就不陪同去荷兰了。
**
7月6日,飓风的影响在昨夜完全结束。
风雨过后,伦敦天空难得湛蓝澄澈。
歇洛克选择了一个好天气,搬入了大英博物馆附近的蒙塔古街。
下午五点,在他意料之外地迎来了迈克罗夫特。“我以为您会在周末才来做客。”
迈克罗夫特递出礼品袋,里面是他挑选的烟斗。
”我亲爱的的弟弟大学毕业,将要在伦敦开始新生活,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庆贺一下?“
很有道理,但难免有点奇怪。
歇洛克认识的迈克罗夫特从不是那样积极的人,排队去买甜点时除外。
“当然,您可以第一时间来,我也很高兴您能来。但今夜房东太太临时有事带着女仆出门了,我原本是想随便吃点面包之类的。”
“没关系,一起去路口的餐厅。我请客,为你正式入住伦敦接风洗尘。”
迈克罗夫特微笑着说着,“晚餐后,陪我逛一逛。歇洛克,你总喜欢往犄角旮旯的地方钻,而期望对伦敦地形了若指掌。眼下,有没有什么冷僻书店推荐?”
想去冷门书店?
当下,歇洛克不认为这一饭后散步提议有任何问题。他的哥哥喜欢阅读,否则也不会有创立只为安静阅读的俱乐部。
迈克罗夫特一如既往的神色平静,让人以为他要去淘一些晦涩艰深的学术书刊。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该淘哪一种书。有没有一本书可以让人看了就醍醐灌顶,能够一下子就猜出某人的真名?
比如马克·明顿,那显然是男士化名,其真实名字又是什么?
回到伦敦,迈克罗夫特许下小小的心愿,希望下一步可以获知明顿先生的真名。
这不过分吧?交换姓名是人与人相识的基础步骤。
他绝对没有想多,对,没有联想到将来告白与求婚时不知对方真名的场景。
歇洛克放好了礼品袋,转身时不经意扫了一眼迈克罗夫特。
咦!是错觉吗?刚刚一瞬间,他敬爱的哥哥不知想到什么,笑得过于温柔了。
歇洛克用力眨眨眼,还晃了晃脑袋,是要确定自己有没有眼花。然后,不偏不倚正对上迈克罗夫特像看傻子的表情。
迈克罗夫特毫不心虚,是不急不缓地问:“歇洛克,你还好吗?是不是毕业季劳累过度了?累成得有点傻了?”
歇洛克:有这样说弟弟的吗?我亲爱的哥哥,你的良心呢?
第148章 Chapter148
九月初, 伦敦今年的社交季已经结束。
论起今年社交季议论度最高的事,不是谁和谁传出了恋情绯闻,而是皇家赛马大赛的冠军选手。
今年有一匹黑马杀出重围。
它长相有点丑, 却是爆了冷门。最郁闷与最开心都是人类,赌马或是输了一大笔或是赢得盆满钵满。
从荷兰坐船回伦敦港,客船的咖啡厅里旅客多在闲聊马赛的胜负。
玛丽旁听了几句,七月下旬皇家赛马决赛中『毒..药』一骑绝尘,它让至少十人在一夜之间拥有了上万英镑的身价。
给马匹起名『毒..药』, 也能看出来这马原本有多不被期待。据说是临时用来凑数的,因为临到参赛前, 原本的那匹马被雷劈死了。
故事够奇异。
其貌不扬的马, 本来是马棚里的小丑。它的邻居是获胜率极高的高人气选手, 但很不幸在雷雨天被死神带走了。
小丑马代替邻居出征,一不小心就跑成了第一。
“不过, 我听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有几位参赛选手质疑『毒..药』是不是服用了特殊药物,否则凭什么跑得那么快。”
”哦!一群输不起的家伙。报纸上也刊登了小丑马的照片,公布了它的身体数据。虽然说它不是夺冠热门,但是所有指标在马匹中都是上乘的。“
有关『毒..药』的议论还在继续,而且越发热闹了起来。
玛丽喝尽最后一口咖啡,没有在嘈杂的餐厅逗留, 走到甲板上吹吹海风。
近两个月, 她一点都没闲着,先是去了荷兰阿姆斯特丹,对裘德医生进行了一番生活轨迹调查。
很遗憾没有多少进展。
正如所料离岛时的预测,很有可能见不到策划海岛死亡事件的幕后操纵者,在七月六日抵达阿姆斯特丹的当天就听闻了莱·裘德的死讯。
裘德,今年51岁, 擅于心脏病治疗。
原先供职于奥地利的一家小诊所,后来为便于给佩奇岛主治病而移居到了荷兰,在一家药房做顾问。
他本人却在7月2日当夜死在了租屋中。
直到3日夜晚,邻居闻到裘德屋内传出奇怪的气味,在敲门无果后终是跳窗查看才发现死亡的尸体。
裘德没有结婚,没有直系亲属,也没有亲近的远方亲属或朋友。
回顾过去两年,与他接触最频繁的居然是小岛古堡里的佩奇岛主等人。
讽刺的是,根据尸检结果裘德本身也患有心脏病,其病情与佩奇岛主表现出的症状很接近。他正是死于心脏病发。
然而,找不到裘德去医院的问诊记录。
另外,在裘德租屋地下室的化学器皿与药店购买清单记录,可推测看出他选择了医者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