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您会调查卢克之死,您可是第一个来询问卢克死亡相关事宜的人。电报站通知了他的亲属,三四天了,半点回应都没有。尸体还停在两公里外的教堂。”
“那我来得还算及时。”
玛丽顺势向经理打听卢克·艾伦的情况,“我是受卢克·艾伦的老同学之托而来,不太了解他的近况。听说他是独子,父母都住在伦敦?”
经理点头,“根据入职档案,卢克的母亲在他18岁时去世了,他的父亲健在,现居伦敦贝克街一带。不妨告诉您,老卢克是个赌鬼,我其实不奇怪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来认尸。”
玛丽就听经理说起了奇葩事。
卢克·艾伦的父亲,也叫卢克。父子同名的事也不少见,那位老卢克是黄.赌.抽都精通。
五年前,18岁的卢克正在为考大学做准备,谁想到母亲因为风寒高热去世。
同年,老卢克偷用了儿子的储备金,那原本是给老卢克太太攒下来给卢克上大学的四年学费。
“那笔钱在赌场里输光了,卢克也就没有再考大学,他来了电报站工作。”
经理说这些事可不是秘密,因为两年前老卢克竟然堵在电报站门口,撒泼打滚式地问儿子借钱。
卢克当场回绝,随即就和父亲争吵起来。
父子间的陈年旧事被抖了出来,没有人觉得卢克不借钱的举动有半丝不近人情。
“哎!卢克工作勤奋踏实,谁也想不到电路失火会让他送了命。”
经理带路来到起火点,是电报站二楼配电室。“每天,电报站都会有两名员工值夜班,卢克和韦特据医生检尸是被电死的。两人的尸体在配电房内被发现,目前猜测他们是发现了电路失火而要做点什么,但很不幸地触电身亡。”
玛丽观察着被烧得没有一块好砖的配电室,这里已被稍作清理,移除了烧毁的电路设备。地面却仍旧狼藉不堪,依稀可见两团人形焦糊,是两位死者留下的烧焦痕迹。
不开玩笑,寄给华生的那封信,那张烧焦鱼的简报图片要比起火点的情况好上了千万倍。依照眼前的损毁程度,无法还原电报站失火当夜的所有情况。大火将屋子烧得太彻底了。
经理表示配电站内摆放了一些书写电报的纸张,走廊上的地毯、墙面壁纸等等都被付之一炬。
玛丽暗道这就是典型的防火意识薄弱,整栋楼布满了助燃物,却没有相对应的灭火措施。
“这段日子,有没有陌生面孔来找卢克·艾伦?”
玛丽还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能不能看一卢克的工作日志?想要核对一下他的笔迹。”
“据我所知,卢克没有什么玩得来的朋友。工作之外,他在三公里外的摩卡镇独自居住。”
经理回忆,“最近没有谁来找过他。以前会有,放贷给老卢克的那些人从伦敦赌场来讨债,都被卢克强硬怼回了。次数多了,赌场方面都相互通了气,老卢克欠的债,他儿子概不负责。”
玛丽试探着问,“这样的情况给电报站带来不少困扰吧?同事们没有意见吗?看起来,您并没有因此而气恼卢克。”
“我说了,卢克是一位好员工,四年半以来,他从未在电报工作上出过错。”
经理严正声明,“我当然不会为难一位优秀员工。我的手下,卢克的同僚,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那真不错。”
玛丽似乎信了,然后向经理打听了卢克工作时间接触最多的同事,打算下午一一走访。
在那之前,当然是要去教堂里瞧一眼尸体。
卢克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他为什么会给多年不联系的华生发去一封信?没有文字,只有一纸剪报图?烧焦的鱼表达了什么?
**
伦敦市中心。
上午九点半,白厅,马修办公室。
阴雨绵绵的天气,果然会让人心情小郁闷。
刚刚上班,坐到椅子上不超过五分钟,一封加急报告被送来了。
是一场死亡事件的报告。
昨天夜里,政府电报收发站的新任组长雅克·艾伦在住宅附近一公里的暗巷被杀。是被一刀命中心脏,然后被就地焚尸,今早被过路人发现焦尸后报警。
谁是凶手?
经过苏格兰场的初步勘察,询问案发地四周的住户,昨夜没有人留意暗巷里的火光,也没有听到任何尖叫或奇怪的声音。
比较麻烦的是,雅克·艾伦负责军事方面的电报收发,需要查明此事只是针对艾伦本人的个案,还是另有图谋?
于是,十分钟后迈克罗夫特被召唤来到了马修的办公室。
马修轻车熟路地递出文件,“迈克,你的自由工作时间又到了,尽快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定是有谁又出事了。
按照伦敦的犯罪率,迈克罗夫特毫不意外又有罪案出现。
打开文件夹,一目十行,翻到了雅克·艾伦的简易档案。这人是家中独子,父母健在,老艾伦是朗博恩附近村庄的乡绅小地主。
再看亲属关系,死者有一位叔父卢克·艾伦,老卢克有一子也叫卢克。
等一下,这些人物姓名有点眼熟。
不正是明顿先生昨天说的,要去调查的私人电报站着火事故中的死者。
这可真是巧了啊。
迈克罗夫特深感与明顿先生有缘,没想到查案又撞到一起去了。
但,真是巧合吗?
堂兄弟两人都是电报从业者,两人先后死亡,还都遭遇了火灾,那也是缘分?死神缔造的孽缘?
第150章 Chapter150
艾伦堂兄弟两人, 其家庭氛围简直是一对鲜明对照组。
区别于卢克家的母亲早亡,父亲嗜毒成瘾,其堂兄雅克的双亲在朗博恩之侧的乡间享受着悠闲田园生活。
雅克也是家中独子, 他在两年前结婚尚无孩子, 而与妻子一起住在伦敦。
上午十点半。
迈克罗夫特来到雅克被害现场,这是一条死巷,距离雅克家步行十分钟左右。
此处不是凶案高发地,近半年都没有上报过偷窃案,附近住户非常惊讶居然有人在此被杀后就地焚烧。
为什么没有留意火光?
为什么也没有闻到焦糊刺鼻味?
前者可能是角度问题,死巷尽头点火焚烧在外部看不清楚。
至于人们忽视了焦味, 是昨天晚上有一家人把夜间九点左右把厨房给炸了, 当时方圆几里都弥散着乱七八糟的味道。
昨夜,雅克晚上九点左右下班。按照他习惯如果没能在餐点回家, 就会在白厅边上的小餐馆点一份三明治加牛奶,饭后步行回家。
餐厅服务员记得这位熟客是21:15离开。按照一般情况,雅克应该在夜间十点之前到家。
焚烧尸体影响了对于死亡时间的推断,而初步估测雅克在昨夜22:00—今晨04:00之内死亡。
结合附近住户未能闻到尸体焦味的状况,缩短其被害时间,该在午夜零点炸厨房的焦糊味散尽之前。
凶手很聪明,借用了附近住户的炸厨房为掩饰,为自己的杀人焚尸找到了遮掩。
迈克罗夫特作为曾经亲手炸锅厨房的一员,他非常有发言权, 熟知不同程度厨房炸裂的起因。
发生在雅克邻居家的事故之严重, 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是单纯炸锅,而需要灶台里存有助燃物品。
“对于炸厨房的起因调查,维修工程队还再调查。”
雷斯垂德刚刚调职到新辖区,谁想到就遭遇了凶杀案。是他天真了, 还以为摆脱东区就能远离罪案。
今早,雷斯垂德接到了报案,把雅克·艾伦的焦尸运到了苏格兰场的停尸间。
然后跟进追查,确定案发时间没有目击者。昨天出门围观厨房炸裂的人不少,正因如此没有人留意到死巷发生了凶案。
“探员先生,您去过发生爆..炸的那户人家吗?”
迈克罗夫特眼见雷斯垂德摇头否认,“请您去看看那户人家的家居布局,是凌乱美,还是井井有条。”
死的是雅克,为什么要关心他的邻居家布置?
雷斯垂德不算愚蠢,稍稍琢磨也回过味来。在低犯罪率的街区,同一天晚上发生厨房严重爆..炸与焚尸案的概率太低。
前者像是制造了一场混乱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而让为后者打了掩护且造成凶案目击者的缺失。
“福尔摩斯先生,您的意思是厨房被炸是人为的?”
雷斯垂德假设,“如果那户人家的厨房环境本就混乱,也许在不知不觉间被凶手提前投入了助燃剂。”
迈克罗夫特点头,“不排除这样可能性。您要询问一番,那户人家近期有无接待过客人,或是看没有看到厨房窗户附近有鬼祟的身影。”
“那至于吗?”
雷斯垂德其实对这个案子的杀人手法感到不解。
雅克被一刀命中心脏,那几乎可以当场要了他的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焚烧尸体?
夜间的火光与烧焦的气味,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力。如果不是有邻居厨房爆..炸在先,焚尸行为暴露的风险直线上升。
假设这场厨房爆..炸是谋杀雅克的凶手提前布置,整个作案过程不就变得更复杂了。
如果只是要雅克死,凶手何必冒不必要的风险?
从这一点,迈克罗夫特认为职.业杀.手的可能性不高。
雅克因为工作内容的特殊性而被专业人士灭口的概率较低,他和堂弟卢克都是死在火光中,或是存在某种关联性。
虽然案发现场距离雅克家一公里,但死巷不是雅克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为什么会走入死巷内?
现场没有发现拖拽痕迹,而雅克是28岁的健壮青年男士,要轻松制伏他且不造成任何动静的可能性不高。
这就必须考虑熟人作案。
雅克是自愿走进了死巷,因为没有防备而被一刀毙命。
迈克罗夫特记得档案上的记述,雅克的叔父老卢克嗜赌成性。鉴于雅克在白厅电报收发室工作,他的亲属关系都被纳入背景核查范围。
虽然雅克一家与卢克一家血缘相近,但两者并不亲近。尽管老卢克住在伦敦市内,但他与侄子应该没有多少往来。
“我看了报告,案发现场没有发现雅克的钱包。”
迈克罗夫特问,“雅克烧焦的随身物品中有钱包残骸吗?衣服里的怀表呢?”
雷斯垂德摇头,“没有钱包残骸,没有怀表。只有公文包,里面都是烧焦的文件资料。我打听过被害人结婚了,但没有发现婚戒。邻居们都是雅克有戴婚戒的习惯,看样子是被凶手顺走了。”
没有钱包,疑似婚戒与怀表被取走,这听起来又像是劫财。
雅克认识的人之中谁缺钱?
赌鬼老卢克毫无疑问是榜上有名。
下午就去找老卢克探探口风。不只于此,还要去朗博恩之侧的乡村找雅克的父母。
为了避免重复劳动,可以先向明顿先生了解另一位死者卢克的案情,再定什么时候出城。
这才不是假公济私,才没有故意找机会和明顿先生多一些相处时间。
眼下,应该要去一趟案发现场附近雅克的家,可是雅克夫人却不在伦敦。
秋天适合去大自然走一走。
雅克夫人九月一日就离开了伦敦,据闻她春秋两季都有回娘家小住的习惯,在英格兰南部海滨住上半个月。
这一点也得到了雅克·艾伦的支持。就雅克的朋友回忆,雅克支持妻子不要一味窝在伦敦。
谁说嫁人了就不能正常回娘家小住,那也是一种放松方式。雅克唯一的遗憾是因为工作无法陪同一起去度假。
这对结婚两年的夫妇,雅克与妻子被公认感情不错。
既然暂时无法与雅克夫人面谈,那就先去停尸间看一看。
雅克尸体被火焚烧,但没有被全部烧毁。彻底烧毁一个人的耗时不短,对于燃烧温度也有要求。
验尸官给出了检测结果。雅克全身上下烧伤最严重是在面部,衣服被烧得七七八八,皮鞋仍在脚上。
值得注意,鞋带只有少许焦痕,没有燃烧殆尽。鞋子里,双足完整,明显不曾受到火势侵袭。
可以推测火势从头部起,而至于脚踝部位。袜子有微湿痕迹,说明凶手中途往尸体上倒水,故意阻止火势的蔓延。
迈克罗夫特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
这说明凶手一直注视着雅克被火焰焚烧,并不是放了一把火就立刻离开。
由此可见,凶手冒着被发现作案的风险,故意选择了过度虐杀。
是要亲眼目睹雅克被摧毁的过程,此案并不是简单地劫财,而有更深的作案动机。
——是寻仇?或是遇上了心理变态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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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伦敦郊外,玛丽先去了教堂停尸间。
PPP私人电报站着火,两位员工殉职。
其中,员工韦特的遗骸已经被其家人带走,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具尸体躺在教堂地下室。
因为电报站的地理位置偏僻,附近无住宅,导致了救火不及时。
据估测,是在起火后一个多小时,因为被路过的客商发现火光才叫来救火队。
那导致了死者的面目全非,全身被烧得炭化严重。别说无法辨识卢克的脸,就连他的身高也不能确定。
因为经过高温持续性焚烧后,人体组织被破坏,而造成蜷缩状的尸体姿势,伴随身高缩短。
能证明死者身份的,是现场衣物与鞋子残留物与配电站工服吻合。
至于为什么判断两位员工是先触电身亡?
在皮肤与躯干器官基本被烧毁的情况下,只有观察骨骼,而没有发现明显外伤。
又因为尸体被发现时的状态,两位员工没有企图逃跑,而是倒在距离大门两米之远的电路插座边。
假设起火时人还活着,应该会试图逃出配电室。只有失去了挣扎的可能性,才会没有留下丝毫挣扎的痕迹。
玛丽却不由多想。有没有可能现场有第三个人,将卢克与韦特迷晕了搬入配电站,然后制造了电路短路引发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