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既然说你的故人实在遥远的小村庄，那她怎会有能力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一路上怕是都要饿死了。公子你说是不是？”
“小花儿聪明伶俐，怎会因为道路遥远而饿死？”张泽反问，一步步紧逼向哑女，“小花儿为何不肯和我相认？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么些年来，完全不与我联系？我……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哥哥吗？哪有妹妹这么多年不和哥哥联系的？”
张泽双目赤红，声音哽咽，凑近哑女面前的帷幕，一点一点诉说着别离，哑女身子僵硬，身上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看着张泽一点点靠近，身子也跟着往后仰。
她憋着气，感受这面前人呼出的气息落在帷帽上，透过帷帽和夜色，面前的人看上去似乎变得疯狂，好像她再道一句不是，他就要立马如没有缰绳的野马发狂般。
良久，帷帽下的人终于妥协，掀开面前的面纱，一双黝黑丝毫不见情绪的眸子看向张泽，问他：“这位公子，我像你要找的故人吗？”
第44章 真容
“像。”张泽看向小花儿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 直直看着人，像是要将人看进眼睛里去。
小花儿嘴角笑意快要被这眼神看的维持不住，她手稍微一松, 帷帽上的帘子就要落下, 张泽却突然伸手搂住小花儿的腰，将小花儿猛地抱进怀中。
小花儿猝不及防, 本要将人推开, 手都已经触及到张泽的胸口，这时才发现，张泽竟然是全身发抖。
张泽将脸埋于小花儿的颈间, 灼热的呼吸引得小花儿脖子刺痛，发痒。
“张泽哥？”小花儿轻声喊了一句。
张泽将小花儿抱的更紧了, 小花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嵌进张泽的身体里。脸都被他压得通红，被人这样抱着也极为不自在, “张泽哥, 你怎么了？”
张泽只是用力抱着小花儿, 嘴唇微张，嘴角都在微微抖动, 像是找到了消失许久的宝贝, 让他整个人异常兴奋。
这处小道上现在还是有人过往, 幸好天已经黑了一半，再加上小花儿头顶上被弄得歪歪扭扭的帷帽, 旁人根本看不到小花儿的模样。
不知等了多久，张泽终于松开了小花儿, 一双手紧紧扣住小花儿的脸庞，透过帷帽看向小花儿，声音甚至要比小花儿更沙哑, “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陡然听到张泽这样说，小花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转身重新去打开院门，手臂又被张泽用力拉住。
小花儿转头，问他：“怎么了？”
“没、没事。”张泽刚才以为小花儿又要消失不见，他松开手，替小花儿将门打开，先小花儿一步走进院子里，脚步踏得很小，等着后面的小花儿跟上来。
小花儿跟在其后进去，引着张泽进了厅堂。
“那日一别，竟然又是几年不见。”
张泽的目光至始至终没从小花儿身上移开，小花儿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凭着她对张泽的信任，到底忍了下来，闻言低声叹息，回道：“是啊！”
她当日也没想到，那一别竟然又是许多年。
“张泽哥，好久不见。”小花儿拿下帷帽放于桌上，给张泽挪了条凳子让他坐。
一开始的激动过去，张泽板着脸，看向面前神色没什么波动的小花儿道：“别叫我哥，这么久人去哪儿了，我都不知道，一见面还装作不相识，这是不认我这个哥哥了，还这样喊我作甚？”
虽然这样说着，但张泽坐在凳子上却是没动，眼睛一扎不扎看着小花儿，等着小花儿回答。
“没有不认你。”小花儿解释道：“只是之前出了一点小状况，不太方便露面。而且之前走得匆忙，并不能和你解释。”
“那现在可以解释了？”张泽问道。
“可以。如果张泽哥还愿意听小花儿解释，小花儿当然要一一说与哥哥听。”这回小花儿故意前面不加名字，直接喊他哥哥讨好，张泽坐在那里，眉头都不动一下，静静等她解释。
小花儿知道躲不掉，便将之前的事稍微粉饰得委婉一点儿跟张泽说了。
“我担心拖累了黄掌柜，便自愿乔装来了盛京。因为写信给别人容易暴露，所以……”小花儿抬眼，看向张泽，言下之意已呼之欲出，不是她不联系张泽，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太方便。
张泽静静听着小花儿说着，通过小花儿的描绘知晓她过去的样子，如今的小花儿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神色间较之以前变得更加淡然，言行间不疾不徐，看上去已经失去了天真神色。
张泽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自己没保护好小姑娘的自责，若是当初自己晚一点回镇上，或许小姑娘不会遭遇如今的种种，只恨那荣华伤了腿都还不安生，要逼迫这样一个小姑娘。
想着，张泽又看向小花儿的喉咙处，小姑娘脖子细细的，看上去若是稍微用力，就会被折断。
小花儿感受到张泽的注视，连忙用手挡住脖子，笑道：“张泽哥不用担心，这是黄掌柜特地给我的一个变声的东西，只要放到喉咙处，发出的声音就会变得沙哑难听，并不是真的伤了喉咙。”
张泽冰冷的目光这才缓了下，慢慢变得温暖。
他看向小花儿，终于笑了，“你没事就好。”
张泽打量完小花儿，又将视线落在这小花儿居住的地方，院落不大，但小花儿一人住已经足矣，房子里头整整齐齐，虽然东西算不上多好，但日常用的足够，院子前面的小块地方被小花儿做成了菜地，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夜色已晚，张泽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跟小花儿告别，两人约好第二天在盛京大酒楼附近见面。
张泽回去的时候月亮已经照耀这大地，散发着冷冷月光，等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发现宋云君房间的灯还亮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宋云君从屋里走出来。
“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里了？害我提心吊胆，生怕你回不来了。”
张泽心情不错，看了眼宋云君，温声道：“这么晚了你就早点休息？你放心，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都不会给自己弄丢的。”
宋云君撇嘴，“这不是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么，再说了，这儿是什么地界？随便死了个平明百姓，就跟死了个阿猫阿狗似的，天子脚下，贵人遍地，我们这些人算得了什么？你下次早点回来，免得我担心。或者你有什么事，喊我一块过去就是。”
宋云君一顿，“对了，你白天匆匆走了，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偶尔想起要去一家书斋，听说出了什么与科考有关的东西，紧俏得很，便想着过去看看。”张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宋云君。
宋云君真的信了，看了眼张泽两手空空，哼唧道：“书呢？”
“去的时候便没有了，说是晚点还会有基本，等了很久都没看到。”
“那可惜了，你是在哪家书斋等的？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宋云君认真道。
张泽却是不想真的去什么书斋陪宋云君的，虽然在此前他一门心思都趴在书上，现在却是有了更为重要的东西，不过让宋云君多读点书是好的。
张泽想了想便道：“那书是没有了，他们私下里的交易，明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我听说他们因为卖这个的关系，有些书上面内容和其他书斋卖的有些不一样，值得一看。我们带来的书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你明天可以去那里面学习学习。”
“好，那明天我们一起过去。”宋云君兴奋道。
“不了。”张泽疲惫地揉了下额头，道：“这两天太累了，等我休息好了再和你一同去，你自己先过去看看。”
第二天宋云君前脚刚走，张泽后脚便也跟着出了门。
因为张泽说自己不出门，他们两个仅有的一匹马车被宋云君赶了出去，张泽迈着步子，紧赶慢赶地到了大街上，这时候阳光才从云层中出来，一层金色的光普照这大地，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神圣。
今天盛京大酒楼里的伙计倒没有为难张泽，张泽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在一楼擦桌子的小花儿，走过去拿起小花儿手中的抹布帮她擦桌子。
“你干什么？”小花儿轻声问。
“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事情我们晚点说，你先跟去别的地方呆着。”
张泽默不作声，快速帮小花儿擦着桌子。
小花儿见劝不动，只好随他去，两人干活比一人干活快多了，小花儿刚干完，楼梯处传来噔噔噔的声音，一小厮踩着楼梯下俩，停在小花儿面前傲慢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家公子还等着喝茶呢！快点过去煮茶去！”
“是。我这就去。”小花儿屈膝回道。
小厮本来打算转身就走，旁边的眼神太刺眼，小厮转过身看见张泽，觉得眼熟，“呦，这不是昨天在哑女身旁的那个穷书生吗？怎么今天也和哑女在一起？你们该不会是……？”
小厮神色促狭，笑声尖锐道：“这样的你也下得了嘴？滋味怎么样？”
张泽双手握拳，厉声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我和她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你红口白牙，可不要随便污蔑人。”
“呦呦呦……瞧瞧、瞧瞧，这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还当真了，你这也是碰上我今儿个心情好，倘若小爷今天要是不高兴，就你这种呆子，定要打得你开窍！”小厮说完，摇头晃脑往楼上走去。
张泽看着这人远去的背影，一路上这酒楼的伙计都对那个小厮恭敬有理。
想着如今小花儿竟然要被徐许多这样的人呼来唤去，每天低着头看人脸色，心中气愤至极，脑海中有无数个冲动让张泽去给这小厮长个教训，理智又将张泽拉回，让他不要冲动。
他要是在这儿冲动了，不止是惹祸上身，更是给小花儿带来麻烦，让小花儿就连这么委屈的在这里存活，也难以做到。
打狗还得看主人，张泽憋着气，问向一旁经过的伙计，指着那远去的小厮问道：“那是谁？”
第45章 煮茶
“那是赵公子身边的小厮。”伙计见张泽连这都不知道, 好心解释道：“是赵丞相家公子身边的小厮。”
小花儿有一次被酒楼的一个煮茶的丫头喊过去帮忙，她煮的那杯茶水刚好拿去给了赵问竹喝，谁知那茶水正好对了赵公子的胃口, 每每赵问竹来盛京大酒楼, 他身边的小厮便过来喊小花儿过去煮茶。
小花儿煮茶也没什么特殊的手段，偏偏那赵公子就是喜欢, 一杯茶也没什么特别的, 而且赵公子一高兴，还会让身边的人给点打赏，小花儿虽然很不爽小吴趾高气昂的语气, 但有钱拿她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更何况自从不做糕点，小花儿每个月的月钱锐减, 如今呆的还是盛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
小花儿熟练地煮好茶，身旁有几人羡慕的看着她道：“你也是好福气, 不仅被掌柜好心收养, 现在还得了丞相府公子的看中, 以后赵公子说不定要将你要过去当个二等丫鬟，到时候过的日子, 可比现在好多了。”
“可惜哑女容貌不行, 若是像我们姐妹几个煮茶的手艺被赵公子看中, 恐怕还能够还能够更有造化呢！”
小花儿默不作声，听着几人做着大梦, 默默煮好手中的茶，等茶煮好亲自将茶水端到赵公子单独的雅间前敲门, 没过多久，那小厮就过来开了门，端过盘子, 傲慢的拿了一块碎银给小花儿，“诺，这是公子今日赏你的。”
小花儿俯身。
因为赵问竹早就交代过让小花儿不必说话，免得污了他的耳朵，小花儿便也没多说什么，俯身谢过之后便走了。
赵问竹在雅间慢悠悠地喝着茶，旁边一个小厮趁着得闲的功夫，拉着小吴请教，“既然公子这样喜欢这哑女做的茶，为何不将人买进府里去？”
“你懂什么？”小吴翻了个白眼，“这么久了，你跟在公子身边还没明白么？公子只喜欢漂亮的东西，哑女那张丑陋的面孔，怎么入得了咱们公子的眼？”
小吴说完，目光看向他，要不是因为这张脸，难道他以为凭他的脑子，能到公子面前来伺候么？
公子当时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当人被叫进来后，一听哑女的声音，公子额头便突起，小吴连忙让人出去了，免得污了公子的眼。
“受教，多谢小吴哥。”
小吴点头，表示没什么。
小花儿捏着手中的碎银子，不知自己曾经又差点被人要到府里去煮茶，只叹盛京的公子哥儿出手真阔绰，希望这赵家公子再多来两次，等她再攒点银钱就回家离去。
虽然赵问竹是早上来得盛京大酒楼，但小花儿从给这人煮茶的次数来看，已经慢慢摸索出来，这赵公子大概是睡眠不太好，小花儿给他煮的是安神茶，这茶是小花儿无事时自己研制出来的，只是普普通通路边没人看的草晒干，磨成了粉末，再煮了喝，有安神的效果，市面上没人这样煮过茶。
到时候她要走之前，还可以将这个方子卖给赵公子，还能再挣一笔。
而另一边，张泽还没走出酒楼，就被一自称是户部侍郎幕僚的陌生人请到了雅间，来人大腹便便，一张脸圆滚滚的，很是和气。
“我们大人听说了你的事迹，对你很感兴趣。这次你一入京，就被我家大人看中，觉得你很有前途，想要往后提拔你。”来人单刀直入，很快说出了来意。
张泽有些惊讶，来做事低调，并且未曾有过什么事迹，没想到一入盛京便有这样的机遇。
他笑了笑表示感激，“我一个穷秀才，不曾想得侍郎大人如此看重。”
“少年出英才，正是应为你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我家大人觉得你必是可造之材。你既然的大人看中，往后定然是平步青云的，只是我来之前，大人特地吩咐，这事不可强求，我家大人见贤才想收入囊中，也须得你自己是个看中大人的人。”
“多谢提点。”张泽起身道谢，“有幸被侍郎看中是我的福气，只是我一个穷书生，刚来这偌大的盛京什么都不懂，怕此时莽撞了侍郎，而且此时身无功名，不敢托大，万不敢说什么做幕僚。”
“我既然来了，大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你也不必这么早回绝于我，之后若是有事随时可以来陈府寻我。侍郎大人对我们这些人都是出手阔绰的，你只要点头，往后荣华富贵也定然少不了，而不是像这些来盛京的大多数学子一般，满怀希翼而来，败兴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