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关门声，阮夏长舒口气，对着倚在门框的夏程阳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夏程阳也不谦虚，拿着一包虾条踱到书桌边，“你要不要也出去逛逛？”
“不去，外面没什么好玩的。”阮夏干脆地拒绝。
“那也不能一直待家里。”夏程阳盯着她摊开的书，“妈说你回来后还天天看书到大晚上，要不要那么用功？”
“没办法呀。”阮夏叹息。
前两天何煦同她打电话时提到，班里很多同学都利用寒假报了新东方英语课程，就连何煦和陆昱辰也在C大参加奥赛的寒假集中营。
大家都在拼尽全力，她哪敢掉以轻心？
“你期末不是考挺好的吗？”夏程阳不解。
“一次考试而已，能说明什么？”
夏程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我发现你去临川后越来越不可爱了。”
阮夏歪头看向他，眼底蓄着疑惑和不解。
“以前你虽然老是崩着端着，老气横秋的，可好歹还藏着一份傲气和自信，可现在……”夏程阳一字一句道，“妄自菲薄，畏畏缩缩，没自信，没底气，越来越不像你。”
阮夏想辩驳，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讲不出话来。
夏程阳说得没错，从那场击碎她“光环”的入学考开始，临川便用一次次残酷的现实磨掉了她依存多年的骄傲和自信。
“自信也是要资本的。”她落寞地苦笑。
没等夏程阳开口，她接着说，“我这次期末在全年级排15名，你知道我和第一名差多少分吗”
“60分。”她自顾说道，“你知道我考试前每晚学到几点吗？”
“一点半。”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屑的苦读型“书呆子”，可就这样，还是比不过人家。
“夏程阳。”她盯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总算明白我爸常教我那句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26章
除夕夜，同往年一样，夏程阳先到阮家吃年夜饭。
阮妈拗不过他，只能早早安排吃晚饭，一吃完就赶他回程家团年。
晚饭结束得太早，春晚还没开始，母女俩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身着喜庆唐装的主持人正笑容满面地播报着全世界各地华人如何欢度除夕。
阮夏瞄了眼茶几上的手机，又想起了吃饭时收到的那条短信。
“在这美丽的春节之际，谨致我的思念与祝福。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天天都有份好心情!”落款是陆昱辰。
一看就是群发短信，从今天凌晨起，她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几条这样的祝福信息，就连刘瑶瑶都给她发了一条。
她一律公式化地回复一句，“谢谢，祝你和家人除夕快乐，万事如意。”
然而，对陆昱辰，却怎么都没法打下这些不带感情地字符。哪怕，明明知道他不过是群发。
反反复复地想了一堆腹稿，拿起手机却是写了删，删了写。
想要与众不同，别出新意，又怕他从字里行间窥出些什么，两难……
斟酌再三，眼看春晚都开始了，她终于抓起手机，回复：“新年快乐，祝你和家人平安，健康，喜乐。”
干巴巴的一条祝福，毫无文采可言，却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语。
陆昱辰的信息回复得很快，“谢谢，同祝。”
她盯着屏幕，脑海里竟生动地描绘出那一端他礼貌浅笑的模样。
礼貌，对，仅仅是礼貌。
**
正月初三刚过，阮夏便收拾东西回蓉城。
过年前，周娅通知她新东方年后有一个英语强化培训,课程时间虽比之前略短，但据称内容和授课老师完全相同，吸引了不少节前没报上名的同学。
程爸爸有送夏程阳出国的意向，一听有英语培训，立即托朋友给他们抢到两个名额，还安排程妈妈一起到蓉城，暂时照顾他两的饮食起居。
上课地点就在C大附近，距离夏程阳在蓉城的家有些远，第一天上课，程妈怕迟到，早早就开车送他们到学校。
下车时，夏程阳打着哈欠一个劲抱怨来太早，可一看签到册，大半的名字后都挑上了勾。
一进教室，乌泱泱的一群人。
“怎么都这么早？”夏程阳吃惊。
“你以为呢。”视线在教室里巡了一圈，阮夏终于发现两个还算比较靠前的位置，拉着夏程阳走过去。
坐下不久，后面的空位也迅速被填满，夏程阳扭头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咋舌，“这人也太多了吧？”
“还有很多想报没报上的。”阮夏说。
“是呀，我爸说，他托人找关系才给咱们报上名。”夏程阳感慨，“这蓉城的学生也太疯狂，大过年的还这么好学。”
“对了，这里面有没有你同学啊？”夏程阳问。
“应该有。”这种学习机会，临川的学生怎么会放弃？
夏程阳还想说什么，见阮夏已经低头在看刚领到的讲义便不再多言，从包里掏出cd，插上耳塞听歌。
约莫听了两首歌，身体突然被阮夏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抬头一看，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女老师正抱着文件夹走进教室。
他收起CD，听到老师说，“good moning ……”
中英文自我介绍后，这位蔡老师便开启夏程阳眼里了“天书”一般的课程。
蔡老师是典型的新东方讲课风，语速快、人风趣，底子扎实，深入浅出地讲解让原本枯燥的语法课变得有趣，不时引来同学们的笑声，课堂氛围非常活跃。
第一节 课是讲形容词，讲完-ing形容词vs-ed形容词，蔡老师提问，“好了，有谁来试着翻译一下讲义上，‘非常动人的经历’这句话？”
因为之前她提过课上回答不用举手，直接站起来就行，所以她刚问完，教室右前方就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女声：“a deeply moving experience。”
“good，very good。”蔡老师竖起大拇指，“这个deeply用得非常好。也就是我刚刚开始时和大家所说的高级词汇，大家可以把它作为一个延展词汇记下来，以后用在作文里。”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靠窗位置上穿着粉色羽绒服的漂亮女生，而阮夏却一眼看到了女生旁穿着白色连帽外套的男生。
只是一个恻影，她就能准确地认出那是谁。
陆昱辰，原来他也来培训。也是，阮夏瞄了一眼站着的女生，颜矜在，他来培训也没什么稀奇。
“下一道题，the annoyed man，应该怎么理解？”
随着蔡老师的提问，阮夏把目光收了回来认真记笔记，只是脑海里不时会飘出一团白色。
**
上午课程结束，阮夏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直到瞄见颜矜他们出去很久她才同夏程阳离开。
正是寒假，C大旁边的美食铺大都没有营业，开门的几家小店里挤满了人。
夏程阳知道她一向不喜和人挤，便拉着她直接打车去商业街。
午休一个半小时，吃过饭，看时间还早，夏程阳提议逛逛再回去，走到一家奶茶铺前，夏程阳问，“要不要喝奶茶？”
阮夏摇头，“刚吃完饭，很饱。”
“买来下午喝呗。”不等她说话，夏程阳已径自朝奶茶店走去，边走边问，“要什么口味？”
“香芋吧。”她慢慢跟上去，站在队伍的另一旁，等待，盯着菱形的地砖发呆。
直到听见夏程阳问“加珍珠还是椰果”时，才抬起头答，“椰果”。
同一时刻，一白一粉的两道颜色猛地撞进眼帘。
她怔住，下意识想逃，怎奈无所遁形，只好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视线再一偏，就这么看到了他们交握着的手。
她咧了咧嘴，这下真变成了苦笑。
半米开外的两人似乎也没料到会遇到熟人，尤其是颜矜，慌乱地甩开了陆昱辰的手，接着又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是为了拉开彼此距离。
倒是陆昱辰表现得落落大方，“你这么早就回学校了吗？”
“提前回来上培训课。”阮夏瞥了眼他手里拎着的书包，那是颜矜的书包。
“新东方？”陆昱辰问。
许是对刚刚颜矜那一串掩耳盗铃的掩饰感到不舒服，也有些为陆昱辰不平。她故意装作很八卦的样子瞥了眼身后装“不熟”的颜矜，“早上就看到你们。”
陆昱辰笑笑，没接话，场面一下冷下来。
幸好，夏程阳捧着奶茶来解围。“还是烫的，捧着暖暖手。”
阮夏接过一杯，听到他压低声音问，“认识？”
“嗯，学校同学。”她并没有打算介绍大家认识，于是干巴巴地扔了句拜拜，便转身往街口走。
颜矜盯着他们的背影小声问陆昱辰，“那个女生是你们班的吧？”
“嗯。”
“那她会不会……”颜矜有些紧张，他们刻意避开第一期培训，还特地跑远一些吃饭就是不想碰到熟人，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
陆昱辰知道她的担忧，连忙宽慰，“不会的，她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他和阮夏虽关系一般，但他对自己的识人能力很有自信，阮夏绝对不会是那种到处嚼舌根的人。
另一边，阮夏一上车就眯着眼闭目养神，而夏程阳也是皱着眉，寻思着什么，路过半程，猛地叫道，“我说眼熟吧，那个女生是不是和我们一起上课的。”
阮夏歪着头，久久没说话，久到夏程阳都以为她睡着了，却听到她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你说我穿粉色会好看吗？”
第27章
尽管陆昱辰一再肯定阮夏不会“乱说”，颜矜仍是不放心，第二日上课便不再同陆昱辰坐一起。
陆昱辰认为这是多此一举，无奈拗不过她，只能配合。
事实证明，陆昱辰的直觉是对的，对于那天的事，阮夏选择了闭口不谈，甚至在培训教室看到他们也装作压根不认识一般，即使面对面，她都能做到不打招呼直接走人。
一个星期下来，颜矜也判断出阮夏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却也生出好奇，“你们班那个女生平时也这么安静吗？”
“差不多吧，不活跃。”
“我记得你们一起演出过，她是拉小提琴的对吧？”颜矜故意说，“那天演出的时候她很漂亮，大伙儿还开玩笑说你俩看着可真般配配。”
“那是因为他们没看到我和你。”陆昱辰笑道，“我们才叫般配。”
“臭美。”颜矜娇嗔着打他的手臂，“对了，开学后咱们还是不要走太近，我怕……”
“放心吧，我有分寸。”陆昱辰保证。
**
新学期。
经过一学期的沉淀积累，阮夏学习成绩像做了火箭一样飞速提升。第一次月考，她居然冲进了年级前十。
而成绩这个东西仿佛有灵性，自从进入学年TOP10后，无论大考小考，阮夏就没再掉出过磅单。在这个靠成绩说话的临川，她再也不是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走在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也不再是单纯的“路人甲”。
不过，令忍沮丧的是，在这么多次考试中，不管她考得多好，始终没能超过颜矜。她一边劝慰自己不要和颜矜比较，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沮丧，尤其是想到颜矜谈着恋爱还能保持成绩，就更难受，偶尔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智不如人”。
第四次月考结束，阮夏盯着桌上的成绩单，她排在第七，比期中考又进步了1位，她应该高兴，可是第5位置上的那个名字让她笑不起来。
明明有前面还有比她分数高，排名好的同学，可是每一次考后她却只在乎颜矜的成绩。她知道，这份痛苦，来自于内心的不平静，来自于陆昱辰。
这块魔怔何时才能除掉？
她合上眼，正想把成绩单塞进抽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是吧，这次第一名居然不是陆昱辰。”
“废话，他化学、生物都缺考，能第一才怪。”
“对哦。”刘瑶瑶讪笑，“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还想陆大班长怎么可能不是第一，不合理呀。”
“可不是，他那脑袋就是为学习而生的。”周娅转过身加入聊天，“你们看他两门没考还能排到130多名，简直不是人。”
“就是，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刘瑶瑶感慨，“他这次去南京参加全国竞赛肯定是一等奖。”
“肯定呀，至少也是二等奖，他初中可就入选国家队了……”
阮夏侧头看了眼身后那个空着的位置。算算时间，今天复赛应该结束了吧，正如他们说的，他一定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决赛。
她记得何煦提过，如果拿了一等奖，就相当于提前拿到了报送P大和T大的资格。
那就祝他赛出好成绩吧。
**
晚自习上课，阮夏一进教室就看到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她捧着水杯坐下，还没来得及探听，周娅便主动送上了消息，“你知道吗？陆昱辰这次竞赛考砸了。”
“什么意思？”阮夏问。
“他们今天不是复赛吗？听高二一起竞赛的学长说，他没能进复赛，而且成绩特别差，好像最后一名。”
“不会吧。”阮夏不信，“我记得何煦说过他是第一梯队的选手，就算没进复赛，也不可能最后一名吧。”
